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无法原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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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八点多，阿婆终于彻底醒了过来，摘掉了呼吸机，也能勉强说话。姑姑熬了烂烂的小米粥送来，梁筝坐在床头，一调羹一调羹的喂。
“这次可是担心死大家了。”姑姑摸着老人的头发，眼里都是高兴。
“回去了就跟我家住，筝古也过来住，家里房间有，收拾收拾就行。”大伯站在病床前，不容商量的说。
阿婆望着梁筝，想看小孙子心里怎么想。
“阿婆跟大伯住，我白天也去大伯家，晚上还是回老屋住吧。换床我睡不着，再说我都这么大人了，又不是小姑娘，不怕。”梁筝从心底仍旧不愿意住到大伯家里。他暂时还不知道为什么有这种情绪，大概又和原主以前的记忆有关。
“你这孩子，就是犟。”大伯无奈的语气带着一丝心疼，伯娘倒是一直没说话。
接下来一整天，老人的精神都还可以。医生说，再等几天，彻底稳定了就可以接回家里休养。她是大腿摔断了，里面钉了一块钢板，其他地方都是一点擦伤，问题不大。
梁筝一直到中午才有心情拿出手机，这才发现手机早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又去借了充电器，插在医院充电。
开机后微信上叮咚叮咚传来好几条信息，有拉里的同事关心慰问的消息，何默川一一回复。
大白将视频号截图给他看，粉丝数量已经上涨到一千多个了。这算是近来唯一的好消息。
正看着，微信上肖宇也发来信息。
肖宇：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梁筝：已经脱离危险。
梁筝刚打字出去，肖宇的电话就马上打了进来。梁筝接之前还特意看了下时间，现在是5点，厂里还不到下班的时间。
“拉长”
“嗯”肖宇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那么急切的打电话过去，只好随便扯了一些关心的话聊了聊。最后要挂电话时，又说道“如果钱不够，我这边有，可以先借给你。”
梁筝感受到了来自朋友的善意，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点头说“会的。”这才挂了电话。
“女朋友？”阿婆躺在床上，圆圆的脸上闪现着笑意。
“不是，一个朋友。”梁筝给阿婆掖了掖被角解释。
阿婆的手脚都很瘦而干，唯有脸上有点肉，肚子圆滚滚，大伯以前常开玩笑，说他老娘装了一肚子的肥油。
在医院里住了一个礼拜后，还是姑丈开车，将老人送回了大伯家。梁家大伯那一辈的男女，身高都不高，全家只有梁筝长得高高壮壮，又有一把子力气，上车下车都是梁筝背着阿婆，大伯在后面扶着。
到了家，伯娘收拾了一楼靠近后院的房子，里面是早些年打的木床，床上放着从老屋抱过来的阿婆的被褥，挂着白蚊帐。屋里光线不是很好，灯泡老化，光衰严重。梁筝又去旁边的便利店，花三十块钱买了一个20w的LED灯泡换上去。考虑到回家里老年人现在上厕所不方便，又买了成人大号纸尿裤。
“这种灯泡，我在厂里都做过，一天我们产线能做2000个。就那种流水拉，从拉头到拉尾，一个成品球泡就出来了。”梁筝一边换灯泡，一边跟老人讲一些他工作上的事情。
“那么多”阿婆靠在被褥上，眼神随着孙子转动。
“想小便了，就尿在纸尿裤上面，我给你买的最贵的，吸收能力很好。想大便了就喊人，我背你去厕所。得亏大伯家装的有马桶。如果还是在老屋，咋个办？”梁筝换好灯泡，把纸尿裤拿给阿婆看，仔细讲给她听。又去灌了一个暖水袋塞到被窝里面。
“听我蛮哩的。”
中午在大伯家吃的饭，下午又抱着阿婆去外面晒了一下午太阳，晚上吃完饭，伺候着阿婆上床睡了，梁筝才回老屋。
老屋里面光线不是很好，梁筝现在都是早上起来，围着老屋先跑几圈步，锻炼完后才拿着笛子去竹林里面录视频。
竹林，野草，鸟鸣，狗吠，颇有闲趣。梁筝经常穿着白体恤，跨坐在竹林里的一根枯木上面，英俊的青年，悠扬的笛音，和谐自然。大白那边收到视频后修图，配上文案发出去，比以前单一的背景，更吸引眼球。粉丝量每天都在缓慢增加。
这样的日子过了十来天，马上就快过年了。
这天梁筝在大伯家里，帮伯娘摘菜时，屋门口传来一阵少女悦耳的声音。
“阿爸，阿妈。我回来啦！”
人未到，声先至。梁筝抬头，只见一个穿着粉色大衣，头发扎成丸子的少女蹦蹦跳跳进来。看到他在家里，还愣了下才喊人。
“筝哥”
“瑶瑶”梁筝点头回到。
回来的是梁瑶，大伯的女儿，与梁筝同龄，现在在北方某师范读大一。
“昨天就说今天要回来，怎么这个点才到？”伯娘一边接过女儿手上的行李，一边忙去厨房端来煲了两个小时的鸡汤。
“飞机晚点了嘛。我爸呢？”梁瑶洗手端起碗喝汤。看到梁筝还在摘菜，发现这个哥哥从半年前的大胖子成功瘦下来，分外惊讶。
“筝哥，你怎么瘦下来的？现在帅多了。以前那么胖，走出去都不像我的哥哥。”
“跑步，跳绳，少吃，多动。”
“能狠心减肥的人，都是有故事的人。说说，你是失恋了，失恋了，还是失恋了？”
“你爸去叔公家里了，喝汤都堵不上你的嘴。”伯娘敲了梁瑶脑袋一下，又对梁筝歉意的一笑。“瑶瑶就是个说话不过脑子的。”
“没事。”梁筝并不理会梁瑶，摘完菜就去房间看阿婆午睡醒来没有。
屋外，梁瑶正和伯娘诉说坐飞机的见闻。她去读大学，这是第一次坐飞机回来，很是兴奋。
梁筝看到梁瑶就想起来了，小学的时候，他的父母刚去世，大伯体恤疼爱他，一度叫他住进他们家里。
那时候他才住进来几天，就发现以前和自己相处不错的堂妹开始针对自己。小孩子没有什么坏心眼，也就是吃饭的时候扔他的碗，朝他的床上泼冷水，还把他的作业本撕烂。大伯发现后狠狠打了她一顿，结果小小的梁瑶哭着大声说出了让所有人尴尬的原因。
客家人重视男丁，伯娘因为生梁瑶的时候伤了身子，这辈子没法再怀孕了。而梁筝父母都去世了，又是亲侄子，有血缘关系。村里人便传言，说是梁大伯想把梁筝过继当儿子，以后家里的东西都留给梁筝，梁瑶长大了总是要嫁出去的。
梁瑶只看得见自己的阿爸对梁筝好，却不知道，有时候越是客气的好，越是没把对方当成自己家里人。也许当年梁大伯的确动过那个念头，只是还没来得及实施，梁筝就收拾了自己的衣服，抱在怀里，一路咬牙拖着回了老屋。那时候他才7岁多。
虽然没有住在一起了，但是梁瑶依然不安。在学校里，梁瑶因为长的小巧可爱，有很多男同学愿意陪她玩，于是在她的要求下，那些男孩子也集体排斥他。梁筝跟梁瑶同学的三年里，除了一个阿伟，没有一个男孩子跟他玩。
站在客观的角度看，他可以原谅小女孩因为爸爸对别的孩子关心而产生的患得患失，从而做出的不理智行为。但是从情感的角度讲，自己作为被害者，始终无法原谅梁瑶。
那时候，他无数次在黑夜里哭着醒来，爬到阿婆的床上，抱着阿婆的胳膊睡觉。梦里永远都是无边的黑暗和怪兽在抓他，他怎么也逃不出去。没有一个人帮他。无论是脑海里日渐模糊的爸爸妈妈的身影，还是电视里放的孙悟空和奥特曼，没有一个人会在梦里牵着他的手，保护他，告诉他不要怕。
倘若学校里有很多朋友，也许他会走出阴影，可是并没有。渐渐的所有人都说“梁筝不过是没有了爸妈而已，怎么他自己都跟个怪物一样不说话。”“对啊，衣服都脏兮兮的，好恶心。”“天天坐在座位上，学习也没见多好。”“我们听瑶瑶的，不要跟他玩”
.......
一句句，像针一样，看似弱小纤细，一根根，扎在身上，想起来的时候，总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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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婆，我好想你啊。我给你带了一顶帽子，看看。”梁瑶推门进来，拿出一顶红色毛线帽，罩在阿婆头上。
阿婆摸摸帽子，笑呵呵的。又问梁瑶回来累不累，大学生活怎么样。梁瑶坐在阿婆床前，一问一答，语笑嫣然。
梁筝走出房间，将空间留给婆孙俩。是了，从小也是这般，梁瑶永远是亲戚里面的焦点，她自己永远要活在视角的中心。不过只要阿婆开心就好，老人最喜欢看的便是子孙满堂，其乐融融的场面。他也愿意做出这样一幅场面给阿婆看。
屋外，是冰冷的冬日阳光。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无法原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