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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15

      曾经他孤身一人匍匐在黑暗的尘埃里,噩梦缠身,数以千计个深夜哭泣无眠。然而依旧前进,踽踽独行之间,向着宙宇伸出双手窥探,总有一束微弱的光芒在头顶照耀,指引他世界和自我所在。

      爱是痛苦吗?

      可为什么承受身体的剧烈伤痛时,支撑他的却是胸口燃烧的思念的火焰,惊醒他的却是支离破碎中闪现的刺目的微笑;那莫名的情感将一切痛苦在骨头里焚烧,化成捶撼牢笼的激愤和不甘,非要一直嘶吼着、躁动着,直到生命衰竭,才肯止息?

      爱是毒药吗?

      使悲戚者服之发狂,癫狂者服之毙命的致命剧毒。

      “我……”

      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

      但为什么……

      boy醒来时猛地抖索了一下。缓缓呼吸,起身扯开窗帘,冰白色的晨曦遍洒过天边,仿佛冻住还在徐徐滚近的晨昏交界。看看时间,男孩立刻跳起来打开语音播报冲去洗漱。虽然时间充裕,但他不想再睡了,他要去赴一个已期待许久的约定。

      “……”

      带上毛线帽,对着镜子笑笑——boy露出红红的牙花子。他知道对方此时也一定同样兴奋。

      穿戴好一切,带上宽大墨镜和黑口罩,年轻的男孩飞奔下了楼。清晨的寒冷将他口中的热气凝结成雾,但走出楼道的前一秒,男孩的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

      tk靠在他的车子旁边,穿着厚羽绒服站着。车里坐着老李,少有的亲自出动。

      车子排气管下已经滴了一地水,两人眼窝青黑,像是等了一晚上。

      “有急单,”老李对他勾勾下巴,“上车吧。”

      在车上赶路的半个小时boy一言不发。老李边开车边简单地把单子的情况讲了一遍,boy只问大概多久,大经纪人很肯定地说一小时足够。到了甲方约定地点,几个彪形大汉跟着年轻女性走了过来,女人自我介绍完毕和他握手,boy感觉自己的手似乎都是抖的。

      他觉得事情不对,却没敢继续想下去,——是字面意义上的没有勇气。

      他现在单凭一丝若有若无的预感,就已然害怕得头晕目眩了。

      “什么时候开拍?”boy回过头去问周围的摄影。女人垂着眼忙自己的,在场没有谁搭理他。老李点了根烟,挥手叫tk把boy领到休息室;门一关,锁一拧,口袋里的手机被tk顺手掏了出来。
      boy直到被人从背后一推顺当地跌进房间最里的垫子上,才终于当头一棒般地接受了本就呼之欲出的事实。

      “你们在干什么?”他问,毛线帽因为跌倒歪了一截,看着有些滑稽。

      “王瀚哲,”老李捻着烟屁股,目光幽深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大明星,“有些事情,做了,就没有回头路……你二十三了,应该懂的,至少我信任你,是这么以为的,对吧?”

      经纪人少有地说话颠三倒四语焉不详,问句不似是问谁,只像在问自己。

      boy说不出什么,转向tk,“把手机还给我,我约了人的,”

      老李抢先打断道,“哪个人?是给你吹箫那个吗?还是给你送礼物那个?”

      瀚哲愣了一下,目光变得狠厉,“这是你安排的。”

      “我问问你,他好看吗?”老李蹲下来,掐着烟指挥屋子里的其他大汉一拥而上。瀚哲被不费吹灰之力绑住了双手双脚,在毛虫似的挣扎中,继续听老李说道,“你跟他处了多久?对他知根知底吗?他两个孩子是谁的,以前跟谁有过往来?有多少存款,有没有仇家,这些你都不知道!

      我问问你啊王瀚哲……到底是什么让你对他就这么死心塌地非他不可?让你宁可到手的影帝都不想要,就要去追求一个平平无奇甚至没什么姿色的破鞋omega?”

      被怒骂的alpha红着眼睛看着老李。下一秒,经纪人被撞翻在地,拿着香烟的手被死死咬住,牙尖嵌入,渗出鲜红。

      他还想进一步往门外逃。脚上的麻绳不知他怎么挣开了,双腿一经自由,alpha整个人就如子弹般撞向屋门。一下,两下,单薄的铁锁肉眼可见地从木门钉子缝中楔开——只是第三下来临前,alpha却已被壮汉们再次控制扔到墙角。

      随之而来的是一层滑动的铁栏杆,铺面封锁他最后的一小块空间。

      老李临走之前,看了他一眼。

      alpha变成了写实意义上的困兽。

      ……

      -

      恼火过了,愤怒过了。

      发泄完全身的力气,alpha才终于想起一件事。

      他坐起身来,忽然开始脱衣服。外套是新的,打底毛衣什么的都还是昨晚从某幻家回来那一套。脱了外衣,摸索一圈,再解开腰带来摸,里里外外摸完,boy便穿起保暖的衣服,拿着外套哗哗地敲铁门。屋子里守着他的大汉估计是不耐烦,被他吵出去报告老李去了——于是房门再开,老李手上捆着纱布走进来,tk也在旁边,背着他站着。

      boy不废话,面色平静地抓起地上的一把苍蝇大小的微型机械,问,“有多少。”

      老李吐了个烟圈,“每一件都有。”

      “——”
      盛怒的alpha狠狠地摔烂了窃听器,越过栏杆像要勒死他一般揪紧老李的衣领,“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经纪人掐紧他的手腕,直到将他握得脱力,“你真是越活越不明白了王瀚哲!如果不是窃听器,你要我看着你风风光光去登记结婚,让我们公司全体员工一家老小都丢了饭碗,去桥洞里喝西北风吗!”

      alpha愣了一下,但转而更狠命地摇晃起松垮的铁杆,“可你不是承诺过我吗!你说的,只要我入伙,我想做什么你统统不限制,艺人的私生活你统统不干涉……我回来的时候,你也说让我自由恋爱啊!”

      瀚哲流着两行热泪望向老李,“你是在,骗我吗?”

      昔日的同窗摘掉眼镜,背过身,抹去被最好的朋友质问出的眼泪。

      “……”

      的确。三年前在他还没火的时候,老李是这样答应过他。

      那时候他们都对娱乐圈一无所知,都对那未知之地抱有着不切实际的美好幻想。但有些东西那时能给的,这时已经不一定给得出来。王瀚哲的火出乎他意料,现在他的资产、地位、娱乐圈的话语权,他的公司规模,家中豪车豪宅,妻儿老小——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有勇气抛开一切和好兄弟重归筚路蓝缕的创业时代。

      瀚哲是他的摇钱树吗?曾经不是的,但他得承认现在是了。瀚哲的确本没有义务去替他背负公司的未来,可现在他已成名,多少双狗仔和敌人的眼睛在盯着他?

      娱乐圈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现在既然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给他防范公关风险,这有错吗?

      老李的思路到此打住。
      他只是不愿去想:
      那个omega有错吗?

      “……总之你不要再想那个omega了。”老李后退了些,站出一步,看着因为背叛而蜷缩到脚尖的alpha说,“自由恋爱,你找圈内人,我不仅不会反对,还会护着你,还给你炒cp。但那个omega,对你不会有一丁点好处……

      忘了他吧。只要你跟他分开,我就还你一切你该有的……”

      沉默。

      狭窄的空屋中,除了沉默,还是沉默。沉默的终点,年轻的演员抬起头来,露出泪水浸得血红的眼睛,以染了鼻水的狼狈双唇颤抖着问,“忘了他?”

      经纪人静默得像一具雕塑。

      “你知道他已经被我标记了吗……?”

      omega一旦被alpha永久标记,即意味着他此后永久都只能接受此alpha一人的信息素,再与其他人恩爱,俱是折磨。

      从平均16岁初潮开始,一直到50岁生育力逐渐衰退,大约三十年的时间——假如每个月的发情期都不能与番(标记者)度过,不管是屈就其他异性或是使用激素,因身体衰弱而早亡几乎都是板上钉钉。

      “再让他去打五块钱一管的抑制剂,把整条胳膊扎得又青又紫?……你见过被抛弃的omega吗,啊李薄骏?你见过破抹布一样,被人屮完就扔、在街上等死的omega吗?”

      瀚哲双目圆睁地盯着老李。他见过,他见得太多了。没有自保能力的omega,在极大多数alpha眼里,就只是会动的产dao和zigong罢了。

      “所以我让你忘了他。”老李斩钉截铁,“人这一辈子里总得有几个朱砂痣白月光吧?爱过,放过,就算了——等你拿工资提跑车、抱着当红花旦喝拉菲的时候,谁还记得谁是谁啊?不过是一个过眼云烟的omega的死活——就让你那么难过?!”

      “……”boy不敢置信地流泪,“你有心吗?”

      他大哭,“你的心是铁做的吗?”

      经纪人松松领带,挽着衬衫袖子若无其事地答,“我只是来通知你,你和那个叫某幻的不可能了。”

      alpha的头深深地、无力地垂下。

      “我恨你。”

      临走的时候,老李听艺人这么说。

      “还有,”经纪人在门口站定,补充道,“你那个情人已经做歌手签约出道了。只要你在他彻底大火之前断干净,他肯定不会在圈内吃亏。”

      “……你让他签约了?”

      老李转身,便见boy忽然目眦尽裂地隔着铁杆扑了上来,颤声问他,“他可是omega啊……你就让他,作为歌手出道签约了?”

      “老李,你是要他……去死吗?”

      -

      “您拨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滴,滴……”

      “您拨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晚霞的最后一抹余晖终于在雨雾中散尽。某幻收了手机,活动了几下冻僵的脚腕,淡淡地对着婴儿车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喃喃:

      “小宝……走吧。”

      身后大厅的门慢慢合紧。回家的路途冷得他身体发疼,婴儿车在砖面颠簸,已经在外面冻了一天的小宝不安地扭着,小手像敲打什么似地动作。

      什么都不想。

      某幻逼自己什么都不要想。

      失约一定是他事出有因。boy不会到这里一声不吭地走掉,就像……

      ……就像当初在大学里一拍两散的初夜,就像去年冬天“第一次”温存后的空无一人。

      “……”

      ……不要想!

      某幻攥紧拳头捶了下婴儿车把,垂头流出的眼泪砸在手背;他弯腰缓了几息,直到平复下情绪,才继续推着车慢慢往家走。

      好冷……

      某幻搓搓手跺脚,踩掉脏腑某处隐约的坠痛。

      咦?

      某幻加快了脚步。

      后面是不是有人在跟着他?

      两三个成年男性的脚步在他身后不疾不徐,总跟他保持固定距离。穿过一条马路后,某幻呼吸一滞,发现路对面也有两三个人齐头行进着。

      怎么办?
      他好像被跟踪了。

      一,二,三。

      某幻对自己默数了几个数,下一秒推着车飞奔起来。婴儿车被他推得起飞,好像商场里疯狂采购的上海大妈——

      男人果然一窝蜂地朝他涌来。没有alpha,某幻呼吸急促地奔跑并判断,这就是说很少的几率是为劫色靠近他……然而还没等思路走通,身后的阴影就已追上。他感觉到肩膀传来一阵毛骨悚然。

      “扑通!”

      男人把他扑倒了。

      “哇……”

      小宝细若蚊蝇地哭了起来。某幻猛力挣扎,他还幻想用从前自己还是beta那一套来以暴制暴;另一个男人拿出刀片在小宝手指上割了一刀,血红色渗出那刻看在年轻的母亲眼里,心疼得他发疯。

      “小宝!!”

      omega声嘶力竭。

      究竟是怎么了,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世界上那么多人好像忽然都开始和他、和他的孩子过不去??

      是他错了吗?是他做错了什么吧?

      压着他的男人看同伴得手,慢慢松了力气。刚刚得以挣扎,某幻就连忙跌跌撞撞跑向已哭得气弱的男婴;他去抢夺男人手中的小宝,一只抽血的小管在男人手中,他不肯放手。

      直到……

      直到男人狠狠将他推开,后脑撞到地面后、又往后滚了几个圈。

      “呜哇……”

      小宝被妈妈护在怀里,襁褓沾了土,哭得脸憋得青紫,快要喘不上气。

      “……”

      天旋地转。

      “回家……”

      omega爬回很远处的婴儿车旁边,抓着车把试图站起来。

      必须得回家,小羊还在等他。

      “呜……”

      一波激烈的坠痛和手指的颤抖让他再一次跌下。

      没事的,只是摔了一跤。omega对自己讪笑,继续试着攀爬。

      好奇怪。

      omega滑落,眉梢迷惑地下垂,将整个手臂的力气全使出来,腿却似瘪了的气球一样,不听使唤,亦没有力气。

      身体,感觉好奇怪。

      奇怪地……

      痛得要死。

      某幻消化着这股痛感,忽然呼吸一滞。

      九月份以后,他忙着参加真人秀,整理歌曲,照顾小宝,还有去片场陪boy,几乎都没给他机会想起,自己的生理期这回事。

      仔细想来,从上上个月算起,发||情||期,好像已经两个月没来了。

      “……呃……”

      一阵剧烈的绞痛翻涌,激得他咬住嘴唇弓起了身子。手机好像在右边的口袋里,某幻对自己说,强迫自己冷静去摸;半晌果然摸了个空。抬头扫视一圈,手机在刚才的翻滚里甩出了衣袋,滑到了相当远的地方。

      熟悉的黏着感,从腿间的物件里缓缓流淌。全身有感知的地方全都随心跳有规律地抽痛,痛觉的中心在某处曾孕育过两个生命的地方。那里似毒蛇盘踞,一口口噬咬原属于omega的生命活力,痛得他撕心裂肺、泪如雨下。

      缓慢爬行、艰难摸索,omega终于够到了那块东西。

      只是够到手机后,某幻却又不想拨号了。

      一阵莫名的悲从中来几乎在意识到流产的一瞬间打垮了他。

      让孩子流掉吧!脑中的声音对他说,反正对谁都无所谓!

      反正他的父亲也不会想要他。瀚哲根本不喜欢某幻,否则也不会把相处了三年的人忘得一干二净,不会在约定终身之后再一次人间蒸发。瀚哲根本不爱某幻,他该知道演员出身的他最懂得花言巧语,瀚哲的求婚,约见,一切都是建立在他是omega的基础之上,一切都只是因为他是被瀚哲标记了的omega,仅此而已。

      流掉,流掉吧。不要再挽留,不要再多承受一份痛苦了。现在流掉,至少不会像小宝降生的时候,假如自己被伤害,腹中的婴儿也会连坐。只要,只要痛过这一阵就好了,不留下任何麻烦,在生命还未成形时就将其杀死,至少不算是故意杀人。

      只要……痛过这一阵就好了。

      omega蜷在泥地里,激烈啜泣着抱膝缩成一团。

      ……可是,好疼。

      “boy……”omega躺在暗红色铺开的花纹间喃喃。

      ……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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