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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一只哈士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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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谈妥,几人欲往城西去。
冬雪租的院子在城西一处不算偏僻的小巷子里,几人刚行至巷口,背后突然穿来“嗷呜”一声。
黛浓回头一看——好家伙,这不是一条正宗哈士奇吗?
哈士奇在现代并不少见,但是在如今这个朝代却十分稀少,小丫鬟们当即满眼警惕。
那哈士奇从身后追来,见到黛浓便眼睛一亮,一跳一跳地,很是欢脱地朝她们跑过来。
冬雪和夏蝉心一惊,赶紧挡在黛浓身前。
然而这条狗很高大,单凭两个小丫鬟哪里能挡住。
手忙脚乱之际,只听月白喊道:“大牙!停下!”
说着,月白上手拽住哈士奇的两只前腿,将它强行搬开。
那只哈士奇被迫远离黛浓,看起来气坏了,冲着月白汪汪地叫。
“大牙,住嘴,不然我就把你送回去!”
那只哈士奇顿时像听懂了似的,不再一个劲儿地扑黛浓,而是委屈巴巴地趴在一边看着黛浓,时不时转过头朝月白“汪”两声。
“这狗……是公子的?”
黛浓实在顶不住狗狗那可怜的小眼神,蹲下身子给它顺毛。
哈士奇被顺得舒服,嗷呜嗷呜地叫,毛绒绒的脑袋不住蹭着她的手。
“是,”月白很无奈,“这狗叫大牙,是我从小养到大的,本来栓在家里的,不知今日怎么回事,竟让它跟了出来。”
这只狗虽然长得像狼,但是看起来一点都不凶,冬雪和夏蝉也没忍住加入了顺毛队伍里。
大牙嗷呜个不停,慢慢瘫成一团狗饼,黛浓越看越喜欢,问道:“公子这狗可否借我用用?”
月白询问地看向她。
“武馆需要一只看门狗,大牙这么强壮一定很适合。”
怕月白犹豫,她又补充到,“公子放心,大牙的伙食我全包了,还会按月发工钱。”
这样好的事情,月白自然不会拒绝,于是黛浓这一趟出来,不仅收获了一个师傅,连看门狗都找好了,当即开心地带着员工们走进青里巷。
不远处,一个暗卫苦恼地看着手中断掉的栓狗绳子,找乘风问主意:“乘风大人,这……咱们还要把大牙抓回来吗?”
乘风斜睨着他:“还找什么?人家都给自己找好差事了,我看你倒是该好好想想怎么保住你的差事,主子让你看个狗都看不好。”
小暗卫苦闷地看着手中的绳子——关键接这个任务的时候,谁也没告诉他,大牙是真的“大牙”啊!
***
进入青里巷,往前两步便是武馆的院子。
这个小院儿先前是养鸡的,上一个主人走的时候没有收拾干净,剩下了好几篮子的鸡蛋,时间一长,这些鸡蛋都变了质,几人甫一到门前,便闻到十分浓郁的臭鸡蛋味。
两个丫鬟把院门打开。
没了门的阻隔,那难闻的味道便更加明显。
冬雪始终走在前面引路,正要继续往院里走,突然注意到余光里的夫人似乎停了下来。
她回头,便看到夫人和那只叫“大牙”的狗紧皱着眉停在院门前,表情出奇得一致,怎么都不肯再往前走了。
冬雪还是第一次见到会皱眉头的狗呢,心里明白了过来,夫人最是爱干净,想是受不了这个味道。
她正要拿出随身带的帕子,又见那位新招的师傅十分自然地掏出一块帕子,递给夫人。
夫人也不避嫌,亦是十分自然地接过。
这一递一接的状态实在太过熟稔,要不是冬雪听两人谈话间夹着生疏,怕要以为两人是许多年的挚友。
黛浓确实顾不上什么嫌不嫌的了,这个院子实在是太臭了。
她起初差点被这味儿臭晕过去,可是下一秒又被这臭味熏醒,她在这晕晕乎乎的状态中哪还知道是谁递来的帕子,随手就接了。
月白也是头一次来这种环境中,递完帕子后,他抬脚便要进去帮着丫鬟们打扫,谁知衣角突然被扯住。
他低头一看,是大牙正咬着他的衣摆,斜着狗眼看他。
那眼神之凌厉令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何事?”
大牙的眼神从他的身上转移到黛浓捂嘴的帕子上,过程中逐渐从凌厉转为温和,又猛地对上月白的眼神,转瞬变回凌厉。
月白顿了顿,他往旁边寻摸了一下,院门靠西一侧长着几颗苏子叶,叶子又大又绿,月白摘下一片,递给大牙。
见大牙不肯接,他叹口气,无奈地甩甩袖子。
“没有帕子了。”
大牙这才妥协,用左前爪夹住叶片,捂在嘴巴上,用三只脚蹦着,去追前面的黛浓。
月白看着那只“身残志坚”的狗,深深地叹了口气,随着它走进去。
黛浓虽然嫌弃这臭味,但她也不是娇气的人,一个下午都和丫鬟们在院子里打扫,将这个破院子一点点地打理出武馆的模样。
让她想不到的是,月白这样谪仙般的人物,也跟着他们忙活了半天。
而那只精力最旺盛的狗——大牙,却在旁边睡了整整一下午,直到准备吃晚饭了才醒来。
劳累过后,黛浓总会想要吃顿大餐,于是当晚他们就在院子里摆上了桌子,煮上了火锅。
在这个朝代,火锅叫古董羹,架好鼎,就可以将食材放到里面煮,味道吃起来和现代时差不多,总之几人吃得很是畅快。
黛浓绑起头发,挽起袖子,便跟着丫鬟们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偶尔看到旁边吃相斯文的月白公子,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挺起腰背装起了相。
但装了没一会儿便又被打回了原型,最后她索性破罐子破摔,不再跟本性对抗,彻底放飞了,和丫鬟们一边大口吃肉喝酒,一边说说笑笑。
月白夹起一片薄薄的羊肉,嘴角隐秘地笑了笑,感叹某人哪怕失了记忆也终究还是那个人。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了很久,食材都吃完了,大家的肚子也都鼓了起来。
大牙也吃饱喝足,在旁边新搭的狗窝里睡起了觉,呼噜打得震天响。
时间不早了,月白护送黛浓几人回将军府。
走出院门,往巷口走去,两个自来没规矩的小丫鬟在前面蹦蹦跳跳,黛浓和月白在后面慢慢散着步。
即便院门关上,大牙的呼噜声仍清晰可闻,在静寂的夜晚里十分突兀。
他身为主人,禁不住为大牙解释:“其实,大牙平常睡觉一般不会打呼噜,可能是今天累了。”
黛浓捂嘴笑笑:“没关系,反正这周围也没旁人,不怕扰人睡眠,就是,公子今晚可能要受些折磨了。”
月白也忍不住摇头笑,笑声顺着风吹进黛浓耳朵里,许是今天太开心,黛浓觉得这普普通通的笑声格外悦耳清灵。
她下意识转头看了眼月白,第一眼看到的还是那张泛着冷光的面具。
“不知公子,为何始终覆着面?”
黛浓脱口而出后,又惊觉自己太冒昧了,正想要道歉,月白却开口向她解释了。
“以面具遮面,是因着一人。”
黛浓好奇地看他。
月白目光虚落在前方,声音放得很轻很长:“不想让一故人看见这张让她厌恶的脸,勾起她的伤心事,故一直用面具挡着……时间长了,便习惯了。”
月白说到这,停了下来。
此事毕竟涉及他人隐私,黛浓也不好多问,只好转移话题。
到了将军府后门,冬雪和夏蝉轻轻推开门,催促黛浓赶快进去。
黛浓站定,回身和月白告别。
不知是黛浓酒量好,还是今晚这酒,后劲儿太大,直到这时酒气才上头。
黛浓脑子里微微有些热,看着那挡了大半张脸的人,她忍不住劝到:“那故人不想看,公子就不去见她好了,何必为了一个人让自己受这罪呢?”
黛浓踮脚拍拍他的肩膀:“你说是不是?”
黛浓兀自说完,也没用月白回应,便晃晃悠悠地转身走进了将军府。
木门被无声合上,月白的目光从肩头移到紧闭的门上,喃喃自语:“可在下,实在想念那位故人……”
背后传来咔吃咔吃的踩雪声,月白没回头。
“主子,您着急和失忆的姑娘谈情说爱的心情属下理解,但,刚刚那边传来消息,有件急事需要您回去一趟。”
月白回头,往前走。
乘风紧随其后。
“乘风。”
“主子。”
“其实刚刚那句话,你可以只说后半句的。”
“确实。”
月白走到一辆马车前,踩脚登上去:“下不为例。”
乘风坐到前面赶车,停顿片刻后,他诚实道:“恕属下愚钝,不太好改。”
车帘子里似乎传来叹气声,月白的声音悠悠飘出来:“乘风,有的时候我都觉得我不是主子,你才是。”
乘风道:“严格来说,您的确不是我的主子,姑娘才是。”
月白嗤笑:“可你的姑娘不要你了,早把你给我了。”
外面甩鞭子的声音慢了一拍,乘风笑道:“主子们不知,我们这些打小踩着尸山走出来的人,最不信诺,又最是守诺,当初说好的,要扛着姑娘一辈子呢,这还半辈子不到,乘风怎敢自毁诺言。”
月白看着窗外行进的方向,问道:“你可把大牙接回去了?”
外面甩鞭子又是明显一顿,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接上,继续无言向前赶。
***
城西青里巷。
寒空中久久回荡着一条孤狗无助的嚎叫声。
“嗷呜——嗷呜——”
大牙眼含热泪地缩在狗窝里——不是说好一会儿来接狗吗?!乘风!你不守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