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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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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周朝万万没想到打脸的日子会来得这么快。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在周氏办公室里终于忙完了整个项目的周朝正想着偷偷溜出去看看个把礼拜没见的薛幼菱,结果刚拿起手机,就看见了薛幼菱在群上激动地刷屏:
【不瘦十斤不改名:兄弟们!】
【不瘦十斤不改名:我好像!要谈恋爱啦!】
可怜的手机屏幕在那一瞬间几乎被周朝捏碎。
只是那头的薛幼菱根本不知道有颗小心脏经历了怎样的摧残,她噼里啪啦地在群上开启刷屏式赞扬,说遇到了个男人完全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是自己的天命之子,是命中注定。
隔着屏幕都能看出薛幼菱的春心荡漾。
阳光透过落地玻璃倾洒入内,却半分也驱赶不了办公室内越积越浓的阴郁与寒气,半晌,周朝呵笑一声,死死咬着后牙槽,也开始在群上输出:
【阿拉斯周:呵,没脑子的东西,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完美的人,还刚好出现在你的身边?想想你自己的身份吧,人傻钱多的缺心眼玩意儿。】
【不瘦十斤不改名:……周朝你个死人头,你什么意思啊?!】
【阿拉斯周:字面意思,用脑子好好想想吧。】
那头的薛幼菱显然被气疯了,重点已经完全被周朝带跑偏,两人在群上你来我往地争吵了一个下午,才被江令窈出面制止,留下轻飘飘一句的语音:
【。:闭嘴,今晚组局,好好交代。】
群上瞬间安静。
于是当天晚上,在薛幼菱一脸娇羞地拍着心口、当着局上所有人的面说出那句“我的爱情好像要来了”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诡异地投递到了坐在中央的周朝身上。
周朝就坐在那里,包厢的灯光忽明忽暗,只映得他眸底亮亮地、正轻飘飘地盯着薛幼菱。
半晌,终是周朝打破室内诡异的沉默,他低低地嗤笑一声,搁下了手中的酒杯,落得清脆一声响,周朝抬眼,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还真是艳遇?哪家公子啊,说来听听,小爷给你把把关。”
薛幼菱被周朝平静眸底溢出的几丝汹涌滞得顿了顿,她挠挠脑袋,将条件反射要横出去的那个眼刀给收了回来,薛幼菱压下那几缕莫名的意味,只对着周朝哼了一声,而后在一室诡异的目光中开始叙说着自己的回忆。
故事的开头,就是标准古早大型玛丽苏小说的开场。
周末的时候,其他人都恰好忙得要死,薛幼菱没人陪,一个无聊,她一脚油门就踩到隔壁市的海边吹海风——
斜阳拉扯黄昏,在天边烫出一块疤。
薛幼菱穿着长裙,光着脚丫在海边自己玩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拍照发给群上的人看。
只是拍了的照片加载半天都没发出去,薛幼菱皱着眉头细细一看,才发现信号弱得跟十几年前的诺基亚一样。
薛幼菱作为一个现代社会5G冲浪的美少女,可以不吃饭,但绝不能断网,于是她一路走着,想找个有信号的地方,结果走着走着——
海浪越到薛幼菱光着的脚丫上,凉得她一个激灵,扭头一看,薛幼菱当场惊恐:我是谁?这是哪儿?
傍晚料峭海风偏要揽过落日余辉所剩无几的暖意,薛幼菱颤颤巍巍地往回走,结果一个踉跄,光着的脚心一阵刺痛,薛幼菱嘶地一声,低头一看,原来沙滩上竟然有破碎的玻璃片,割破了她的脚心。
“……”
薛幼菱第一次自己单独一个人出来旅行,结果像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一样,倒霉到家了。
于是她跟着指示牌,艰难地单脚跳到海滩上的应急急救室,当薛幼菱气喘吁吁地往椅子上一躺,值班的医生握上她的脚要给她消毒,薛幼菱那句“疼不疼啊”还没问出来,钻心的痛意就顺着冰凉的医用酒精直冲她的脑门——
薛幼菱一口气还没喘上来,应急急救室的门就被推开,一个眉眼间都含着温润笑意的男人探了个头进来,他看见室内有人似乎一惊,连忙退了出去:
“抱歉,我是来替朋友拿药的,不知道有人。”
薛幼菱那句“卧槽”被硬生生地给憋了回去。
值班医生利落地给薛幼菱包扎好,然后扶了扶黑框眼镜,满不在乎地将桌上的药包拿给了门口背对着的男人:
“怎么一个个地、都不看路呢?”
“……”
男人转过身来,歉意地对医生笑了笑:“抱歉,麻烦医生了。”
然后他的目光刚好越过医生,落在了在里头鬼鬼祟祟看帅哥的薛幼菱身上,四目相对间,薛幼菱瞬间收回了目光,若无其事地在研究着自己的手指。
男人抿了抿唇,得体地上前几步,好像是在确认着什么一般:“请问,是薛家小姐吗?”
薛幼菱猛地抬头,似乎有点惊讶:“你认识我?”
“我也是北城人。”男人直起身子,后退两步,笑意不减,“薛小姐在北城……很出名。”
“……”
薛幼菱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好像真的名声在外,还经常上八卦杂志——但好像……也都不是什么好名声。
她垂眸羞愤地暗骂几句,方才想暗戳戳上前搭讪的心思已经熄灭,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倒霉的地方,只是脚被裹成了粽子,她想开车都开不了,薛幼菱拿起终于有信号的手机,正想着给周朝打个电话来接自己,结果面前站着的男人却兀地开口:
“请问,薛小姐是自己一个人开车来的吗?”
薛幼菱有些微怔地点了点头。
“看薛小姐脚受伤了,应该不方便开车吧?”男人抿了抿唇,好像有些赫然,“要不……我把你送回去吧?”
气氛似乎有一瞬间的凝固。
男人看穿了薛幼菱眸底的意味,连忙摆手,不自然地挠了挠头:“您千万不要误会,我不是坏人,是钟家的小儿子——您或许听过。”
薛幼菱一顿,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终于想起来钟家那位小公子好像前些日子留学回来了。
“您如果不信的话,可以上网查查。”男人笑了笑,眉梢依旧温润,“我叫钟泽文。”
薛幼菱低头沉默,钟泽文看了她半晌,又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
“您放心,我真的只想帮忙,我不是坏人,如果您不放心的话,可以当我没说过……”
只是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低着头在网络上对比过人脸真假的薛幼菱却猛地抬起头,她义正严词地开口:
“帮,你一定得帮——我一个人来的,拜托钟先生了。”
她耳尖微微泛红,钟泽文一顿,压下眸底细碎,应了声好,然后礼貌地扶着薛幼菱起身,跟朋友打过招呼之后,就一脚油门把薛幼菱送回到北城薛家大宅的门口。
两人就此结识,这一个星期以来,已经出去吃过整整三顿饭、看过两场电影了——
薛幼菱重点强调了这件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包厢听完了全程的众人却依旧同步地、将意味深长的目光投到了后牙槽几乎被咬碎的周朝身上。
薛幼菱眨了眨眼,放下话筒,窜到一直沉默不语的江令窈身边耳语:“咋了,我说错话了吗?”
江令窈玩味地将目光从周朝脸上收回来,她瞥了眼正在试图缓和气氛的其他人,抿了口酒,江令窈怜爱地拍了拍薛幼菱的脑袋,像是在看个什么缺心眼一样的东西:
“没事——乖孩子,再接再厉,你很快就会脱单了。”
一语双关。
可惜薛幼菱根本没听出江令窈话里的意味,只捧着脸做娇羞状,顺带轻轻推了江令窈一把:
“哎哟,我会努力的啦!”
江令窈一口酒差点没咽下去。
而在几步之遥的另一边,沙发中央的周朝将薛幼菱所有神情都尽收眼底后,他将杯中金黄色的酒液一口饮尽,烈酒入喉,周朝却神色不改,灌了一杯又一杯。
薛幼菱终于后知后觉地看出了周朝的怪异,她挠了挠脑袋,又窜到了周朝的身边,其他人在瞬间退避开去干自己的事,留了中间那个位置给两人。
“……”薛幼菱抿了抿唇,凑到周朝肩膀上大咧咧地一揽,“怎么啦老弟,今晚你情绪不对劲啊?”
包厢内的灯光晦暗,长睫阻断了投在周朝眼下的光影,他微微偏头,几乎擦上了薛幼菱的鼻尖,看着人莫名向后的表情,周朝一顿,兀地扯了个笑:
“怎么样,人生第一场艳遇的感觉——好吗?”
阴切切的语气。
可惜薛幼菱没听出来,她嘿嘿一笑,眸底亮晶晶的:
“实话实说,心动的感觉真的挺好的,我可能知道月月跟周佞当初一见钟情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了,周朝,我跟你讲哦,泽文他真的像我的天命之子……”
薛幼菱絮絮叨叨地,一点都没看见周朝越来越晦暗的眼神以及手上几乎要被捏碎的酒杯。
直到薛幼菱将跟钟泽文相处这一个礼拜的所有细节都全盘道出之后,周朝才有所动作——
他舌尖抵着上颚,提起瓶酒就往干净的杯子里倒,然后往薛幼菱跟前一放,周朝扯笑:
“挺好的——来,庆祝你……即将陷入爱情。”
周围一圈假装忙碌的人动作都停了一瞬。
薛幼菱顿了顿,她的目光顺着脸上在笑、眸底却暗得像黑海的周朝手上一定:
“你想干嘛?”
周朝失笑,歪了歪头,眸光闪闪地溢出几分挑衅的意味:“庆祝你将要脱单呀,怎么,不敢喝?”
很显然,薛幼菱是一点就着的性子——于是在收到明显挑衅之后,她一拍大腿,直接跟周朝对吹了起来。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所有人都知道,薛幼菱她又菜又爱喝。
在浑浑噩噩陷入醉酒状态的薛幼菱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扒着周朝的时候,周朝的脸色已经黑到了极点,因为薛幼菱一直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直到最后留下一句:
“朝啊,你听我一句话,我读的书多,嗝,不会骗你——”
“以后你遇到喜欢的人一定不能要脸,要主动出击,看我,我跟泽文简直是佳偶天成!朝啊,你一定不能懦弱,不能当怂包,你支棱起来……咦,你怎么变成四个影子啦?”
扑通——
薛幼菱在认真地发出了疑惑之后,就彻底软趴趴地倒了下去。
周朝面无表情地看着倒在自己怀里的薛幼菱,半晌过后,他轻笑一声,不知道在应哪一句:
“好。”
“不当怂包。”
他熟稔地抱起薛幼菱就往外走,一步也不停,而目睹了全程的江令窈目光灼灼地啧了一声:
人啊,总是要刀戳心窝才知道疼。
司机早就等候在会所外面,周朝一路将薛幼菱抱在怀里,直到轻车熟路地回到自己的别墅将烂醉的薛幼菱往主卧床上一丢——
他在晦暗中不知站着看了人多久,才无声地从薛幼菱的包包里抽出了她的手机。
点开名为【泽文】的对话框,周朝一目十行地、面无表情看完了全部聊天记录。
简直是大型诱捕现场。
周朝嗤笑一声,他转过身,坐在床沿边上,一双眼盯着床上的薛幼菱许久,周朝伸出手,抚上了人的脸颊。
薛幼菱不安地皱了皱眉。
周朝面无表情,他指节弯曲,一寸寸地磨挲过薛幼菱光滑的脸。
这么多年,他看着薛幼菱从孩童到青葱少女、再到如今这模样,周朝一直都任由薛幼菱满世界撒欢,陪着她玩,跟着她闹。
在可掌控的范围内,周朝精心雕琢着薛幼菱的一切。
所有人都默认,薛幼菱除了周朝,不会有第二个男人出现在她的身边。
可是薛幼菱今天却一脸娇羞地站在那里事无巨细说述说着一切甜蜜,她说,那个男人是她的天命之子。
她说周朝,遇到喜欢的人,一定不能当个怂包,要主动出击——
周朝在晦暗中久久不动。
半晌,他站起身,铺开被子,将薛幼菱塞了进去。
薛幼菱烦躁地翻了个身,伸出只白皙的脚丫。
“……”
周朝垂眸,视线落在那只脚上,深藏的爱意与隐忍似乎已经到了极限点。
那些翻滚着名为醋意的情绪几乎要将周朝拖下淹没。
于是他坐了回去,伸手,五指合拢,扣住了薛幼菱的脚腕。
而后——
周朝俯身,在薛幼菱腕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幼菱,不要喜欢别人,好不好?”
几乎是气音。
他眉目低垂,神情却隐在夜色中模糊不清:
半晌,周朝站起身往外走时,满目深情全盘消散,眼角眉梢挂上的,全都是不屑与冷嗤,他掏出手机,似乎在安排着些什么。
主卧的门被轻轻地关上。
夜色正好。
没有人看见,烂醉在被窝中的女孩悄悄睁开了双眼,她满脸通红,满目都是不敢置信的意味,感受着似乎还残留在脚腕上的湿润触觉——
眼底哪有半分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