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矢》月下白头人

12、情敌

　　弢迹。
　　李矢清在办公室闲坐，姿态闲适，一手端茶品茗，另一手翻看最近送过来的一本古玩拍卖邀请函，各类藏品及简介一一展示。李矢清除却弢迹的标签外，他本人也被业界称作大收藏家，常沉浸于各大拍卖场所，也流连于人间市井，他想着拥有这过去的物什，是不是也能找回故去的味道，填实这颗空荡荡的心。
　　双指百无聊赖地左右翻动，书页哗哗作响。这是一家国际拍卖公司送来的拍卖会资料，以青铜器、玉饰品、古钱币为主要拍品，李矢清静看，诸如此类的物件，在他家里，已经摆满了一整个地下室，宛如一个小型古玩展览馆。
　　他的眼神落到最后一页时，终于闪起一抹亮色，那页上赫然写到：“剑饰有银输石铜素之品，近边臣乞制厚脊短身剑，军颇便其用。”配图是一副黑暗中临暗出鞘的宝剑，剑刃处闪着熠熠金属光泽，剑首在暗处看不清，若隐若现呈云头状，剑身脊线分明。此类藏品着实罕见，连李矢清也未曾猎足，一下子将他的目光深深吸引住。
　　拍卖会时间是这周六，他想邀请吴漾一同出席，他对这把云头古剑势在必得，他想要他的朋友在场，去和他分享他的愉悦，他的志得满足。

　　医院骨科手术间。
　　吴漾刚下手术台，身上还穿着深绿色全套手术服，头上带着一个很是俏皮花纹的手术帽，口罩尚未摘下，他的手机传来微信消息提醒的声音。他快速将自己整个洗涮干净。拿起手机匆忙看了一眼，消息来自王佳佳。
　　【吴漾，这周六有空吗？我很喜欢的一个西方乐队要来申城做巡演，你陪我去吧，好不好嘛。】
　　吴漾想着这周六他应该是休息的，上次相亲吃饭面对王佳佳的表现，实在糟糕透了，于情于理他也得再请人姑娘吃一顿，他稍后还得去准备下一场手术，也无暇多想别的，便匆匆回复道：
　　【好的，周六见。】
　　王佳佳很快回复：【哈哈哈，周六见哦。】
　　吴漾快速收拾一通，又去忙活下一场手术了。
　　终于，无影灯灭，吴漾繁忙的一天手术日结束，他在外间的办公椅上瘫坐了一会，眯着眼假寐，叮叮~手机进来电话，这次是李矢清。
　　“喂，李矢清。”吴漾揉着眼睛，声音懒洋洋的说。
　　李矢清孤零零站在吴漾办公室门口，黑灯瞎火一片，他颇有些落寞的说：“吴漾，我来找你，你不在办公室。”
　　“哦，我在手术室呢，刚下台子，你找我什么事儿啊？”
　　“我想见你面说，你在哪，我去找你。”
　　“那你...来手术室找我吧，我告诉你怎么走......”

　　不多会，李矢清站在手术准备室门口。
　　吴漾还在外间的办公椅上休息，李矢清径自穿上鞋套，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吴漾的肩膀，吴漾下意识地睁开了眼。
　　“哦，你来了，什么事啊？非得跑一趟见面说。”吴漾缓缓拉直了身子，抻了抻腿。
　　“你看起来很累，怎么了？”李矢清看到一脸倦意的人，一下子忘记了自己来邀请人的意图。
　　吴漾答：“哎哟，你是不知道呀，骨折手术就是个体力活儿，一整天敲敲打打的，手术台前一站就是十几个小时，全程全神贯注，是你，你也得累。”
　　李矢清似乎能感同身受，他说道：“那我送你回家吧，你在这躺着也不舒服。”
　　吴漾很是受宠若惊，这么多年，除了喝醉时叫的代驾，好像还没人说过要送他回家，他一直是那个保护者，奉献者的角色，还没有被人这么照顾呵护，他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反应。
　　“嗯...这个...不用了吧，我平时也是这么过来的。”吴漾说话也不连贯了，挺不好意思的，又紧接着补充道：“你...你不忙吗？还特地跑到医院找我，对了，你还没说你找我什么事儿呢。”
　　“这个不急，路上慢慢说，你先收拾，我送你回去。”
　　吴漾虽然不至于到走不动路的地步，但是这么被照顾的感觉确实不错，他很受用。往常的手术日，他总要在这休息缓个许久，才慢腾腾的洗澡换衣，开车回家。
　　吴漾也不作扭捏的女儿态，他笑了笑，痛快的说：“行，那你等我，我去洗个澡。”
　　说罢，起身，去储物柜拿起自己的衣物，对着李矢清转过身，脱掉那套深绿色的手术服。手术服宽松，平时吴漾穿的白大褂和衣服也多是宽松舒适为主，都叫人忽视了吴漾的那副精美的身躯。他上半身光着，肌肉线条一览无遗，从李矢清的视角看过去，那背脊的肌肉算不得很硬实，可线条很好看，摸上去手感应该是紧实有弹性的，吴漾的骨架刚刚好，不大不小，不会显得很壮实，跟瘦弱更扯不上边，从蝴蝶骨一路向下看过去，脊线延伸，深深的一条缝......
　　李矢清定定的看着，吴漾完全看不到背后人的眼神，也并没有给他多看的机会，快速走进洗澡间，水声哗哗作响，不多会吴漾又从里向外扔出来一条手术裤和另外一条。
　　李矢清不等多时，吴漾便整个人从头到尾清清爽爽。

　　李矢清车内。
　　吴漾是第一次坐他的车，车内干干净净，完全无一丝成功商人的气息，唯一能彰显他身份的怕是只有挂在后视镜下那一颗玉石，通体红润，色泽却有些暗淡，形状似是箭头，玉身刻着一个“清”字，吸引住了吴漾的目光。
　　吴漾不识玉，可那块玉看起来不像是佳品，他认为也不太适合李矢清，于是问：“这是什么？”
　　“和田红玉，和田玉中的上乘物什，现在已经绝迹了。”
　　吴漾：...... “绝迹的东西，你都有，你可真能耐啊。”吴漾对李矢清偶尔呈现出富家子弟的姿态，看起来仍然觉得有些欠揍。
　　李矢清察觉出吴漾的不快，他说：“这是我父亲给我的，我从很小的时候，大概是出生，就一直带身上，后来我的家人都不在了，这个东西一直陪着我。”
　　吴漾看到玉石上面的“清”字，又联想到李矢清的身世，一时又觉得心疼这个人，他问道：“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个很厉害、正直又很坚持的人，从小教导我们要克勤克俭、清廉寡正、韬光养晦。”
　　吴漾似乎没听出来“我”和“我们”的区别，他说：“听起来你父亲像是个当官的。”
　　李矢清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他一点也不想记起来那些痛苦的往世。
　　“嗯......不说这个了，这些对我而言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吴漾能体会到李矢清，便转移话题问：“好，你不想提，就不说这个了，对了，你今天找我什么事。”
　　“周六，你有时间吗？有个拍卖会，一件拍品，我挺感兴趣的，我想邀请你一起。”李矢清转头看向吴漾认真的说。
　　吴漾仿佛刚想起来什么事似的，他翻看手机，快速找到和王佳佳的聊天记录，果然，当时脑子一热答应人家女孩子去听音乐会。他本人对西方文化是完全不感兴趣的，也纯粹是答应了范劳模决定跟王佳佳尝试开始，才匆忙答应女孩。不过李矢清这大老远跑一趟特地来邀请自己，还贴心的送自己回家，说实话，与王佳佳比起来，他还是更愿意和李矢清去参加那个应该更无聊的拍卖会，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王佳佳这一类优质都市女□□往。
　　但是他说：“真是不巧，周六已经被约了，唉，兄弟，你来晚了啊。”他拍了拍李矢清的肩膀。
　　说完，一脸遗憾的看向李矢清，同时他也看到了对方眼里的一丝落寞。接着他又补充说道：“是我妈给我介绍的女朋友，刚认识，我总不能撇下人家女孩子吧，你也知道我老大不小了，我比你还大两岁呢，你是不急，你可不知道我家里把我都给催成什么德行了，你能理解吧。”吴漾希望这番自我示弱的说辞能略宽慰李矢清，可没想到对方眼里的落寞更甚，甚至又多了一丝......一丝气愤，他有点想不明白了。
　　李矢清也不知自己此刻是何种情绪，之前从未有过类似的心境，当他听到“女朋友”这三个字，他有种被抛弃、被丢下的感觉，仿佛对面的吴漾是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他怎么能这么快就有刚认识的女朋友了？
　　李矢清冷静地发问：“你们认识多久了？她叫什么名字？”
　　吴漾一时没反应过来，李矢清这是有些生气......而且质问的语气？难不成王佳佳跟李矢清认识？
　　他试探性地回答：“就...吃过一次饭而已，认识大概不到一个礼拜吧，怎...怎么了？你跟王佳佳认识？”
　　李矢清在心里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但他依旧冷静的说：“不认识。”
　　吴漾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一会要上演什么情敌相见的戏码，论武力，他要是和李矢清打起来，还真不一定打得过，李矢清看起来更像个练家子，而自己只在健身房对着一堆器械发横过。
　　他说：“不认识就好，哈哈，以后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我不想认识。”
　　吴漾：......不想认识拉到。
　　“那下次吧，下次你要是有什么拍卖会、展览之类的，我再跟你约？”吴漾最终还是像哄小孩一样，他总觉得李矢清这么真诚直白的朋友邀约、拍卖会邀约，他总找不到理由拒绝，要是如杨许之类，他早一脚给人踹到十里地外。
　　李矢清：“好，下次你不能拒绝我，什么理由都不行。”
　　吴漾心想，还真是个孩子。
　　不多会，车子已经停到吴漾家小区门口。
　　吴漾就要下车，说道：“今天谢谢你啊。”他犹豫了一会，总觉得下车就走太不地道，于是又说：“你要不要上来坐会儿？”
　　李矢清心里有些犹豫，他是想去的，想了解吴漾的居住环境，在家里，吴漾应该是另外一副样子，不过他此刻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做。
　　“不用了，你好好休息，我走了。”李矢清毫无表情的说。
　　这次换吴漾怔住了，李矢清突然的冷淡，让吴漾有些不知所措，他说：“哦，好，那你路上慢点。”
　　吴漾站在冷风中，看着远去的车辆，心里很纳闷：李矢清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哪根筋搭不上了？他烦躁的抓了下头发，暗自回家。

　　车辆提速行驶上外环高架，速度飞快，李矢清的电话打给了路优。
　　“去查一个叫王佳佳的人。嗯，对。”
　　“好的，李总，之后要怎么做？”
　　“想办法让她...加班，使劲加，让她除工作外，不能有时间做任何事。尤其周六，每个周六，一定不能有时间。周末也不行！”李矢清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质疑。
　　“这个...好的...李总。”路优心里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她想她家这位李总终于铁树开花了，这位王佳佳女士八成是被看上了，不过这追女孩的方式也太...太不人性化了，她路优不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