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矢》月下白头人

4、谈判

　　与此同时，另一位当事人，在世的璞玉——李矢清正对着一屋子的公关姑娘一言不发，依旧是那双冷眉冷眼，那副铁肺铁肠。
　　几个公关部的姑娘早就习惯了，全部都在紧急处理着，要在她们的李总成为网红之前，扼杀掉这个可能性。
　　键盘飞舞着，电话声此起彼伏着。
　　没多会，公关部负责人来报：“李总，跟您相关的热搜已完全撤下来了，所有关于您的照片及视频渠道都已经截掉了，网络上的言论都有媒体大V在往别的方向做话题引导，您放心，今天之后，网友关注度降低，这件事绝不会引起什么波澜。”
　　李矢清听闻言道：“嗯，不错，我不喜欢自己的信息被曝露在大众之前。”李矢清的视线从手机移到姑娘眼前：“处理干净。”
　　公关负责人正在怀疑自己听错了，她们李总居然在夸她，脸唰的一下就要红了。
　　“李...李总，您您您放心，这几天，哦不，往后我们都会持续加大力度封闭信息，我们会一直秉承着您的理念，低调行事，网络上不会再有一张您的照片，弢迹也会淡出大众视野。”

　　收藏品行业本身就是一个小众、小范围发展的行业，懂行的自然懂，只不过近些年国民经济水平大幅提高，越来越多的投资散客、成体系的风投机构加入这个圈子，而普罗大众最多是凑个热闹。李矢清因为自身原因，不希望有曝光，更不希望获得过多的关注。
　　他，只想按照自己的生命周期，安稳度日，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打发光阴罢了。

　　李矢清又翻了翻这条新闻，默默把这段视频留了下来。
　　李矢清看着在他身上紧张动作着的吴漾，生怕救不回来似的，忽又俯身下去，唇齿相抵。
　　李矢清伸出食指抚了一下自己的唇，他当时意识不清，只感受到胸口被外力死命地压住又放起，仿佛在召唤他的心。
　　这个人......
　　公关部负责人一顿表忠心后，见李矢清依旧冷静地不说话，艰难热乎起来的心霎时凉了半截，不知此时该如何是好。
　　李矢清开口：“那个医生，网络上有关他的信息和言论，也一并处理掉，另外，把他的资料传一份给我，再......全部销毁，散会吧。”
　　“好的，好的，李总您先忙。”公关部姑娘们顿时如释重负，迫不及待，撒腿就跑。
　　李矢清目送这群人离开，紧接着路优来敲门。
　　“李总，熙光投资集团的陈昊，陈总已经过来了，在会议室等您。”
　　“好，我过去。”

　　李矢清作商务招待，向来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完全不掺杂丝毫情感。他的办公室以及任何私人领域，几乎无外人可进。
　　李矢清信步走进会议室，见那黄花梨木座椅上，一人穿着不知是某大牌的最新款风衣，茶座上招待用泡着的上乘金骏眉，一口未动。
　　李矢清推门进去，那人转头。
　　“哟，李总，可算见着你了。”陈昊说：“来之前看了新闻，知道你身体不适，给你带了点补品。”说罢示意随行来的助理将补品递给了路优。
　　正撞枪口。
　　可毕竟是上门来的客。李矢清点头示意路优收下。
　　“多谢陈总，我身体无恙。”话说完，李矢清突然心里怔了一下，无恙。
　　两人朝着座椅正对坐着，李矢清亲手侍弄起茶道来。
　　“招待不周，我是个迂腐惯了的人，平时只会用茶水侍弄，这茶还算鲜郁。”李矢清话与此，往两人面前各添了茶。
　　这话意思，我不管你背后是哪个当大官的，也不管你是出国待了几辈子，在我的地盘，客随主便，让你喝，你就得喝。
　　李矢清内里是个有血性的人。

　　陈昊是个从小国外待了长大的，倡导和习惯西方文化，来掺和青瓷收藏动机不纯，李矢清一个活了八百多年的怪物，这点心思在他面前简直班门弄斧。
　　陈昊知道这位是个铁肺冷肠的主儿，想跟他合作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端起品茗。
　　“嗯，好茶，入口清冽，多谢李总招待。”
　　李矢清心里冷哼一声，哪里清冽，分明是浓口红茶，能给你品出几分清来。
　　李矢清开口道：“陈总不食山野之韵，倒是识得山野之趣。”
　　不与傻瓜论短长，李矢清开口直说生意事，不想与他多费唇舌。
　　陈昊一脸不知其所谓，识趣地笑了笑，端起杯中茶抿了一口。
　　“早听闻弢迹的李总神迹难寻，能有这次和弢迹合作的机会，我真是荣幸万分。”陈昊说到底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也不会做令对方下不来台面的事，他是愿意捧着李矢清的。
　　“客气，论生意往来，熙光投资八面来财，相较之下，我可酸腐的很。”
　　“哟，你可说笑了，说你李总是酸腐，那我陈昊可第一个不认。”

　　陈昊这是第一次来弢迹，从踏进这座办公楼，到会议室坐下，这一路落进眼里的文人雅致可比他半辈子闻过的墨水味儿都重。要说这位李总文人迂腐，他心里不能再认同，可说李矢清穷酸，他倒是能听出来这是在骂他陈昊。

　　“你是文人做生意，我是生意人做文，你也知道我父亲，平时也是最喜欢赏些古玩字画的，去年弢迹在兰州做的那场展览，有一副将军图，我父亲可当真是喜欢。”陈昊说。
　　李矢清想起来了，那将军图也是辗转几家到了李矢清手里，李矢清喜字却不收藏画，那将军图道尽边关苦寒，他不喜欢这样直面悲观的意境，只想给它寻个知音人。便在那画中将军的戍守地——兰州，策划了一场名为“溯根”的展览，没想到却被这孙子收入囊中。
　　“你父亲与将军，相得益彰。”话毕，李矢清将茶碗放置桌上，颇有一股赶客的架势。
　　陈昊见状，将话题扯了回来。
　　“我父亲希望我多结实李总这样的文人做朋友，熙光近几年也开始着手文化产业，以后和李总合作的机会还多的很。”
　　“在和平时代，艺术品收藏属于一种有益身心并富有前景的投资。你是个合格的生意人，我不合格，全看心情做事。”
　　陈昊：“......”

　　他今天总算知道，与文人相交，咬牙切齿。
　　沉默是此时的康桥。

　　陈昊坐不住了，想来今天确实是希望结识一番这位李总的，可人家也是真真的瞧不上他，他也不是非得坐这冷板凳。好好一官二代，被人酸到说不话来，丢人！
　　“李总，下个月底的青瓷展，咱们是合办，熙光这次是弟弟，跟着弢迹这位老大哥，有需要商定和跑腿的地方，您开口。熙光这两年也拿了几件上乘青瓷，希望在展览上能有一丝增色。”陈昊收拾情绪，如是说：“喝了半天茶，我就不多打扰了，你忙，你忙......”
　　李矢清听懂了他这话里的含义，心想着既然已经答应与你合作，必然也会给足你出台现眼的机会，只要别掉链子，砸了招牌，失了公允，也未尝是一件难办的事。

　　“熙光实力雄厚，能来青瓷展，也是给我这民间戏台子增色，我一直致力于传统文化传承，这次展览得你相助，传播力度之广，过犹不及。”李矢清说道。
　　陈昊心想着，可总算说句人话了，得，今儿也不算白来一趟。
　　“共勉，共勉，李总身上值得我学习的地方可太多了，我得走了，下回得空，再来拜访您。”
　　“好，小路......”李矢清喊来路优，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