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一个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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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走过去分发银子，两人便在马车上等候。
这期间，黛浓始终怏怏不乐地坐在一旁，无论尉迟律提出什么话题她都不敢兴趣。
尉迟律叹息道：“不就是那么点银子吗？等回去我让管家拿给你。”
黛浓瞬间惊喜地看向他：“当真？”
尉迟律拳抵唇边，轻咳了一声，说：“放心，这点儿银子我自然不会赖了你的。”
这句话说完后，尉迟律感觉到黛浓肉眼可见地开心了起来，他忍不住问道：“你很缺银子？”
黛浓不敢说话了。
丝湘阁每月领取的银子早已经恢复了正常，她缺钱花主要还是由于她开了武馆这件事，而这件事是绝对不能让尉迟律知道的。
于是她支支吾吾道：“其实也不是缺银子，只是妾身比较爱钱罢了……”
尉迟律听后，愈加觉得她的善良难得，这么爱钱还愿意赈济难民，于是宽慰她——回去之后定会让管家三倍银子奉还给她。
这边还在说着话，另一边突然传来一阵哄闹声。
三人朝那边看，原来是难民们听见车夫要发银子，便将他围了起来，挤攘成一团，伸长脑袋和手臂乱糟糟争抢着。
车夫无措地被挤在中间，根本控制不住这群疯狂的人。
尉迟律见此情形，皱着眉头便要提剑上前，黛浓急忙拦下他，让他稍安勿躁，转头吩咐冬雪过去处理。
冬雪点点头，迈步过去，站在难民圈儿外，她定了定神，大声喊道：“大家听我说！”
然而没有一个难民听她说……
黛浓摇摇头，撂下尉迟律走了过去。
她拍拍冬雪的肩膀，让其站旁边去，她四下望望，看到不远处正好有一块大石头，心思一动，跑过去站到大石头上。
她先是清清喉咙，随即喊出的话震耳欲聋：“这儿也有银子发——”
那边忙着抢银子的难民们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停了一瞬，不过又马上乱起来，左右张望，齐齐将目光汇聚到黛浓身上，甚至外圈上已经有人要跑过来。
发觉自己成功获得关注，黛浓立刻高高举起空空的两手，解释着：“没有，我没有银子。”
在难民们骂起来之前，她又紧接着喊道：“不过大家听我说——”
她指向身后马车的方向：“你们看到那边拿剑的人没有，这些发放的银子就是他的，众位放心，今天这些银子保管每个人都能领到，但是大家要先排成对，一个个地领，若是再挤抢的话，我家少爷生气了，不光银子领不到，小命都难保！”
说完，她让冬雪指挥着众人排队，车夫站在最前面发放银子。
这番话果然让难民们听话了起来，大家怕竹篮打水一场空，都乖乖地排上了对，每个人领到银子后也都躬身弯腰地谢过。
黛浓拍拍手，回到马车旁，站在尉迟律身边，活动着身体。
尉迟律突然问她：“你为何说银子是我给的？”
黛浓眨着美目看他：“本来是将军的啊，将军不是说之后会让管家三倍还我吗？”
说着，她突然皱眉：“您莫不是，反悔了吧！”
“当然不是！”尉迟律微微提高音量，他总觉得在这么点儿银子上纠结实在奇怪。
而后，他又问：“可如此一来，这功劳不是都到我的头上了吗？”
黛浓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无所谓啦，虽然这件事是妾身起的头，但严格算来这银子确实是您的，再说最主要的是让难民们受益，功劳算谁的有什么要紧。”
难民不多，没一会儿银子就发完了，冬雪和车夫回到马车这里。
另一边，难民们继续赶路。
马车要继续往围场行驶，黛浓和尉迟律抬脚踏上马车，上车之前，黛浓看着逐渐远处的难民群的背影，微不可查地嘟囔了一句：“将军您看，这就是您想保护的家园吗？”
尉迟律转头看她，而她已经先一步掀开车帘，进了车厢里。
很快，北河围场到了。
车夫把马车拴在围场外，黛浓仔细拉扯一番纱帘，确定遮掩好后，便带着冬雪，随尉迟律走了进去。
安顿之前，他们要先去见过皇上。
这次狩猎，每位官员家眷都只被允许带一个丫鬟，所以围场里人数不似以往多。
他们将军府来的人，除了她和冬雪，就只有尉迟律和另一个负责抬东西再加照顾尉迟律起居的小厮。
小厮先去将东西放到住处，他们三人前往皇上所歇脚的地方。
北河围场边有专供皇上休息之处，大小设施可比拟一座小宫殿，是本朝新建起来的。
站在殿门外，等着太监通传，黛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尉迟律转头看她，以为她害怕，便道：“不必害怕，朝堂官员都在这里，皇上不会对你做什么。”顿了顿，他又道，“我也不会让皇上欺负了你。”
黛浓没说话，她没有害怕，只是莫名有些激动。
身为一个现代人，她除了从电视上见过末代皇帝，还从没亲眼见过真正的鲜活的皇帝呢。
不过进去后，她深觉这个皇帝真是，不看也罢……
殿门一开，先是熏得人头疼的脂粉气迎面扑来，而后一排排衣着暴露的舞姬纷纷散开，三人沿着她们让开的路往前走，宫殿两侧奏乐不停。
殿内不深，黛浓方走几步便听见前方上头传来男女调笑声。
女声们婉转含情，男声则含着浓重的酒意，嗓音嘶哑，让人分辨不出他的确切年纪。
来之前，冬雪和她讲过规矩，进入殿内后，需低头前行，皇上让他们抬头，他们才能抬头。
几步行来，黛浓已经对这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皇帝没了半点兴趣，结合殿内的乌烟瘴气，在黛浓的想象里，这个昏君大约是一个猥琐恶心，色眯眯的中年大叔形象。
然而，出乎她意料，那声嘶哑的声音让他们抬头的时候，她看到的却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到此时她才猛地想起，自己还一直没有问过昏君的年龄。
高座上的少年一身黄色龙纹狩猎服，身旁依偎着好几个貌美舞姬，玉觞美果来来往往间，少年的衣领不知被谁扯了开，犹显稚嫩的脸蛋儿也被酒气口脂染得通红。
“京中名妓黛浓！”少年指着黛浓含糊地大声喊到，“朕早闻你大名，但没想到被尉迟将军抢了先。”
黛浓不知如何接话的时候，他又接着道：“你挡着这个破东西做什么！打开来，给朕看看你究竟长着个什么神仙模样，那些人说的是否唬朕？打开来！朕要看！”
说着，他大手往外一挥，一旁的舞姬顿时识趣地靠得他更紧。
尉迟律拱手替她解释：“皇上，内人昨日吃了过敏的食材，身上遍布红疹，恐唐突皇上……”
“过敏？怎么会这样？”那少年皱眉，而又又道，“你且打开，朕看看。”
黛浓无法，看看尉迟律，尉迟律冲她微点点头，她便低声应是，抬起头，慢慢将纱帘掀开。
结果刚刚掀至一半，上面的少年立马嚷道：“放下！放下！好恶心！你！你这么丑还敢给朕看，来人，来人——”
他跳起来，拍桌大叫道：“来人，把这个丑女人给朕拉出去——”
“斩了……”这是黛浓自己在心里接上的，作为一个看过古装剧的现代人，这句话对她来说实在太熟悉，她忍不住哆嗦一下，但还好，皇上没说完。
一个站在他身旁始终没说话的老太监突然低呼一声“皇上”，打断了他，然后那太监凑到他身边，低头跟他说了什么。
少年听罢，顿时委顿下来，生气地偷觑尉迟律一眼后，他坐回脂粉堆里，连连发狠摆手道：“下去下去，快退下去，别再来污朕的眼睛。”
尉迟律和黛浓退出大殿，没走远时还能听见那少年和舞姬们打趣着：“有这么个丑夫人，真是委屈了咱们的大将军……”
黛浓深呼吸，心里不断劝着自己——不能跟傻子一般见识，就这样直劝到他们的住处，黛浓的怒气才将将平复下来。
因着尉迟律的官职高，他们被分到了一个还算宽敞的小院子，黛浓和冬雪挑好一间屋子，一进去，黛浓便摘下幕篱，一屁股坐到凳子上。
“冬雪，你说，你家夫人我丑吗？！”黛浓指着她那张满是疹子的脸，火冒三丈地问。
“额……”冬雪始终回避着她的脸，磕磕巴巴道，“不，不丑，夫人最美了，奴婢有生以来还从来没见过比夫人更美的人呢。”
黛浓盯着她：“那你为何不敢看我的脸？”
冬雪闻言，迅速瞟过去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奴婢看了，夫人，一点也不吓人。”
说完，她端着空盆目不斜视地走出去，嘴里快速说着：“夫人，这里太埋汰了，奴婢先去打盆水啊。”
脚步之快，黛浓愣是没抓住她。
黛浓捧着脸，实在好奇自己现在的模样，这些疹子只在她的脸上和脖子上有，所以她自己是看不见的。
屋子正好有面铜镜，黛浓频频看向那里，最后拿起一件衣裳，大步走过去将它盖上——算了吧，她还是不折磨自己了。
这么想着，她从行囊里掏出那个小瓷瓶，又倒出一颗，拿起桌上的茶壶喝了下去。
但可惜，其他人还是得再被折磨一阵子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一个少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