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三个女人一台戏 ...

  •   “人堂姐和我说了,说直接跟我说,她妈和我妈进棺材都不可能和好的!”
      我爸沉默了两秒。我妈也沉默着。
      我爸说:“看来对方在说和你妈的矛盾时,说得挺狠的。”
      好!老爸就此退场。
      我又说:“堂姐还说她和我堂妹其实都怕我妈,我说这也没啥,我们也怕她妈呀……”隔着高速30分钟路程的空气和飞跃的电磁波,我无知无觉地继续blablabla……
      “你说什么!”刚还能勉强保持沉默的我妈出声了。
      我!到此也退场。

      大概是那年的那天某一个时段,或许是上午或许是午后或许是傍晚,都不重要。
      “吱呀!”这边的木门被推开了,一个高挑的留着披肩发的年轻女人出来了,手里端着个盆儿,盆儿里是她双胞胎孩子刚换下的尿布。
      “吱呀!”对面的木门也开了,走出了一个包头巾的女人,穿着防水的胶鞋,看来要出去倒板——一种跟水泥和支架打交道的辛苦活儿。这家现在有一个孩子。
      在没分家前,大哥二哥住对门呢。只不过男人大部分时间在外跟石头打拼呢,所以家里都是女人。
      留披肩发的和包头巾的当然都知道对门刚好也出来,但她们都懒得给对方一个眼神。或许,她们是一个听见另一个有出门的动静,故意赶趟想出来表示一下什么叫“无视”呢。
      外面的光撞在墙壁上,一头扎进外开的大门,在堂内滚出矩形的身影。
      身影里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形。
      留披肩发的看过去,嘴角上拉,眼里却没什么笑意,她亲热地喊道:“妈!”
      包头巾的正把自家木门拉进坎里,把铁栓子横进锁孔,“铿浪铿浪”响地上着锁。她回头看向大门的长辈和孩子,声音平静地说:“妈,我出去倒板了,你看着大笼。”说着朝门口走去。
      留披肩发的也在此时朝门口走去,“妈,我去洗下孩子的尿布,你帮我看下老大老二,她们在睡觉呢,大笼就带我房间了吧。”
      小人形,也就是小名叫大笼的孩子转过头开心地看着留披肩发的的腿——她还很小,她叫道:“阿姨!找阿姨!”
      包头巾的俯下身扯了一下大笼,动作间流露出不满与怒意,要不是大笼还被奶奶牵着,恐怕就要摔倒。“妈你要好好看我家大笼,跑丢了就不好了,跑丢了要给我找回来!”语气不禁染上胁迫的意味。
      留披肩发的不甘示弱,她先是对孩子柔下口气说:“看,大笼还想找我呢!”接着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大笼在我这绝对不会发生吃,蚊,香这种事情的。再说妈带了大笼一天了,该帮我看下老大老二了吧,我一个人照顾两个实在忙不过来了!”
      包头巾的气得脸色发白,就要往门口迈。留披肩发的端着盆儿,存心往前挤添堵。
      这时,一直没有表态的奶奶——那个时候,人们喜欢在头上别金花——别金花的长辈一直抿着双唇——她的唇很薄很薄,有人说这是薄情固执的体征——她转身用左手轻拍包头巾的的后背,先把包头巾的送出去了,她说:“我都会看的,都会看的,做你的工去吧,两个人在这像什么样!”
      留披肩发的翻着白眼没有作声。
      包头巾的走后,别金花的长辈对留披肩发的说:“你要叫她,无论什么情况,你比她小,都要先叫她。”
      留披肩发的忍不住梗住脖子说:“你让我先叫她,我叫了!几次了,她都当着众人的面不应我,这不是欺负我是干什么!”说完,她就端着盆儿跨过门槛朝洗衣台走去。
      别金花的长辈说不出更多,就领着大笼进屋了。

      那个上午,或者午后,或者傍晚,女人洗着衣服,越洗越气,手上的力道不免越来越大。把水倒进水沟并把衣物晾好后,她才发现——这个发现让她至今遗憾——她的金手链不见了!那条她早已过世的母亲打给她做嫁妆的金手链!承载了许多许多!
      她是个坚强的人。她没有哭。她一下子丢下盆儿,弯下腰想沿着水沟找,要找到才行!
      一开始,什么都没有进入她的脑海。但许是弯着腰,血液涌向头部,她渐渐有点发晕,她想着最近的种种,泪水还是沁上了眼角。
      “哇哇哇哇……”屋里孩子哭了。
      水沟很快就被石板掩盖,一时半会是找不着的。
      她咬了咬下唇,转身回屋,奔向那她怀胎十月,辛苦呵护长大的一双女儿。

      包头巾的女人气到睡不着。留披肩发的女人——刚进门两年不到的弟妹——在她心中俨然成了一根让她咬牙切齿的刺。
      她是二婚了,她现在的男人娶她也是二婚……她(弟妹)!是看不起我在侮辱我,我怎么能随便让人侮辱,她是想逼死我吗!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还不如去死!
      女人的气,像气球一样,在心里越吹越大。
      邦!!!
      她从床上坐起,没有一丝犹豫,掏出床头柜里的镜子,奋力砸在地上。
      “哗啦!”清脆的碎裂声中,镜子背面的美女也碎成了渣渣。
      她扯着嗓子号起来:“我不活了!不活了呀!不让人活呀!”
      她觉得不够,一把掀开被子跳下床,跌跌撞撞地打开房门到大堂拨通挂壁电话,“你们再不来我就要死了!我要死了啊!”
      起初,她那像有着刺的哭声独自在屋里四壁上回荡,闷闷地传出去,惊醒了村里的狗相互吠叫。
      然后,对门传出了孩子的哭声,像是做了噩梦一样抽泣不止,哭声很急促,夹杂着女人慌乱的安慰的呓语。
      同一时间,别金花的长辈从房里摸索出来,“啪”地一声打开大堂里的灯,就看到包头巾的女人躺在地上哇哇大哭。
      她更来劲了。她抓到什么就往外扔,哭喊得更大声,“不让人活啊!不让人活命啊!我好惨啊!”
      别金花的长辈活到这个岁数见到这个场景本不算太稀奇,奈何是自家大儿媳在深更半夜突然这么闹,还是惊得她瞪大了双眼。
      铁皮盆子落地很响,像一顶锣不小心掉到地上;长条凳,短板凳撞在一起,撞到地上;桌上的剩饭篓子被打翻,盛菜的盘子很快碎裂……夹杂着撕心裂肺的哭喊,这个家像一颗深水炸弹,一下子炸裂在村子的这一旮瘩,家家灯火就是火星,迅速向外扩散开来。

      留披肩发的女人自始至终守在自己还在襁褓的双胞胎女儿身边。她吓懵了,忍不住颤抖,却只能靠自己死死撑住。
      对面的娘家人来了好多人,健壮的,挡住本就不亮堂的灯光的。
      她绝不开门。
      领居都来劝了。
      天亮时终于散去。曙光终于不忍再看这场平地闹剧,携着清晨的安宁降临大地。
      她的手冰凉极了,紧紧抱着她的女儿们。母女三人脸颊上都是斑驳的泪痕。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但真正结下的仇还和两个男人有关,就不赘述了,大概就是兄弟反目,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枕边人那么早就结下梁子,加上其他原因,这一切或许是注定的。

      当然,在一个村里,两家分家后甚至在相距400米左右的地方安家,农村重血缘姻亲,多多少少还是要接触一点的。
      回过头来想,别金花的长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了。
      她一辈子要强,前期甚至不信神佛,在孩子们未成家之前,是个好母亲。但是儿媳接连入门后,她大概是真不会做,不懂做,才让儿子儿媳们感到她或许不希望他们好。
      第一次裂缝,是在大哥帮衬弟弟生意的时候,长辈单独跟大哥说,要他看弟弟脸色,毕竟在弟弟手下做事。
      这次的裂缝是致命的,埋下了以后一切争端的祸根。
      还是讲回女人之间的事吧,切题。
      别金花的长辈会在留披肩发的女人面前讲包头巾女人的好,然后在包头巾的女人的面前讲留披肩发的女人的好,把两个女人都气个半死。
      留披肩发的女人一家长期在外,偶而回家,长辈就会把包头巾的女人家的三女儿带过来。
      见到小妹妹,双胞胎中的姐姐会勉强陪她玩,双胞胎中的妹妹却避她如蛇蝎。双胞胎的母亲难免以一副嫌弃又不显生分的口吻说话,却是一点都不想靠近。
      但别金花的长辈仍旧经常把小妹妹带过来。她还像当年那样抿着薄薄的唇,无比固执的样子。
      “二姐!”小妹妹还小,模样像她妈妈,“你是奶奶的二姐,不是我的二姐。”
      长辈和蔼地纠正道:“傻瓜,这是你二姐。”
      小妹妹坚决地摇摇头:“不是,她是奶奶的二姐,不是我的二姐!”
      双胞胎中的姐姐只是笑,像看着领居小妹妹的,那种短暂的客套的笑。

      小妹妹顽皮地在木质桌椅间跨越,留披肩发的女人见着,说:“好调皮的孩子!还不快回去,摔了我可解释不清!”
      小妹妹手里拿着鸡蛋到处跑,鲜嫩的蛋黄掉了一路,留披肩发的女人去拿扫帚和簸箕,一边抱怨道:“好脏的小孩,看这鸡蛋掉的!”
      别金花的长辈突然厉声呵斥:“小孩掉鸡蛋就掉鸡蛋,收拾了不就好了,哪来那么多话!”
      严厉无比。令人心寒。
      留披肩发的女人扔下扫帚簸箕,怒气冲冲,“她在我家掉鸡蛋,我能扫还不能说了!我就该默默地帮她扫掉鸡蛋屑吗!”

      小妹妹想拿双胞胎小时候成对的公仔,公仔被藏起来了。小孩不傻,立马干嚎起来——屋外立马响起了包头巾的女人的呼喊声……

      “都说了不要带过来!人家就在外面等着呢,生怕会出什么事儿似的!”

      我们对此一向不表态——虽然当即感觉像吃了米田共一样。
      我们的沉默通常会换来长辈的舍弃。但长辈是古板的,我想她一定用别的方式在补偿我们。然而人活到老,却还整日在操劳这无穷无尽的烦心事,这不能说不是一种可悲。
      甚至她的儿子,都渐渐与她生疏和痛苦起来。
      “爱很奢侈,多少有点吧。”

      “人堂姐和我说了,说直接跟我说,她妈和我妈进棺材都不可能和好的!”
      我爸沉默了两秒。我妈也沉默着。
      我爸说:“看来对方在说和你妈的矛盾时,说得挺狠的。”
      我又说:“堂姐还说她和我堂妹其实都怕我妈,我说这也没啥,我们也怕她妈呀……”隔着高速30分钟路程的空气和飞跃的电磁波,我无知无觉地继续blablabla……
      “你说什么!”刚还能勉强保持沉默的我妈出声了,“小时候大笼很黏我的,说什么怕我!”
      我接着作死道:“我和堂姐聊天的时候,还会称呼伯伯和伯母,但她完全避开称呼你们了……”

      但是,堂姐后来还是叫了。

      青丝吵成白头,什么时候才肯结束呢?

      扯远一点,有没有种可能,一个人想着另一个人都是不满,但是被想的那个人,那些人,早就不把这茬事,这个人放心上了。

      气想出还是可以出的。

      但是出完,不会觉得徒劳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