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若辰星》十五月夜明

3、第 3 章

　　跟学霸之间的交集如同滴入湖泊的一滴水，只泛起那一点点无人知晓的涟漪就连夜消散。

　　宋朗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陆辰已经走了，不仅是他自己，就连昨夜换下来的衣服、处理伤口的垃圾，也一同被处理得干干净净。卧室里，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好像没有人来过一样。

　　“他不会穿着昨天的破羽绒衣走的吧？”宋朗收拾书包的时候忽然想到，他只给找了里面穿的衣服。不过，当他到学校之后，看见学霸身上自己熟悉的外套后，立马就乐了。不得不说，陆学霸眼光十分独特。

　　林女士之前给他买了一件特别厚实的外套，面料什么都挺好的，看起来就杠杠的暖和。但宋朗从来没穿过，因为实在太不适合自己了。他一个一米八的汉子，穿这种暖黄色、毛绒绒、还胖得跟个球似的衣服，那不是搞笑吗？呃，光想一想这个画面，宋朗都觉得浑身鸡皮疙瘩，也不知道林女士买衣服的时候在想什么。

　　宋朗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一边啃煎饼果子，一边看跟他几乎处于对角线位置的陆辰，学霸趴在桌子上，团成一团，似乎睡得正香？也不知道他吃过早饭没有？

　　早读是语文，老师姗姗来迟，交待了背诵内容之后就出门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宋朗借着去前排找课代表的机会，特意看了陆辰几眼。于是，为人爱子十几载的宋朗突然觉得他亲妈林女士的眼光好像也还行，应该是他这个儿子长得不够标准。如果换成陆辰这样白白嫩嫩的，肯定特能满足林女士的打扮欲。

　　陆辰来得早，他坐在教室右边靠窗户的第二排，这个位置不显眼，再加上还有个身材胖硕的同桌帮他遮着，一直以来都非常令他满意。早读的时候没人管，正好补觉。他的同桌是个叫钱晓军的小胖子，性格挺好，而且话不多。

　　钱晓军自觉跟学霸做同桌是他三生有幸，尤其是陆学霸这个平时对别人都不爱搭理的高岭之花偶尔会“和颜悦色”地指点他做几道不会的题，每每都令钱晓军有一种被“宠幸”的感觉。为了“报恩”，平时他都会帮陆辰带早餐，但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钱晓军到教室的时候陆辰居然早就到了，正在趴着睡觉。

　　他很意外，看学霸吃早餐的时候不由多嘴问了一句。陆辰半醒不醒的时候脾气一般不大好，也不知道是听见还是没听见，反正没回答。钱晓军立马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尴尬地添了一句：“我没其他意思，就是觉得你今天好像有点特别。”
　　“我怎么了？”陆辰嚼着嘴里的红豆饼，轻声问。

　　“啊？”钱晓军反应过来学霸跟他说话，有点激动，赶忙说：“我就是觉得你今天特别……嗯，亮眼！”

　　陆辰听见这个词儿，抬头看了他一眼，有点疑惑。

　　钱晓军赶忙解释：“你看你平时都穿的衣服，不是黑的就是灰的，看着特别老成。今天这衣服就搭配得很好，青春、活泼，适合你！”

　　“哦，”陆辰有点烦躁，他就在宋朗衣柜前扫了几眼，光觉得这件衣服暖和厚实、并且疑似宋朗并未穿过，没想到歪打正着，找到一件合适自己的？

　　“你真觉得这件衣服适合我？”钱晓军吃完早餐，正在收拾垃圾袋，冷不丁听到来自学霸的疑问，差点被吓到。

　　待听清内容后，立马回复道：“当然了，你别看我成绩一般，我家可是做这个的，我妈每天跟我念叨，就上次她来开家长会，还跟我说你长得好，就是不会打扮，要换一些颜色明快的衣服才好呢！”

　　“哦，”陆辰听完，转过脑袋，脸朝着窗户，闭上眼睛，脑海中有点乱乱的。以前没人跟他说这些，他穿什么衣服，从来都是去了专卖店随手拣的，能穿就行。不过，看着窗户里倒映出来的影子，陆辰有点蠢蠢欲动。他现在是陆辰，完全可以有不一样的生活！再买的话，他想换换衣服的款式和颜色。

　　对于宋朗来说，在学校的时间过得很快，尤其是寒假期间的补课，老师们也都兴致缺缺，数着日子上课，教一节新课恨不得做三节课的题来巩固。当然，最主要是因为他们这所高中不是市重点，升学率不高，教师资源也相对差一点，在原本该放假的寒冬春节，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都不是很乐意吹着寒风早起贪黑来上课。

　　倒是大多数家长还蛮支持这种补课行为，用林女士的话来说——“不管你们这群小兔崽子学进去多少东西，能安安稳稳在学校待着不出去惹是生非，家长就该举双手支持。”好吧，林女士说了算。

　　于是，从年初六开始，宋朗就背起书包叫上同命相连的好哥们郑一鸣一块去学校。郑一鸣跟他是发小，好到穿一条裤子那种。幼儿园、小学、初中都在一个班，高一也是，只可惜高二文理分班的时候一个学理被分到二班，一个学文去了八班，从此天各一方。

　　原本两个人该是一块上下学的，但好几天了，郑一鸣都丢下宋朗一个人，说是迷上了一款网游，家里不让玩，他就放学后先去网吧玩两个小时再回家。

　　这天放学，宋朗走得好好的，突然被人一把扑到后背上，一个过肩摔差点招呼上去，幸亏郑一鸣及时“吱”了声。宋朗回头看见他，有点意外，问：“今儿怎么舍得陪我了？”

　　郑一鸣苦着一张脸，揽着他肩膀，支支吾吾的，话也说不利索。看得宋朗着急，给了他一拐子，“有事直说，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呢？”

　　“朗哥，求你件事呗！”郑一鸣眨巴着眼，伏小做低的样子看着就恶心人，宋朗最受不了他这样，往前跑了一步把他甩下来，搓着胳膊一脸恶寒，“有事就说，你别恶心得我吃不下晚饭！”

　　郑一鸣快跑两步赶上他，这次三言两语就说清楚了事情经过，“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就是昨天冬青没位子了，我就去了后门那家，结果出来的时候运气衰，碰到几个混子……”

　　宋朗急问：“被抢了？挨打没？”

　　郑一鸣期期艾艾，“没多严重，就挨了几下，”看见宋朗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他赶紧拉住人，说：“哥，挨打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把奶奶专门给我求的那个玉观音拿走了，你知道我奶奶特别信这个的，我就想着能不能想点辙，把东西拿回来。”

　　“……”宋朗瞥了他一眼，心说要不是玉观音没了，估计他这个哥们都不打算告诉别人这件事。
　　不过郑一鸣的奶奶他见过，老太太吃斋念佛，要是知道给郑一鸣的护身符丢了，估计得急出问题。

　　“是得拿回来，”宋朗随脚踢了块小石头，沉着声音说，“还得给那些人点教训，都抢到我哥们头上了，看把他们嚣张的！”

　　郑一鸣捧着跟烤玉米啃得津津有味，没听清他说什么，“啊啊”着点头。宋朗心里偷偷骂了句“二傻子”，摸着自己肚子，接过郑一鸣手里另一根，也跟他一样蹲在路边的花坛边上啃起来。
　　“知道那伙人是谁吗？”

　　“打听过了，带头的好像叫‘狗哥’，在另一片混的，不知道怎么跑到十四中这边了。”郑一鸣说完，想起件事，转头看看了四周，凑近了对宋朗小声说：“我听说昨儿狗哥跟人去打架了，还打赢了。”

　　混子打架，这不是很正常吗？宋朗心里嗤之以鼻，面上不显，咽了口玉米粒，配合着问：“打谁了？”

　　郑一鸣表情很严肃地吐出一个绰号：“六哥。”

　　“谁？”宋朗怀疑自己听错了。

　　“老六，六哥！”郑一鸣这次声音大了点，肯定地点点头：“别怀疑，就是你想的那个人。”

　　“不能吧？”宋朗掏掏耳朵，不太愿意相信，“老六不是挺厉害的吗？会被几个拦路抢劫的小混混收拾了？”

　　郑一鸣狂点头，“谁说不是！我刚听到的时候也以为听错了，不过朗哥，你有句话说错了，六哥是很厉害，但架不住对方人多。

　　而且狗哥这样的混子也就是去凑个人头，据说动手的是个大人物。一群人偷袭，还动了刀子。”

　　“哦，”宋朗玉米棒子啃得差不多了，想了想还是多问了一句：“没死吧？”

　　就看到郑一鸣“你是在开玩笑吗”诧异的眼神，“当然没有了，六哥那么厉害，就是可能受了不少伤，不过弄他的那伙人损失也不轻，听说那片儿血流成河！”

　　“没死就行，”死了还不又得乱起来，宋朗心底偷偷补了下半句，不过这话他没有说给郑一鸣，他知道的事儿多，但没必要把这个二傻子哥们卷进来。

　　“好了，你那块玉观音交给我了，下周给你，”宋朗站起来把玉米棒子扔进垃圾桶，拍拍手，说：“不过约法三章，最近放学就乖乖回家，不许再去网吧。”

　　“朗哥，我……”郑一鸣刚想再争取一下，就看到宋朗不容拒绝的眼神，直直看着他，怪吓人的，话到嘴边，硬生生改成“我知道了”。

　　“不让你出去是为你好，走吧，回家。”宋朗拍拍二傻子肩膀，勾着他的书包带大步流星往前走，丝毫不顾及郑一鸣盯着不远处冬青网吧那块招牌，眼里的恋恋不舍。

　　如果这块要乱起来了，最起码这他得护住这个二傻子，宋朗想。至于玉观音，后天放假，正好有时间去会会这个所谓的“狗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