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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第 1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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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恒曾经说过,他千辛万苦找到母亲,并非为了安葬,而是想要打开那重冰封,将她复活。只是,这个更深层次的秘密,在没有得到彻底的解决以前,光子承诺过不会透漏出去。
冰封里的端惠王后,始终被儿子帝恒放置在他的私有空间里,如今,这儿又多了一副“千年女尸”的棺木,一模一样的年轻面孔,一模一样的安详沉睡,连帝恒都陷入了迷茫。
光子有好多个问题急于找到答案,如果被拍卖的这一个才是真的端惠王后,那帝恒手里的又是谁?他是亲自从虹端那里夺回来的,难道虹端手里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又怎么会那么巧,有着端惠王后容貌的尸身会变成拍卖品?
反复观察了好几次,帝恒终于冲破了无解的迷宫,沉声道:“是复制体。”
“复制体?”光子确信自己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名词,因为第一次,是在天魔那里:“天魔曾经提到过,他说复制体和诸神团有关系,你怎么讲?”
“复制体是诸神团研发出来的,顾名思义,是人类的克隆体。”帝恒不遮遮掩掩,了当干脆的承认了:“并且,只有诸神团可以制作。”
“既然复制体只有诸神团做的出来,那怎么会外流到黑市?而且还是你的母亲?”
帝恒神色微动:“你已经看出端倪了吗?”
“是,一直以来在你身边的,才是端惠王后,拍卖会上的,只是复制体。”
“你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帝恒错愕,他这样观察入微,都没有发现哪个是本体,哪个才是复制品。
“端惠王后的年龄一定不可能只有一岁,而复制体则大有可能,我刚刚在两具尸身的手背上抹了一点点这个。”光子拿着一个磨砂小瓶子,笑着晃了两下:“这是我自己调制的化妆品,可以通过涂在人皮肤上的反应,而判断出对方的实际年龄。”
冰封已从最初的隔离状态,变成了现在的附着状态,原来冰封像牢狱,让人无法触及到棺木,所以帝恒只能连着整个冰封挪走,现在,是可以打开棺盖触及到王后了,可惜又无法将她移出,上次也是帝恒有些着急强行突破冰封,引发冰封形式骤然更变的,眼下却是一点也不敢妄动了。
由于能够触摸到端惠王后,光子才可以在这便利之下迅速断出真伪。
“反应?”
“是很微小且无害的反应啦,只有我这个专业化妆师才看得出来。”收好瓶子,她又指了指自己的眼:“只是帝恒,你认为是谁做了你母亲的复制体呢?会是诸神团里的知情者擅自制造的吗?”
帝恒轻轻摇头:“不会,他们没有这个胆量。”
谁都不会想到,已经挂上了“复制体”铭牌的那一个,会忽然从棺木里坐起来,还刹那间两眼睁得老大,跳出来对帝光夫妇展开袭击。帝恒的预知反应力非同一般,回手撒了把火就烧化了她半个脑袋,尽管,那头颅很快就重新愈合了。
光子一眼就看出那是液态金属人变的,心里惊叹帝恒对着母亲的脸孔也果决下手的同时,适时的做出提醒:“他不是水银人!应该是一种不知名的金属!水银常温下呈液体状态,而且会挥发,有毒性,而这个液态金属人似乎并不具备!”
看似徒劳的提醒,帝恒却瞬间领悟用意,他起步跃到数丈开外,给光子留下足够的出手时间,只消一须臾,光子的木塞玻璃瓶便摔碎在金属人的头上,里面有强力腐蚀液,专门用来克制金属的那一种。
被腐蚀到变形冒烟的金属人果然开始原地哀嚎,打滚的时候腐蚀酸液还在他的体间流淌,光子告诉帝恒不要靠近,接下来只等着他自生自灭即可。
“真没想到,是液态金属人,它居然还有模仿人外貌和假死的能力,而且惟妙惟肖,堪比复制体。”
“刚刚,我们好像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现在想想,光子还有一丢丢的余惊呢,出于对端惠王后的敬重,两人即便知道其中一个是假的,也没有立马去做彻底检验,或许这液态金属人用的是再简单不过的伪装法,只是看准了他们会一时疏忽罢了。
“是啊。”
“我比较意外的是,一个液态金属人,居然可以模拟人类的皮肤,而且,确确实实是一年的、宛如新生儿一般稚嫩的皮肤。”
光子的眉头依然紧皱,就跟帝恒的预判差不多,事情果然还有内情:“就是说,液态金属人的复制对象,依然是某个我母亲的复制体……”
“就好像是,复制体的复制体……帝恒,这件事我认为你有必要彻查一下,实在是太诡异了,表面上看,是一直以来追杀我的液态金属人的阴谋,可我又觉得,液态金属人绝不只是一个单独的个体,它应该还有同类,而且数量难以肯定,那么问题来了,谁是它们背后的操纵者呢?”
“我们似乎,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摩诃亮?”
关于屡次追杀过他们的那个液态金属人,帝恒曾出动人力调查过,除了能够找到那个源头——液化一族,基本还难以确定这个液态金属人究竟从何而来。
他看上去是个活生生的人类,但却毫无人类情感,冷血残酷,下手阴狠,从几次交手来看,还是个有谋略的头脑派。
这次,他居然看准炎之冰绡喜欢逛跳蚤市场,喜欢去拍卖会,由此计划了千年女尸的请君入瓮之计,因为同去的相夫光子一定不会放弃丈夫的母亲,她背后的帝恒更不会。他只要再一次接近,就能轻松得手,不费吹灰。
可惜,再周密的计划也敌不过思维周密的人,光子平时有背小挎包的习惯,里面装的却不是化妆品,而是各种毒药和解药,包括她抹在端惠王后手上的,都只是她为了其他用途而故意调配出来的。
这个敌人到最后并没有化成一滩金属液体,而是像个四不像,既存在生命迹象,又没有思维波动,光子只好提议,先把他抓住,再想法子拷问出他的来路。
艰巨的任务于是落到桔梗长歌和旋律的身上,光子没有在场,也不知两人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让一个金属人脱口招供了。
他果真是摩诃亮一党的,且为那名银短炸炼金术的半实验品,但不知为什么,摩诃亮还没等完成,就把他提前派了出来,并命令他追杀炎之帝恒。
细化问到摩诃亮如何炼金,在哪炼金时,液态金属人的思维就变得模糊了,但当问及他自己是什么功能时,脑子里又变得清清楚楚。他是最新一批炼金术作品,在炼制过程里加入了“细胞能力”,而且只能在实战中使用一次,这次,他就是使用了临时能力“无氏家族细胞重组”,化身成了堪比真人的端惠王后,可端惠王后的本体摩诃亮弄不到手,就另辟蹊径采取了“借用复制体”的法子,接着使用另一项临时能力“亡氏假死术”,扮演了一具无懈可击的遗体。最后,再择机而动,乘人不备。
“看来,摩诃亮能够往液态金属人身上安插两种或两种以上的能力,尽管都是临时的,都是只能使用一回的,但只要他继续钻研,就一定可以炼出任意使用多次‘借来能力’的完成品。”
“因为,他很自信,自信到半成品也敢派出来执行困难重重的刺杀任务。”
帝恒把光子没说完的补充上来,两人心有灵犀的对看一眼,相视而笑。
赤帝五年十月初,到皇城医师院做定期体检的相夫光子发现自己二度有孕,有近两个月的时间了,预产期为次年的五月中旬。
有人欢喜有人愁,这就跟她怀第一胎的时候一样,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生理行为,可就是能掀起狂风骤浪。
获悉这个消息,光子固然开心,可今时今刻的她,更愿意把这种情绪藏放在心里,倒是明妃楼的其他人,全都喜极而泣,冰绡和海穹王妃更是第一时间赶来探望,所有关心她的人,都不自觉的流露出了对这个新生命的期待。
长润靠在妈妈肚子上,学大人那样听胎动,尽管他还不知道这举动有什么意义:“妈妈,这里是弟弟还是妹妹啊?他怎么不跟我说话呢?”
“他现在还小,哪里能听到呢,你呀,这都跟谁学的?”光子瞧儿子认真的样子,哭笑不得。
“之前茈茜夫人挺大肚子,茈茜先生也是这么听的。”
光子含笑摸了摸他的头:“长润希望是弟弟还是妹妹呢?”
长润想了想:“我要弟弟。”
“为什么?”
“弟弟能陪我练武,陪我玩!”
“妹妹也可以陪你玩呀。”
长润摇头:“妹妹娇里娇气的,还是弟弟好。”
光子被儿子逗得乐不停,看了眼时间,不忘提醒:“到时间学习了哦,快去,别偷懒。”
“嘁,妈妈什么时候都不带忘记这事儿的。”长润起身跑开,正好和进门的爸爸碰个顶头:“爸爸晚上好!”
“晚上好,长润,要去修行吗?”
“是的!”
“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
“好,去吧。”
帝恒也像光子那样摸了摸儿子的头,两口子在一起生活久了,连姿势和力道都会同化。他手里提着个食篮,里面是光子最喜欢喝的玉米嫩芽粥,还有几样营养均衡的小菜,晚上了,听说她没胃口,身子还发虚,帝恒忙完国事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
看着她把一小碗粥全部喝下去,只略略吃了几口小菜,他的眼里泛出了担心:“要不要再吃点点心?”
“我已经饱了。”光子疲惫的一笑,摇头。
“你平时吃的就少,现在怀孕了,更要补充营养才行。”看她眉头轻轻皱着,帝恒知道属实是难为她了:“好吧,我们现在出去散散步怎么样?”
“我想睡觉。”光子恹恹地垂了垂眼睑,她现在动一动就昏昏欲睡的。
“先别睡,容易积食,我们就在附近的园子里逛,那里新开的粉团蔷薇不错。”
光子只好振作精神,跟帝恒去园子里赏花,帝恒是个极重生活规律的人,也亏得有他,光子才能改掉以往那些马虎大意的毛病,比方说为了工作,忙得来不及吃饭,就经常饥一顿饱一顿,再比如说,事情没办完就不睡觉,因此要熬夜到很晚。
帝恒从来不落三餐,按时作息,可学业、工作、各种事务,依然打理的井井有条,光子很欣慰,长润除了她这个不够靠谱的母亲,还有一个这样稳妥可靠的父亲,毕竟,她很希望,儿子将来能和他的父亲一样优秀。
散完步,光子的睡意也渐渐退去,她要帝恒陪她写字,自从接受宁日潇的熏陶,用写字来使自己静心开始,光子就觉得这真是一个调整心态的好法子,而且写一手漂亮的好字是每个人都梦寐以求的吧。
润笔,蘸墨,挥洒,一蹴而就,炎之帝恒同样是个兴趣广泛的人,对软笔术法也有相当大的热情,他的字和光子不同,光子的字豪气洒脱中不乏娟秀清灵之气,而他自小练就的笔体,是苍劲有力的霸气型,光子调侃,说他的字儿看上去更像一个老头子写的,如果现在裱成字幅拿出去卖,肯定没人知道这样的风格,出自一个俊秀雅致的青年之手。
写到兴起,两个人还互相模仿对方的字,光子特别容易在开心的氛围里忘记时间,还好身边有帝恒这个行走的时钟:“不早了,去休息吧。”
“好,不过帝恒,欠冰绡的钱,我希望可以尽快还上。”
“放心吧,我会尽快处理的。”
不论说话还是办事,帝恒都是个滴水不漏的完人,他不轻易给出精准的允诺,可往往也出人意料的高效率,次日,冰绡就接到了堂弟的还款,还有他亲口的致谢。
帮帝光夫妇,她认为自己义不容辞,其实相对的,光子也是这样的想法,所以从不去过问冰绡拼命筹钱的真实用途。但这一次,冰绡不打算隐瞒了,她告诉光子,她想要搞的“大工程”,甚至不惜去混黑市那种地方,都源于一个叫做遗人街的地方。
遗人街和海之国岛屿上的流屠区差不多,只不过范围更广,人数更多,里里外外聚满了无家可归的流浪人,如果黑市是见不得天日的买卖交易场所,那遗人街就是更加险恶的人间地狱集中处。
人们会因为贫穷而丧失本性,无所不用其极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标杆,如果达不到恰当的水准,就会被淘汰掉,就会死在无人光顾的角落,也只有达到标准的人,才能够活下来,可往往,活下来的,都无法自认为是个人类了。
冰绡是在一次偶然里闯入这个地方,她看到很多无家可归的孩子,徘徊在生死之间,从那时起她就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要筹钱,她要建设那里,她要让还没有被污染的孩子们,获得健康正常的人生。
冰绡知道光子有孕在身,不宜远行,就把专门拍的一本相册拿给她看,里头的每一张照片,都是那个地方最真实的风景,光子看着山一样高耸庞大的废墟,还有已经在运转之中的重建工作,满眼都是百废待兴之象,她被震撼了,被感动了,一种充满希望、近在眼前的未来,就此诞生。
她毫不迟疑拿出了自己的私有存款,要帮冰绡一臂之力,冰绡断然拒绝,却拗不过好友的深深企盼:“冰绡,请不要拒绝我,以往在光之国,我也捐助过不少人,我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是我这个经济宽裕者应该去做的,今天我身在火之国,我很高兴,依然有机会像往常那样,就如同你愿意去建设这个凄凉的地方一样,我也是心甘情愿的,你可不能一个人逞能,不带上我呀!”
前面还一本正经的,最后两句把冰绡“噗嗤”逗乐了:“好啦,我知道了,谢谢啊,光子……哇噻,一亿五千万,看来以后我得多借你几次钱,这不?连本带利还有额外附送!”
冰绡也跟着疯狂打趣,光子只好用点心塞她的嘴,一面还忍俊不禁:“这事儿别跟别人说,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遵命遵命!”
正乐成一团,前国主身边的侍从颠颠跑来传达,说虹端国主叫纯王妃立刻去他的国主殿。光子背后一凉,上次,把她请进去就要灌堕胎药,她这回还怎么敢从命?
可虹端似乎意志坚决,她不去,这侍从就预备唠叨个没完,冰绡听说过上次那档事,拍拍光子的肩,鼓励道:“别怕,我跟你一起去。”
有冰绡这个强有力的护盾,光子就放心多了,她是可以撒开了手战胜一切伤害自己的人,可每每想到,那毕竟是帝恒的父亲,她的棱角就被迫磨平了。
和上次不同,这回,打从步入前国主殿,光子冰绡就没瞧见一个人,厅子旁边的副殿大门紧扣,从里面传出清晰的对话声。
“你之前说过吧,一旦她失去效用,你就会舍弃她,你刚刚也说了,她的修罗道之力已经不足以帮你增添神力了,上次你停止吸收各国宝库元能,也只是因为你就能吸收到那一步,这应该是修罗道失效造成的。”
光子的心有些发凉,上次,帝恒听她的话,停止吸收宝库元能,她还高兴的以为,是他决心回头了,没成想,竟还有虹端所讲的这种内幕。
帝恒没有答话,而是由虹端接着劝:“别犹豫了,相夫光子已经没用了。”
听到这句话的冰绡,也大为恼火的咬紧了牙。
虹端声音不大,却又像刻意抬高一样,咬重每一个字节的发音,让外面的两个人听得是清清楚楚。
光子全明白了,怪不得她来了都没人去给虹端通报,原来虹端是有意让她亲耳听他们父子对话的,而帝恒,似乎真的百密一疏,不曾提前获知光子的到来。
“父亲,即便如此,她如今又有了身孕,不同以往。”
“家道中落的大家闺秀也还是大家闺秀,飞黄腾达的小门小户也还是小门小户,你想要孩子,全世界各国王女公主名门佳丽任你挑,就是现在,也还有很多优秀的姑娘愿意嫁给你。”
帝恒并不直面回应这个话题,语气平淡:“就算失去作用,可她修罗道的身份依旧存在,作为时间秩序守护人,没有了她,整个术法界也会崩塌,父王不如从这个方面考虑,就会发现她的价值了。”
虹端意义不明的发笑:“那你呢,你留她在身边,究竟因为她是修罗道,还是真的喜欢她?”
“以前是因为她修罗道的身份,自然,我也是很欣赏她的。”
虹端步步紧逼:“那现在呢?时移世易,你现在和过去一样吗?”
帝恒依然不置可否:“父亲只要记住,我一切都是为了诸神团,为了火之国,就够了。”
虹端不肯放弃,换了个刁钻的提问角度:“那如果,相夫光子成为了阻力呢?”
“我不会让她跟我为敌的。”
虹端眉毛一挑:“如果她坚持和你为敌呢?”
帝恒轻轻一叹:“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为了大业和理想,我会舍弃应当舍弃的。”
光子在听的过程中,手不断的攥紧,最后溢出了一手心的汗,她不等冰绡,独自跑出殿外,远离这里,就跟从没来过一样,她的心里说不好是什么滋味,但帝恒最后那句话,无疑刺痛了她。
她拜托冰绡,不要跟帝恒说,因为说了,有些事情还是改变不了,徒劳无用罢了。
又一个清寂的夜晚,她坐在床前,时而看看高悬的月,时而绣绣手中的花,他又来看她了,即便现在不能同床,他依然每晚都会来。
才一个下午不见,他觉得她忽然就苍白了不少,相夫光子向来不是一个好演员,即便时间磨练出她面不改色的本领,可那双眼里的情绪还是会露出破绽。
在炎之帝恒的视界里,她的隐藏全都是白费功夫,任何不易被察觉的微表情,他都能精准的捕捉到。
“怎么了,情绪这么低落。”
“没什么,再说,我不一直这样吗。”
她静静地、柔柔地摆弄桌上细若不存的蚕丝线,帝恒看着她,也一度陷入沉思,有时候,光子就是这样,会沉默而寂寥的独自呆在角落,眉间若蹙的样子很是惹人心疼,他看着画一般唯美动人的景象,会不忍打扰,可放着不管,他又感到揪心。
“光子,你今天去了哪里,都遇到了什么人?”
于是,聪明如他,只好用这样的方式试探,明明可以揣摩出她的任何情绪,却无法更为精确的知道,造成她这样的真实理由。
“帝恒,有的话,人这一辈子只要说一次就够了,再说,就会让原本珍贵的东西变了味道,我不想让我们之间的感情变质,所以请你什么都不要问了,我累了,想去睡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