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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宣和风流(十二) ...

  •   第四十三章

      “两位都是大雍下一代的栋梁之臣,本宫便在此作个见证,也算是有幸得观将相和睦,朝堂安稳的景象了。”
      临川公主安抚了两个激动起来的年轻臣子,把他们吹捧成大雍的廉颇和蔺相如,总之不管心里怎么想,在上位者面前,总该作出一副和睦的样子来。
      公主给了台阶,崔烈和虞简素都不是什么愚昧顽固之徒,自然口称公主抬爱,然后举起茶杯,以茶代酒,入喉饮下,算是揭过了刚才的一茬。
      “光是坐在此处饮茶,吃果子,未免无聊,不如来讲讲景阳山附近的神妖仙鬼,怎么样?”
      临川公主知道崔烈不善文辞,于是特地避开了吟诗作赋的桥段,只提议说讲些民间故事解闷,省的他插不上话。
      崔烈、虞简素和刚才一直在发呆的薛瑾之纷纷赞同。
      公主先讲了附近渡口有鲤鱼化龙的传说,虞简素听了笑得十分开怀,惹来公主好奇询问。
      “方才臣与友人登景阳山,俯瞰明津渡口,恰好讲了白鲤化龙的传说,公主刚才所讲,与臣所言分毫不差,也算是神异了。”
      面如冠玉的俊美郎君含笑凝望,暗示着似乎两人心有灵犀,若是寻常女郎闺秀,恐怕要面色羞红,进退失据了。
      可惜心如磐石的韩贺子完全不为所动,甚至心中还暗暗点评,这笑容恐怕是对着镜子磨练好久才能笑得出来的弧度,寻常人谈笑,哪里还会考虑侧过脸的角度,更别提还要顾及收着下巴,保持最显俊俏的姿势。就算是宣和帝后宫得宠的年轻妃子,恐怕都不如这货努力。
      “看来本宫与虞公子读的是同一本轶事集了,那下一个就换崔将军讲吧。”
      崔烈来了精神,诶嘿,这个就会卖俏的虞简素,碰上公主,算他碰上克星了,本来还以为他的小把戏会引公主注意呢,谁想到接下来公主倒是先点了自己,看来我才是公主心中中意的那个。
      心里戏份很多,但面上还一派沉稳,崔烈沉郁的嗓音响起,“臣是听军中一个老卒讲的故事,说孝明初年,各地州郡割据,彭城有一守卫名唤陈元宝,与他一同驻守的同僚郑子淮托他带书信给家人,说自家住宅就在景阳山附近,靠近明津渡口。陈元宝到了渡口附近,果然有一老翁已经等在那里,陈元宝一一核对,发现这老翁便是郑子淮的父亲。于是老翁拿出美酒款待陈元宝,饮酒正酣,忽然一美婢抱着死去的小儿路过,陈元宝震惊不已。待酒席散去,老翁悲伤地说,以后再见您很难了。随后宅邸、老翁都消失了,陈元宝酒醒之后发现自己躺在明津渡上,一个小童刚刚溺水而死,口中吐血,原来刚才他饮下的美酒正是小儿咯血化成,等回到彭城,郑子淮也不见了。”[ 改编自洛水神典故。]
      临川公主听完故事,攥着拳头,紧张地问:“这郑子淮是何方神异?”
      崔烈想了想,“老卒没有明言,但臣猜想,应该是淮水之神吧。”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臣觉得这老翁恐怕也是郑子淮的化身”,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薛瑾之插话。
      “瑾之不发呆了?”公主促狭地看着这个一直在神游的青年,看得薛瑾之一张细嫩的圆脸上涌起红晕来,青年声线微微颤抖,呐呐道:“方才臣失礼了,还望公主见谅。”
      “原谅你是可以的,只是你得讲个好故事听才好。”
      薛瑾之定定神,不太敢直视公主姝丽绝伦的容貌,于是目光向下,盯着公主襦裙上缀着的细碎流苏,“臣听闻前代景阳山上有个隐居的僧人,俗家名字叫宋元,有一日他梦见一辉煌壮丽的异域王城,心情激动,以为是佛祖释迦牟尼未出家时所居,结果入内一观,发现城内竟然剥皮作纸,折骨作笔,高塔显出脂色,顿时心神震荡,醒来后便卧病不起,后来宋元的家人寻来高僧大德,授他婆罗门咒,才得以康复,之后便跟随高僧一起舍家修行,最后在景阳山隐居。”[ 改编自摩休国典故,阿育王塔。]
      临川公主好奇地问,“这宋元分明是被那佛国吓病,怎么最后还皈依佛门?”
      薛瑾之羞赧极了,“这,臣也是听他人途说,并不了解佛门典故。”
      公主见他神色拘谨,微笑着安抚他,“倒也不用究其根底,咱们今日只是消遣,又不是要作玄言清谈。”
      虞简素插话,“公主说得极是,那臣便也讲一个与景阳山有关的典故。前代有一权势滔天的亲王,封号高阳王,他有一处宅院,正在山南,高阳王位极人臣,家中藏宝能羞煞宫中宝库,出行游玩以丝绸铺地,以锦绣作帏帐,配以歌儿舞女数百吹拉弹奏,当时的尚书令为人吝啬,曾言‘高阳王一餐,能抵我三年用度’,可惜后来高阳王被篡位的武将害死,家财散尽,就连曾经宠爱的美人绿歌都流落商人之手。世人引以为戒,记入《景阳杂记》。”[ 改变自元雍传记。]
      待故事讲完,崔烈发问道:“方才公主与我,还有薛散骑讲的故事皆有神异,可你讲了一段前朝历史,除了这高阳王别院与景阳山有关,故事却并不符合公主要求。”
      虞简素不慌不忙地反驳,“神妖狐鬼的故事,终究影射人心,我讲历史上真实的故事,最终不是殊途同归吗?”
      崔烈嗤笑,“若天下人都如虞公子一般,能将黑的说成白的,能把劣质的充作优良的,恐怕就要出大乱子了。颠倒黑白,以次充好,虞公子倒是家学渊源。”
      临川公主打断了崔烈和虞简素的争端,笑着问那翩翩君子,“崔将军说你的故事不合本宫要求,你是服也不服?”
      虞简素坦然道:“的确是不合公主所言神妖仙鬼轶事,臣甘愿领罚,不知公主有何要求。”
      “那你便去林子里,给我折一枝碧玉桃花吧。”
      临川公主星眸中仿佛藏着一片星河,虞简素望着心上人,仿佛溺进了深沉的河流,只觉得天地间一片寂静,除了眼前的那个人,别无一物一人。
      “臣领旨。”
      崔烈有小情绪了,为公主折花,这哪里是惩罚,这林中花木繁茂,秀美可爱,万一公主见之心喜,把虞简素折下来的桃花簪在如云的秀发间,那岂不是四舍五入就是定情信物了!不行,绝对不行。
      “殿下,不知臣的故事您听了是否觉得有趣?”
      临川公主挑眉,“很有趣,若有机会,本宫还盼着再听你讲讲军中轶闻呢!”
      “行军途中,难免有守夜不眠的时候,于是军中有些年轻的士兵,围了篝火,让经年驻守边地的老卒讲讲军中的掌故,有时候是传授经验,更多的就是讲些奇异的故事。公主要是感兴趣,臣以后多搜集些,讲给您听。”
      崔烈兴高采烈,想要讨心上人喜欢,打算这次出征,若赶上守夜的时候,一定要多搜刮几个故事记下来。
      糟糕,差点忘了正题,崔烈赶紧补充,“殿下,不知臣能否厚颜讨个赏赐?”
      公主笑着点头,“自然可以,你想要什么?”
      崔烈赶紧说:“臣也希望能为公主簪花。”
      韩贺子讶异,“簪花?那你岂不也要去折花,这是赏赐还是惩罚?”
      崔烈一双深沉的黑眸坚定地看着公主,“对臣来说,能为公主折枝便是最好的赏赐。”
      绝色的公主烂漫地微笑,仿佛春风拂过绿洲,又仿佛袅娜烟雾萦绕绮罗,引动不知谁家男儿万般柔情,“你去吧,本宫要最美的花。”
      崔烈兴冲冲起身,带着无尽的热情,打算去林中选一株最美最艳丽的花朵,衬托心上人的绝美容颜。
      这下子两人都走了,剩下公主和薛瑾之一块,不管是虞简素还是崔烈,都没把薛瑾之放在眼里,似乎笃定这人只是来凑数的,却不知,公主对他的兴趣大得很。
      “你讲的故事让本宫迷惑,所以本宫也不知道是该罚你,还是该赏你。”
      “臣,臣只盼能和殿下一起,享用山风之清美,百鸟之鸣唱,便足矣。”
      “你倒是很容易满足”,美丽的公主长睫翕忽,在脸上投下扇子一样的阴影,微微阖目,语气听不出喜怒。
      薛瑾之还是盯着那闪着金线的袖上流苏,不小心却看到公主一双如玉般盈透纤长的手,他好像被刺了一下,把目光移开,看着草地上夹杂的黄蕊野花白色的花瓣,小声说:“臣自知并不是经天纬地的伟男子,也不奢望能在丹青书册上留名,只要能每日都得见美景,春日赏那垂丝卷入碧云,夏日观粉荷映入池波,秋日天朗气清时看大雁飞过,冬日抱着暖炉赏初雪飘落,就已经很美好了。”
      韩贺子幽幽一叹,“若有你的心境,天下也就少了纷争,可惜豁达的人总是少有,大多都是贪心不足,得陇望蜀。”
      薛瑾之没有回答,他不知道公主说的人是谁。
      公主似乎忽然烦闷了起来,袖口的流苏一甩,站起身来,往林间走去。
      薛瑾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惹了公主不高兴,犹豫着不知要不要追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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