《赤色权杖》Mercury红发控

16、第016章

　　锐叶木兰成片生长，交织出的绿荫并不足以改换这座岛的主色调，很多神奇的植物都是和岩石相伴而生的，气候干燥，岛地随处可见枯黄的砾石，这里有一种举世独有的植物名叫沙漠玫瑰，它的存在，仅此一处，和这里大多数的植被一样，是从岩石坚硬狭窄的缝隙中长出来的，粗壮而光滑的银灰色树干顶端，一簇簇鲜亮的粉红花朵迎风翘立，像是最年轻娇嫩的蔷薇新花，日光灼烈的午间是它最喜欢的时刻，温度炎热的夏季是它最眷恋的季节，听说，它是有毒的，比寻常的玫瑰蔷薇热辣的多，还有个动人的花语——爱你不渝。
　　相夫光子对着一株株并不高大的沙漠玫瑰发呆，想起了它在地质类书刊上出现过，夫诸岛上，动植物千奇百怪，绝无仅有，除了沙漠玫瑰，还有形状巍峨高耸的龙血树，它的树冠像是巨大而结实的伞盖，和沙漠玫瑰一样，就喜欢这岛上炎热的气候环境，而它的独特之处，和沙漠玫瑰可大不一样，割破树皮，就会有鲜红的液体流出，那鲜血一样的颜色，令人很难把它和树脂联系在一起，这种植被从发芽到成年，需要数百年的时间，几十载才能等到它的一次鲜花盛开，因此，也被誉为夫诸岛上最珍贵的宝物。
　　“这是龙血树吧。”不知何时，炎之帝恒站到了相夫光子身边，微微仰头注意岩石上错落生长的伞盖绿树：“为首的这一棵，树龄有七千多年了。”
　　“这也能一眼就看出来？”光子一脸惊讶，心说这目测力也太神奇了，按说，不该近距离观测半天才能确定这种细节论断的吗……
　　发现自己一直被盯着看，帝恒起初有些微愕，很快就温柔的笑了：“我认识一位植物学家，他教过我一些东西，所以，随便猜猜的。”
　　“我就普通多了，是在书上看到的，不过有生之年能到这来见识真正的千年活化石，还是很开心的。”有个念头在她脑海里逛游老半天了，最后，她还是决定抓住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去龙血树上取些“龙血”下来，拿回去给碧姐做实验，碧姐和化羽正在研究制作“人造血液”，这龙血树的树脂，应该会产生些帮助，毕竟，它是有不少药效在的。
　　“我来帮你。”帝恒见她回到船上废墟里翻出一个木塞玻璃瓶，就知道她想做什么了：“从不同的部位切割，会对龙血树造成不同程度的损伤，像在这里，它的伤口愈合能快些。”
　　“你懂的知识比我想象中的还多呢。”光子欣然接受了他的帮忙，有最佳的方法，当然得好好用了。
　　“哦？”帝恒玩味的，轻轻那么一笑，阳光下稚嫩的童颜模样，颠倒众生：“你想象中的我是什么样的，我很好奇。”
　　光子低着的脸有些泛红，匆忙拧紧木塞盖，打算去办正事了，这时候她发现，不远处的一棵龙血树树干上，有大小不等的十几道伤口，心中的疑惑点逐步扩大：“帝恒，你能看出那几道口子，是多久以前划上去的吗？”
　　帝恒慢走两步，看真切以后笃定的说：“七日之内。”
　　“这么说，目标果然就在岛上，至少七天之前还在。”迅速起身，三步两跳轻盈掠过高低起伏的岛地，她回头，遥遥的冲帝恒摆手：“先走一步，我还有任务要执行！”

　　这座荒凉而别致的小岛上，有许许多多神奇的事物，沿岸滚圆洁白的岩礁，起伏岛地间千姿百态的植物，保留着最古老形态的原始动物，连石缝里倔强往外冒头的小草，都像是从万年光阴以前穿梭时空来到眼下的。
　　夫诸岛地势复杂，幸好准备充分，有地形图作为指引让相夫光子迅速找到了一处凹型的海岸，数米开外的水色深如夜空，和其他蔚蓝的部分区分明显，深色水区面积巨大，几乎囊括住整个视野，不过根据地形图上的标记，光子得知，这“海水天坑”的形状就跟用巨型圆规画好的一样，自然界的鬼斧神工，着实令人惊叹。
　　这处奇特的海上地质景观，被称作“无底蓝洞”，据说，它是海中的无底深渊，是水下的巨大坑洞，也是广袤无边的海域上，最深邃孤傲的眼。而实际上，蓝洞往往只有百米之深，充盈着巨量海水的洞里，不但有奇形怪状的钟乳石群，还有白鲨群栖息其中，这使得本就幽暗神秘的蓝洞平添出许多恐怖的意味，许多探险者偏偏喜欢挑这样的地方潜水冒险，不过，蓝洞不是独此一处的奇观，因此夫诸岛上的这一个，除了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队长，应该已经上千年无人光顾了吧。
　　“这就是蓝洞吗，百闻不如一见啊。”
　　“术法界至少有二十个蓝洞，我以为无所不知的帝恒王子早就见怪不怪了呢。”光子随口吐槽，又带上些许的讥诮味道。
　　炎之帝恒只是淡淡微笑：“但是只有夫诸岛上的这一个很特别啊。”
　　“特别在哪？”
　　“寻常蓝洞里有的东西，这里没有，而这里有的东西，寻常蓝洞又没有。”
　　“在说什么绕口令啊，不过，你又不是十三禁卫军的人，是怎么知道的？”光子瞅了他几秒钟，最后放弃探究，玩笑道：“不会是神棍，能掐会算吧？”
　　“那叫做占星师，光子小姐。”
　　“……都一样！”
　　“你不是要执行任务吗？”
　　“是啊。”说到这个，光子就有点崩溃：“本来准备了潜水装备，但都被那古怪的风浪砸成渣渣了……”
　　“晴尊和十三队长应该不至于让上主执行过于危险的任务，也就是说，他们不会让你深入到蓝洞的深水区，直接下去就好了。”
　　分析的很透彻，对于那些恶魔老师也足够了解，但，这都不是让光子原地踏步的原因啊，她苦恼的挤着眉头，一副有话难开口的模样。
　　帝恒看了她两秒：“你，不会是……”
　　“啊，是的，我不会游泳。”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光子心说假设那潜水装备还在的话，天地盟修罗少主的弱点，还不至于暴露的这么迅速。
　　“呵。”等来的，果真是火国小王子风平云淡又迷倒众生的轻笑：“晴尊竟然派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来潜入海洋上最深的水洞。”
　　光子郁闷的不说话，这根本不是别人的错，是她自己的过失，如果提早预料到会有风暴来袭，她死活也要抱着潜水装备先行逃出去的。
　　“你预备怎么办？”
　　“就像你说的，不是深水区，那我就试试吧。”光子不会水遁术，同样，也不会游泳，她像一只天生的旱鸭子，就算洗澡，比起泡温泉也更喜欢冲淋浴。
　　在少女挽起袖口、脱掉鞋子准备下水之前，炎之帝恒已经自行做好了入水的准备，少女就这么愣愣的看着同款发色的少年，就算熟识水性，在没有任何装备的情况下，她作为一个光之国的少主，也不能拖一个火之国的王子下水啊，万一出了事，她的命可不够赔的。
　　“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任务的内容。”
　　“这是机密，不能说。”
　　“……”
　　“……好吧，事到如今，好像也确实没别的招了。”光子懊恼的捶头，以往不论任何困难，她不说可以立即游刃有余的解决，但自己承担自己处理的时候也不占少数，和大多数上主一样，处于成长期的她，表现良好，得到十三禁卫军和国督院不少的称赞，可即便如此，也有她办不到的事，就比方说，眼前的这一桩：“那就麻烦你了，帝恒王子，我的任务是找到水中的鲛人公主，从她手里取回‘鲛人泪’。”
　　鲛人泪，是鲛人用眼泪凝结炼制出的珍珠样圆形物体，拳头大小，光泽和形状都和真正的珍珠相差无几，价值却是上亿颗珍珠也比不来的。
　　当炎之帝恒道出上述概念时，相夫光子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博学多闻，知道的通透彻底一些，应该也没什么不对的：“你有把握吗？”
　　“试试看吧。”
　　“如果发现不对，立刻上来。”
　　“如果那样的话，任务完不成怎么办？”
　　“宁可完不成，也不能让你有危险，不论结果如何，我来承担。”
　　“不论结果如何吗，那如果我出了事，你也来承担吧。”
　　“不要诅咒你自己啊！”
　　“我是说，如果我就这么死了，你就去火之国，代替我的位子。”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斜照的骄阳打在少年白净的面孔上，此时，光子逆光而站，对视中只有她能看清对方的脸，天生一副童颜，使他看上去比同龄人稚嫩一些，不过成熟老道的气场却是许多同龄人无法相比的，单是存在，不经意的一瞥，已令人沦陷：“万事小心，我在这等你，还有……谢谢。”
　　帝恒展颜一笑，转眼纵身，跃入深色的水中。
　　光子等在岸上，每一秒都加剧着担心的程度，甚至到了后来，对于帝恒的安危，已经超越了原始的忧虑……她，或许仅仅是不想让他这个人出事而已。
　　不多久，水底向上折射出金灿灿的光亮，一条直通水下的阶梯延伸上来了，同时出现的，还有包围住这条阶梯的透明通道，以及从通道里缓缓步出，重新闯入阳光下的赤发少年。
　　耀眼的红碎发尽管不显得张扬，但也绝不乖顺，如今湿哒哒的往下低垂着，白皙的脖颈还在滑落未干的海水，有些瘦削但肌肉十分匀称的身材，透过湿透的白衬衫完全凸显出来，他在微笑，就和他初次映入她双眼的时候一样。
　　“一切都已经打点好了，下来吧。”
　　从容不迫，仿佛任何艰难的事，在他手中都能轻轻松松的迎刃而解，在确定了目标的方位以后，他直接用术法造出了这条无需潜水的通道。水下六米的位置，有一只巨大到宛如房子的珍珠蚌，可实际上，这是一座沉落到海底、偶尔才会浮出海面的鲛人的住所。
　　此次任务的目标，鲛人公主司螺的“眼泪”，以为顶多是隔着水壁就能达到的程度，不想，相夫光子却看见了这样的一幕——珍珠蚌开口的位置，牢牢卡着一只笼子样的栏杆牢房，牢房浸泡在水中，一张床漫无目的的东飘西荡，鲛人姑娘半跪在水中，睁眼时，滚落的泪随着水流飞走。
　　“司螺公主，我是光之国相夫光子，来跟你取一样东西，可以把鲛人泪交给我吗？”任务书里，仅仅是让她来取，但具体的来龙去脉，十三禁卫军并未言明，如今，目睹司螺被囚禁一般的苦楚，光子心下渐渐滋生出别样的感伤，或者，问题根本没有她想的这么简单。
　　把空气和海水完美阻隔的水元能壁，可以很清晰的通过她们彼此的声音，司螺海藻般的墨绿长发水中飞散浮动，鲛绡叠成的纱衣勾勒出上半身曼妙的姿态，她容颜光洁，十分美丽，哪怕拖着的，是一条鱼样的青银色尾巴：“我知道，你们是不会放弃的。”
　　光子轻声跟帝恒商量了什么，随后面朝司螺讲道：“只是海牢的话，应该困不住你吧，鲛人公主，我帮你破除结界，但你要把鲛人泪交给我，这，算是交易，双方都不吃亏。”
　　司螺短暂的沉默以后，居然笑了：“他们的结界，是你一个小姑娘能破除的吗？”
　　“别小看人。”二话不说，相夫光子蓄满元能的手穿透帝恒的能量壁，在阴暗的水区里摸索到软质的结界，她一滞，不愧是队长老师，用的竟然是近半年才开发出来的新术结界，好在她素日里对各种术法钻研较深，想要破除，并非天方夜谭：“司螺，队长老师为什么要囚禁你？”
　　司螺看上去温婉文静，可骨子里的倔强傲气分毫不输于人：“鲛人泪不在我身上，他们为了逼出下落，就把我关起来了。”
　　结界破除，在帝恒的协助下，鲛人公主顺利离开了幽暗的海中世界，阳光下的司螺，带来的那种视觉冲击感更为强烈，尤其现下，她的眼中写满了讽刺：“听说果然不在我身上是不是很后悔，现在把我关回去还来得及。”
　　“既然放你出来，就没打算再把你关回去。”光子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递给帝恒擦身上脸上的水，这岛上纵然炎热，但眼看着太阳都要西落了，夜里的阴寒不可不防。
　　“不是说交易吗？”司螺对于红发少女的回答感到讶异。
　　“就算你不把鲛人泪给我，我一样会救你出去。你走吧，趁现在只有我。”
　　光子的言外之意很明白，有她在，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如果队长老师这时候来个奇袭，那真是插翅也难飞了。
　　她的决断让帝恒略略诧异：“你放她走，鲛人泪怎么办？”
　　“那东西本就是她的，我本也不预备强迫，不过我身为上主，职责所在，一定会尽全力得到它，司螺，你现在可以走，不过下次见面，让我找到鲛人泪的话，我一定用光明正大的决斗降伏你，让你心甘情愿的把它交到我手中！”
　　斗志昂扬，信心满满，宁舍近求远，也不想施恩望报趁人之危，被结界镇压许久的司螺，如果还近距离靠近这座岛的话，那队长结界残留的力度，还是足以伤及她的肺腑。
　　司螺就这样，在落霞漫天的海上消失了，整个苍穹都被夕阳燃烧成火红色，倒映着海面的波光，也泛起层层金属般的涟漪。这座岛周边都是海洋，一直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因此这般景致是不多见的，可光子没有沉迷美色，一抬手就丢出个圆圆的淡金色透明镜体，迅速升入高空。
　　“这是？”
　　“船没有了，我来前匆忙也未及留锁定式在同伴身上，所以，只好用悬空式放手一搏了。”她的把握不大，毕竟计算过距离，夫诸岛和大陆板块还是太远了。不过帝恒这么一问，倒是让光子想起了什么：“你不是很擅长空间术吗？”
　　“刚刚试过了，现在的我无法使用任何元能。”帝恒有些遗憾的摆头：“我想，是受到了队长结界的影响吧。”
　　“那就怪了，我就没有任何不适啊。”
　　“因为光子小姐是很特别的一个人啊。”
　　“……但愿我很经夸，早日把救援盼来，在那以前，只好委屈帝恒王子，在这岛上憋屈憋屈啦。”
　　夫诸孤岛属热带气候，光域那边明明十二月份了，这里却还是热气炎炎的，内海的水盐分不高，还很干净，最适合洗澡了。等她回到海岸上时，帝恒正在架着火堆烤海鱼。
　　“你也在野外生活过吗？”
　　“会野外逃生的，又不仅仅是你们天地盟。”火光映照下，帝恒的微笑看上去很愉快。
　　“等回去以后，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帝恒不言，等待她的后话。
　　“婚期延后，一直到，我们彼此不会后悔为止。”火色的跳跃中，她的面容仍旧显得清淡平静，同时，坚定无比：“我仔细想过了，我果然还是不能太任性，老实说，我无法相信你，不知道你会不会因为我的执意反抗，对光之国做些什么，从种种迹象上都能看出，你在炎之焰神国主那里相当吃得开，而我，只是一个上主，我出了事，国府未必会维护我，而在这件事情上，我的国家被牵连，责任却一定在我。”
　　“看来，你已经想的很透彻了。”帝恒淡然的反应，令人根本看不出他的情绪倾向。
　　“但我又不是一个想随随便便决定人生大事的人，我是上主，可我也是一个平凡的人，所以，左右权衡，我无法拒绝，只好延期了。”
　　帝恒思忖片刻，整个过程都是凝视着红发少女的面容进行的：“尽管不是很明白你执着的根由，不过我尊重你的选择，另外就是……你今天的选择是对的，因为你已经没有退路了，我的未婚妻。”
　　“什么？”
　　“你的户籍马上就会调到火之国，你即将成为火国国民，依照同盟国条例，非本土居民不得停留超过时限，而那种可以长住的，要么是无固定国籍流浪人，要么是所属国家给了特权，而你，既不是无国籍流浪者，我也不会准许你长住光之国，你说，你能去哪？”
　　明明是威逼、不给退路的话，却用一种平静温和的语气讲出来，慢条斯理的样子让光子真心火大，她握了握拳头，对帝恒咬牙竖眉：“你不要以为我真的不敢揍你啊！”

　　相夫光子持续放出千影悬空式，然而每过一个小时，希望就更渺茫一分，而每当她露出略微惆怅的神情时，帝恒都会来到身边安慰她，给予她坚持下去的勇气。
　　终于，两天后，奇迹出现，遥遥无期的等候尽管没迎来光之国的救援船，倒是迎来了鲛人公主的重归，司螺带来一艘海螺型的船，这次相见，她显然比几天前精神多了，她感谢光子毫不犹豫将她带出囹圄，因此去了很远的地方，取来了“鲛人泪”。
　　“我还在想，如果你已经离开了，我就想办法送去给你，不能让你无功而返。”
　　对于司螺态度的大转变，光子十分不解：“为什么你改变了决定，之前宁可被囚禁也不肯说出它的下落啊。”
　　司螺长叹：“这也是我个人心态造成的，我不喜欢被人强迫，宁可交给你，也不想因为渴望自由，屈服于罪恶。”
　　光子心下尴尬，师从十三禁卫军，她自然和所有天地盟上主一样深谙那群帅哥队长的恐怖之处，不过，能把威力和震慑力渗透到术法界各个角落，连种族不同的区域都能震撼到，还是太变态了，她不晓得队长老师们对鲛人公主造成过怎样的伤害，她只知道，比起第三代精英护卫，他们这第四代上主，目前还只是初生牛犊的等级。
　　“可你要知道，我回去也是把它上交给十三队长，这是我的责任。”
　　司螺欣赏她的坦诚，由衷一笑，也完全释怀了：“没关系，就当是……我宁可借你之手，也不想再看他们一眼吧。这艘船，是给你们返航准备的，有缘再见吧，红发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