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闻异话》人类健全保证计划

2、第一份工作

　　天地事务所位于镇海市城南区的东南角。周围都是高楼大厦，唯独这里还保留着上世纪常见的筒子楼，像是城市化拼图中缺少的一角。路离熟练地避开啪啦啦掉落的墙皮，顺手将门上印着天地事务所的牌匾扶正。
　　“白哥，早啊。“路离推开门打了声招呼
　　白桓正在扫地，听见他的声音便笑着抬起头回答，“早啊。”

　　距离路离第一天上班已经过了一个星期。本来那天路离已经做好了被陈骄冷嘲热讽一顿然后拒绝的心理准备，没想到陈骄盯着他沉思了一会，竟然同意了。
　　“这是我们的劳动合同，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以沟通一下。”陈骄抬手将文件递给路离。路离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许是涉及到了工作，男人身上多了份专业的气质，这时候他倒是像个总裁了，从容而优雅地掌控全全场。
　　路离接过合同大致浏览了一遍，目光触及工资一栏时忍不住在心里咂舌，工资比他预料中的还低上几分。这会儿再看陈骄便觉得自己刚才是被猪油蒙住了心，这人哪里是什么霸道总裁，分明就是个刻薄的周扒皮。
　　“我有个问题，”路离笑眯眯地看着陈骄，“老板具有保护员工生命安全的义务吧。”
　　“这是当然。”陈骄点头，或许是因为路离并没有对工资提出异议而感到诧异。
　　“那就行。”路离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对着陈骄灿然一笑，“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

　　天地事务所的业务范围很广，包括但不限于寻找丢失的财物，调查对象是否出轨，以及解决灵异事件。路离用一句话概括事务所的接获标准，只要钱给到位了什么都做。
　　路离翻阅着案件报告，“白哥，这个张成林也是我们事务所的吗？”
　　“是啊，”白桓凑过来点点出勤人的名字，“虽然事务所常驻的只有咱们三个人，但是还有一些编外人员，他们只在处理异闻的时候过来。”
　　路离“哦”了一声，张成林大概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报告只有寥寥数字，简洁地描述了案件始末，但路离还是从只言片语中体会到了其中的凶险。
　　“原来还有这么多人能看见异闻。”路离感叹道。出车祸以来，虽然他意志坚定，但偶尔也会怀疑自己看见的东西到底是不是幻觉，自己的脑子是不是真的出现了问题。
　　他的感概白桓都看在眼里，便安慰地笑了笑，“你不是一个人，刚才你看的是张哥的报告，下面这页是...”
　　“当当。”
　　白桓这准备给路离介绍事务所的其他人，就被敲门声打断了。门口站着一位女孩，看起来十六七岁，见两人看向自己便礼貌地问道，“请问这里是天地事务所吗？”

　　这是这周的第一位客人，路离有些激动，让出沙发的位置给客人落座，自己打开橱柜，想找些一次性纸杯给客人接水。
　　“没有那种东西。”不知什么时候，陈骄出现在他身后，脸上还带着疲惫的倦意。白天路离很少能在事务所里看见陈骄，他不是外出，就是在资料室狭窄的床上补觉，路离听白桓说是因为陈骄丢了很珍贵的东西，所以一直在镇海市搜寻，陈骄那次去医院也是为了找线索。
　　路离便放弃找一次性纸杯，从自己的桌子上拿了一瓶果汁递给女孩。女孩接过道谢，她的眼神在三人的脸上一绕，便将目光锁定在陈骄身上，“您就是陈老板吧。”
　　“是。”陈骄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坐姿极其放松。这可苦了坐在旁边的路离了，他只能规规矩矩地将双腿收拢，不然就要和陈骄腿碰腿了。
　　“我叫谢思佳，”女孩说，“我想请你们找出学校里虐杀流浪猫的犯人。”
　　“我就读于镇海一中。”谢思佳说，“一周前，我在回宿舍的路上发现了小白，就是我们学校的流浪猫。那条路是去女生宿舍的必经之路，小白就被摆在路中间。”
　　谢思佳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它的眼眶被插进了碎玻璃，身上的骨头也都碎了。我去摸它它已经没气了，身体都僵了。”
　　“我去找了保安，但是保安说这肯定是哪个学生的恶作剧，叫我不要声张，然后就把小白扔进了垃圾桶里。”谢思佳的眼眶泛红，声音也多了一丝颤抖，就算表现得再怎么从容镇定，但本质上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路离抽了张纸巾给她，她并没有擦眼泪，而是紧紧地握在手心。
　　“你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陈骄开口打破沉默的气氛。
　　“不是。”谢思佳回忆道，“还有几个女生比我早到宿舍，她们也看见了。她们去找门卫，但是门卫不愿意管。”
　　这种反应着实常见，门卫大多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被生活麻木了感官，并不能理解这些十几岁少年对小生命的执著。
　　路离问，“这件事在学生中没有反应吗？”
　　“有是有的。但我们学校对学生管的很严。大家都忙于学习，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调查这件事。虽然那几天在学生中掀起了小小的波澜，但是后来就无人在意了。”路离了然地点点头，镇海一中对学生施行军事化管理，甚至连学生的作息时间都要精确控制。它的校风是成绩至上，以学生成绩排名顺序分配资源，学习好的可以分到更好的班级，甚至可以换到更好的宿舍。在这样压抑的环境里，学生不免人人自危，自然无法有精力去关心学习以外的事情。
　　陈骄不留情面地问道，“那你周一到周五应该是没有出校机会的，为什么在今天过来？”
　　路离看见谢思佳的脊背挺了挺，便立马替陈骄打圆场，“他不是说你翘课什么的...”现在是周二下午两点，想必谢思佳是用了什么借口离开了学校。不好推测她是不是请假专程来的事务所，但如果是的话，这其中一定出了什么变故。他对谢思佳这个时间来的原因也很好奇，但总归不会像陈骄这样直白地询问。
　　“是的，我跟老师请假去医院，虽然我没去。”谢思佳笑了一下，笑容狡黠，继而垂着眼睛看向手里捏着的纸团，“我经常喂流浪猫有两只，小白是最亲人的，每次见我都会喵喵叫，还会来蹭我的裤脚。另一只是小黑，它不那友善，我一般把猫粮放在固定的地方等它来吃。但是昨天和今天，我放的猫粮都没有被动过。”
　　“当然也有可能是小黑跑走了，但是联想到小白，我总有不好的预感。”谢思佳补充道。“所以我想请你们一并调查，我会付酬金的。”
　　她犹豫地从书包掏出一个信封，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不知道这些够不够。”
　　信封很薄，只隆起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谢思佳来的时候穿的是校服，书包背在背后，这会把书包移到前面，路离才发现它的边缘已经被洗的泛白了。路离看着谢思佳，女孩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淡棕色，这些钱没准还是从她的生活费中省下的，但路离也摸不准陈骄是否会接受。
　　陈骄接过打开看了一眼，只抽出了一百就把信封还给了谢思佳，“这算定金，剩下的看调查难度。”
　　他这么说就是答应了，谢思佳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路离也有些惊讶，陈骄神情没变，依然冷静而镇定，便没有因为钱少而怠慢这份工作。
　　“我得回去了，”谢思佳看了眼时间，背着书包站起来，“你们明天过来吗？我们学校禁止外人进出，我虽然可以说你们是我的亲戚进到学校里，但是不能让你们在学校里留太长时间。”
　　“这个你不用担心。”白桓开口道，“我们有办法的。”
　　谢思佳点点头，“那麻烦你们了。”她抿着嘴唇，“要是能找到小黑就好了。”

　　路离送谢思佳离开。等回来的时候，发现陈骄还坐在沙发上，他眉心微皱，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路离怕打扰到他，小心翼翼地回到了座位上，继续看起了事务所的案件报告。房间里静悄悄地，一时只剩下了翻页声。
　　“路离。”陈骄突然开口说道，“明天你跟我去。”
　　”啊，好的。“路离愣了一下便答应着，既然已经签了事务所的劳动合同，也没有拒绝工作的道理。更何况路离对陈骄充满了好奇。他想从陈骄身上了解到更多的关于异闻的事，虽然陈骄并不算是一个好的解答者。
　　路离看着陈骄带着浓浓的倦意回到了资料室里。他突然想起之前与白桓的对话，那时候他问白桓陈骄丢的东西是什么，自己或许也可以帮忙寻找。但白桓让他去问陈骄本人。
　　“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路离回忆着当时白桓的神色，那是他第一次在白桓脸上看见如此严肃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