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远扬》渡屿

81、生理期

　　从派出所出来时已经很晚了，秦晚的精神状态出门那会儿就不太好，于是蒋缅就直接打车送她回了家。
　　门板的确被张龙捶得掉漆了，好像还有点变形。蒋缅一边想着明天要不要叫修门师傅来修，一边送秦晚进房坐在沙发上。
　　“我想睡觉……”秦晚坐着都会打盹。
　　蒋缅劝道：“现在天太热了，你出了那么多汗，先去洗澡再睡。”
　　“我累了，没力气自己洗，你帮我洗吧。”秦晚张开双臂，眯着眼睛打哈欠。
　　“结婚或者同居之后我再帮你洗，现在还不行。”蒋缅拉着秦晚的胳膊，强行拽她起来。
　　秦晚站着的时候终于清醒了一点，撑着疲惫的身体去衣柜里找睡衣，然后进卫生间洗漱。洗完之后，蒋缅主动给她吹头发，吹干再抱她上床，倒是没让她多动。
　　“你要回去呀？可不可以不回去？”秦晚躺在床上，捏了捏床边蒋缅的手，“但是我这里没有你的衣服。”
　　蒋缅坐在小板凳上，说：“那你先睡吧。我陪陪你，现在还不回去。”
　　“那你到底几点回去？”
　　“看情况吧。”

　　关灯之前，蒋缅看见秦晚热得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就问她为什么不开空调。秦晚说空调是老旧设备了，质量不好。他不由得暗自心疼起秦晚，拿桌上的扇子给她扇风。
　　秦晚在黑暗中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忽然问：“你到底打没打张龙呀？”
　　“……打了。”蒋缅沉默片刻，低声说，“但你不用担心，我在来的路上看见警车过来了，知道警察大概很快就到。然后我上去之前看了一下形势，那里没有监控，而且他当时没拿锤子。我估摸着他那个体格，我应该打得过，就上去了。只对着他的右颧骨打了一拳，不太重，今天看不出很明显的伤，明天就该肿起来了。其他地方我不敢打。”
　　“打得很好，下次不许打了。”秦晚笑说。
　　“嗯。”蒋缅说，“这件事除了我和张龙之外，就只有你知道，别人都不知道。还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就是下次再碰到这种事，一定一定要及时跟我打电话，不要随便发个消息就完了。要不是我今天看话剧之前无意中看了一眼手机，怎么赶得过来？”
　　秦晚听他语气非常严肃，像老干部训话，心里不禁有点发怵，不敢说她没指望他来救她，只说：“我错了嘛……”
　　这错处，除了不该在危急时刻随便发消息之外，还有不该错怪他。错怪他的责任心，错怪他……对她的爱？
　　“知道了就好，睡吧。”蒋缅笑了，语气变得比之前柔和许多，俯身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晚安咯，晚晚。”

　　大概是今夜受了惊吓的缘故，秦晚闭眼就会想起张龙捶门时整间房子的摇摇欲坠，以及他的那些污言秽语。她的身体和头脑又陷入了痛苦中，忍不住伸手去摸床边，在一片空荡的地方摸索了一会儿，才突然摸到蒋缅的手，安定了一点，随即很快就在迷糊中昏睡过去。
　　她觉得自己没有睡着，还在自己的房间里走动……奇怪的是，眼皮好像无法全部睁开，看不清周遭的环境，一切都朦胧迷幻，像在雾中前行。
　　余光里有个黑影闪动，她偏过头，看见蒋缅从床边的凳子上起身，一眼都没有看她，径直走出了门。她慌得急忙去追，连声说：“你别走！你别走！”
　　可蒋缅走得飞快，似乎一声都没听见她的呼唤，她拼命地追，两人的距离反而越拉越远。
　　视线所及全是快速变换的台阶，她感觉自己跑得快要飞起来了，不知道下了几层楼，腿上也没有任何胀痛感，只有腹部隐隐作痛。忽然，她跌了一跤，恍惚中就跌坐在楼梯平台上，腹部的疼痛加剧，痛得难以忍受。她缓缓低下头，竟然看见自己的肚子滚圆高隆，两腿之间流出了蜿蜒的鲜血……
　　她怔了怔，不知为何，自己要挣扎着起身，捂着大肚子，扶着楼梯扶手继续下楼。直到下到一层，外面却不是熟悉的单元楼布置，而是满眼白大褂的医院。她好像在寻找什么，焦急地拨开人群到处走，走了很久很久，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小女孩窜出来猛地抱住了她的腿。她再一低头，腹部又回到了原来的平坦状态，而那小女孩却抬起头说：“妈妈，爸爸走了，不要我们了。”
　　女孩明明不是徐一瑶的模样，一个男人却突然冲出来把小女孩拦腰抱走，她看见了徐文瀚的脸，追上去大喊：“你还我女儿！”

　　“嗯！嗯！”秦晚在床上急得直哼哼，出了一身的汗。
　　等她被蒋缅叫醒，看了眼窗外，发现天色蒙蒙亮，才意识到自己其实睡着了几个小时，做了噩梦。蒋缅说现在是早上六点半，问她昨晚做了什么梦。
　　“没事。”秦晚稍微动了动，竟然感觉腹部还是闷痛难忍。一种不妙的预感闪过脑海，她撑起身体往下看，只见床单上有一大块殷红。想起蒋缅就在身边，她的脸不由得也羞红了，忙扯过附近的被子，企图盖上自己的痕迹。
　　“晚晚，这么热，别盖被子了，小心捂出痱子。”蒋缅不顾她脸上通红，攥住了她的手腕，目光淡淡地扫过床单，说，“你等等，我去衣柜里给你找干净的床单过来换。”
　　他松开手，去桌子上拿了两样东西过来，秦晚拿到手里，发现是卫生巾和暖宝宝。
　　“你怎么有这些东西？”秦晚小声问，羞赧的感觉还没有完全消退。
　　“你以前跟我说过嘛，女性生理期就要用这些。我本来还想买止痛药的，但当时是凌晨，药店应该都没开门，我只好去24小时便利店买了能买到的东西。”蒋缅说，“你现在要去换身衣服吗？还要做什么就告诉我，我不太懂……”
　　秦晚微微点头，麻利地去找了新衣服，拿蒋缅给她的东西到卫生间里冲澡更换。出来时，她蹙眉忍着疼痛，想去烧壶水，却发现蒋缅已经为她烧好了，杯子里有半杯凉水，只等她往里再掺热的就行。她找出备用的止痛药，就着那杯热水吞了，然后坐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身体状况终于有了好转。
　　蒋缅过来坐在她身边的时候，她把暖宝宝递还给他，笑说：“大热天的还是不贴这个了，以后再用。不过我还是要夸夸你，你这次做得很棒。”
　　“那我以后再接再厉。”蒋缅笑了一下，看向她用手捂住的小腹，“肚子还疼么？”
　　“现在还好，没有之前那么疼了。”秦晚说着，看了眼时间，“你一会儿是不是要去上班呀？昨天坐了一晚上没睡，要不你还是在这里眯会儿？我不和你讲话了。”
　　“没事，我可以晚点再去。”蒋缅说，“你自己多躺躺吧，但刚才我用湿毛巾擦血污，把你的床打湿了……我想了一下，或许你可以去我爸家住几天。”
　　听了这话，秦晚一惊：“见……见家长？”
　　“你不是早就想见了么？”蒋缅玩味地看着她笑，“老想着见家长结婚，真到了这时候，你还想临阵脱逃啊？”
　　秦晚辩解道：“我没有。只是你说得太突然了，我还没有准备好。”
　　蒋缅笑说：“哎，不逗你了。其实是我爸和亭姐这周不在家，好像只有我妹妹在。明后两天周末，我可以带你去住两天，我也在，你不用怕。你这里的环境实在是太……不利于你休养。等你去我爸那边住，我再带你出门去周边转一转。”
　　秦晚点点头，说：“好。那我自己去吧，地址在哪里？要带什么礼物过去？”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等上班时间到了，跟我爸说一声，再给司机打电话，让他来接你。或者我先回去，自己开车来接你。礼物暂时不用了，我爸他们都不在，以后再说。”蒋缅起身出门，“你等我消息吧，我先去上班了。”

　　晚上八点，蒋缅开车到了单元楼门口，给秦晚打电话叫她出门。秦晚已经穿戴打扮好了，接到电话，立马把家门锁好，踩着小高跟“噔噔噔”地下了楼，钻进了玛莎拉蒂的副驾驶。
　　她一坐进来，蒋缅眼睛都直了，说：“你怎么穿成这样？又不是去参加聚会。”
　　秦晚穿着件黑色旗袍，贴身的绸缎勾勒出她修长婀娜的身材，盘起的头发上斜斜地插着一根银白色发簪。她闻言转头，耳坠在车灯下闪烁着微光，“毕竟是第一次去你爸家，妹妹还在呢，还是打扮打扮比较好。你觉得不好看吗？”
　　“好看。”蒋缅顿了顿，把心里想的全都说了出来，“其实我早就想看你穿旗袍了，真的适合你，我好喜欢。”
　　他只在她面前说话这样放得开。秦晚想到这里，不禁泛起笑容，心中开始庆幸起他们是从朋友开始做起，能看到他从陌路到朋友，再到恋人的所有模样。再往后，或许还能看到他作为丈夫、父亲的一面……
　　她不由得幻想起他们婚后的生活，过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蒋缅开着车，一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但还是认真地思考着问题的回答，说：“男女都一样。但就我个人的喜好而言，我还是觉得女孩更可爱。”
　　秦晚说：“我以后生孩子要打无痛，只生一个。是女孩最好，但如果是男孩也认了，不想再生了。”
　　“行啊，这事主要看你。”蒋缅说，“还有结婚之前我们先把体检做了，你最好把HPV疫苗也打了，你知道我外公和母亲都……反正癌症预防很重要，能预防的话尽量预防吧。”
　　“我之前没有男朋友，以为自己会孤独终老，所以就没急着打。现在我预约过了，但是社区医院说要等两年。慢慢排吧。”秦晚叹了口气，“做体检，要是检查出来我不孕不育，生不出孩子，你会甩了我，然后找那些能生的女人结婚吗？”
　　“不会的。我身边就有这样的例子，我发小和他老婆结婚好几年都没孩子，现在小日子过得也还不错。但我也可以理解那些想繁衍后代的男人，这是动物乃至人类的天性。而我自己么……”蒋缅叹道，“蒋家延续血脉还真不靠我，不然我就不会说我单身一辈子都没关系了。再说我一直都认为最开始是我们两个人过日子，孩子毕竟是后来的，替代不了你之前给我的那些幸福快乐，她再重要也没有你重要，最多是和你同等重要吧。”
　　秦晚边想边说：“感觉你是个很重视陪伴和经历的人。那你是不是觉得，后到的不能替代先来的、深情不及久伴、亲不间疏？”
　　“是。”蒋缅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