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懂你意思了》芒不果

8、去恋爱吧

　　七点的时候，来接他的轿车果然准时到了。
　　这回当然不是什么加长的宾利了，不过看上去也价值不菲。方之晓并不认识这些豪车，只能硬着头皮坐了进去。
　　帮他开车门的司机是个生面孔，小江倒是坐在副驾驶，对着他这身新行头打量了一番。
　　“效果不错，”他难得地笑了一下，“阮总特地挑的，能刚好把你的长处全部显现出来。”
　　方之晓实在是很难适应这种被男人打量的感觉，于是不自在地动了动。
　　“你们到底是怎么能这么准确地找到我的尺码的，这种高级西装难道不是需要裁缝专门一对一地量吗？”
　　小江在前面笑着说道：“从翻腾数据迁移过来的，再加上阮总以前在社团有过手作的经验，所以对人体服装尺寸很敏感，基本只需要目测就能大致看出来。”
　　末了还记得补充：“很厉害，不是吗？”
　　“是。”方之晓不得不承认。
　　然而还是记得在心里暗叹，也很令人觉得毛骨悚然就是了。
　　方之晓不知道是不是高级的车都会开得很稳，也或许是司机的驾驶水平的确高超，这种典型上下班高峰期的时段他们竟然没怎么遇上堵车，一路畅通地开到了目的地。
　　然而还是没有看到阮啡的影子，这不由得让他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阮总已经在里面了，”小江在他身边小声道，“作为会客的主办方，需要提前进场招呼客人。”
　　方之晓这才意识到阮啡办的这场酒会大概是为了自己今后的职业发展，不由得涌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小江大概也是猜中了他在想些什么，耐心道：“不要担心，你今天的状态很好，他们都会喜欢你的。”
　　说着动了动下巴，似乎意思就是接下来要让他自己进去了。
　　方之晓之前并没参加过这种场合，此刻紧张得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却还是得硬着头皮进去，就仿佛是了不起盖茨比的现实版，只是实际中的世界少了这么多的俊男美女，大部分都是大肚便便的中年男人。
　　当然，他们身边挽着的还是有不少年轻俊俏的青年男女的。
　　方之晓实在不敢细想他们之间的关系。
　　闻子于正在边上的餐点位上挑东西吃，她刚从O市业务那边聚餐过来，喝酒喝得头脑发胀，大白天里都已经把一堆甲方直接干趴下了，这会儿晃荡在这里喝起香槟来简直像是在漱口。
　　她先一步看见了从门口进来的方之晓，立即走上前来，挽住了他手臂。
　　方之晓浑身一激灵，却被她掐了一把。
　　只得依旧挺直着自己的身板，反复给自己洗脑，上流社会，上流社会。
　　终于有人看到闻子于挽了个看上去身形还不错的男人，立即走过来问好。
　　“闻总，难得看到你带男伴，这位——”
　　闻子于晃了晃酒杯，示意方之晓自己介绍。
　　方之晓无奈，只得礼貌点头，握住了对方的手。
　　“您好，方之晓。”
　　对方立即震颤：“您就是方——”
　　“没错，肖老板，这位就是我们未来的大明星，方老师，”闻子于笑眯眯道，“阮总在楼上吗？都等着急了吧。”
　　对方连忙答道：“阮总在楼上跟他们打牌，方老师一路辛苦了吧，我带您上去？”
　　方之晓看了闻子于一眼，闻子于已经把脑袋埋下了，继续喝着自己的酒。
　　方之晓知道她这算是默认了。
　　于是跟着一路走上了环绕着的台阶。
　　二楼的地方被改成了诸多个独立的包厢，其中最大的那个两扇厚重的雕花繁重木门，颇有种欧洲古堡的色彩。
　　门口的门童认出了领路的人，于是同时开门让入。
　　方之晓在此刻才终于有了种狐假虎威的真实感。
　　门里的世界仿佛是另外一片天地。
　　不算狭小的空间里虽然开着空气净化器，却也还是云烟缭绕，中间摆着的硕大牌桌上面此刻各自堆放着数不清的筹码，有荷官用木质的推手来回勾画着筹码的走向，那些细小的物件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围绕着牌桌的那群人都是各自领域人有头有脸的人物，手中握着各自的纸牌，有些笑着夹着雪茄同身边的人随意攀谈，有些闲散地立在牌桌上似乎根本没将自己的赌注放在心上。
　　而坐在他们中间，正对着大门的，就是正由身边的男人给她护着火焰点起雪茄的阮啡。
　　她今天把头发扎起来了，却也只是松散地束在脑后，从鬓角稍稍散落下一点未曾束进去的长发，将那张脸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衬托得更加白皙似雪，她的金边眼镜被她若有若无地架在鼻尖，正巧从这个角度能够看见那细小的镜架在她脸上投下的影子。
　　她微笑着，像条怡然自得的巨蟒，烟雾蔓延在她的指尖，唇边，不断上升。
　　她终于抬眼，看见了进来的方之晓。
　　她转头朝边上的男人低声说了些什么，那些人齐齐抬头，竟然是全部都看向了还站在门口的方之晓。
　　“这可真是让我们苦等啊，”突然有个声音道，方之晓注意到源头来自于牌桌的左边，也是个女人，估计也是来头不小，“百闻不如一见，方先生真是气度不凡。”
　　“早跟你们说过了，”阮啡笑道，“这可是我挖回来的宝贝。”
　　“翻腾的眼睛还真是够瞎，”有人谄媚道，“这样的璞玉都发现不了？”
　　“翻腾的眼睛瞎，你的眼睛就很明亮吗？”先前的女人道，“既然如此，胡老板你之前怎么没发现？你们公司之前不是也跟蒋云升合作过吗？”
　　那男人知道自己马屁拍错了位置，立即看了一眼后面的阮啡，没发觉她神色上面有什么异样，只得赶紧道：“是我眼拙，是我眼拙，还是阮总慧眼识珠。”
　　那领着方之晓上来的人似乎知道这地方不是自己这种咖位的人该呆的，见他进门之后就立刻溜了。也于是这下子方之晓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走，也不会应酬，僵硬在原地又怕给阮啡跌份，顿时有点进退维谷。
　　倒是刚刚说话的那个女人已经晃了过来，俨然一副娴熟的样子，把他拉到了牌桌边。
　　“我一看方老师就是个手气旺的，我之前可是学过面相，方老师这种五官端正，器宇轩昂的，肯定身上有福泽保佑，阮总，这牌你不让他开不行啊。”
　　“当然行，”阮啡仍由她把方之晓推到自己身边，倒也是很受用，这时候方之晓也多少发现了，她俩应该很熟，“反正也是赢你的钱，我有什么心疼的。”
　　“也是，”那女人道，“羊毛出在羊身上，给我发工资的钱也是阮总从牌桌上赢回来的。”
　　其余人皆应和调侃道：“谢总，你这光明正大地拍阮总的马屁，有点过分了吧，早就说不让你跟阮总一起打牌了，你们一家人喂来喂去有什么意思。”
　　“一家人也要明算账啊，我可是还有房贷要还呢，阮总的钱又不可能给我花，”那被叫做谢总的女人说罢朝方之晓笑笑，“开牌吧，方老师。”
　　方之晓看了阮啡一眼，她没有说话，只是吸着雪茄跟边上的人低声说着什么话。
　　但是手指却在桌下抓住了方之晓的手心，轻轻地挠了挠。
　　方之晓顿时心如擂鼓。
　　他并不懂这些东西，只能就这么伸手，翻开了阮啡桌上的两张牌。
　　一瞬间全桌哗然。
　　只有阮啡抿着嘴笑：“□□。”

　　一直到被阮啡拉下楼，方之晓都还是云里雾里。
　　“所以刚刚那局到底是什么意思？”他问，“你是赢了还是输了，很多钱吗？”
　　“当然是赢了，”阮啡道，“这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我能输的东西。”
　　方之晓哑然：“所以你们真的在赌钱啊？”
　　阮啡将食指压在唇边，比了个嘘。
　　正巧这时候简边联跟闻子于在楼下吃东西，一手拿着香槟，一手从盘子里挑虾仁。
　　见他们下来，不由得同时皱了皱眉。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啊，”简边联道，“这么一打扮，总算多了点成功人士的样子，之前奋斗感太强了，我还以为在拍逃离北上广。”
　　“就跟你说了，他长得还不错，”闻子于道，“拍戏而已，没问题的，就是卖卖脸嘛，台词不行，找个配音演员就可以了。”
　　方之晓又被阮啡领着去各处认识了一些资源方的高层，一个个介绍起来几乎都是说出来吓人的来头，他不敢露怯，只能听从阮啡的吩咐，摆出礼貌而不失风度的样子。
　　这么一溜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阮啡的面子，他们对方之晓的评价还真不错。
　　总算结束了漫长的应酬，方之晓的脸都快笑僵了，虽然阮啡给出他的标准是微笑就可以了，但就算是保持这样的弧度，也不由得让人面部肌肉酸痛。
　　趁着阮啡去跟别人谈公司上的事的时候，方之晓终于得空跑到阳台来吹吹风。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周边人的视线就一直若有若无地黏在自己身上，就像是有某种甩不掉的物质，他不由得承认，这种感觉还是挺让人发毛的。
　　正当百般不自在之时，身侧的扶手上突然多出了一条女人的胳膊。
　　他偏头过去，竟然是刚刚在二楼的那名谢总。
　　“你好呀，方老师~”她笑眯眯地上下打量他，“适应得不错嘛。”
　　方之晓知道她是3S的人，也终于稍微放松了一点神经：“我倒是很好奇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们都在猜阮总会在多久之后踹了你，”谢留举了举自己的杯子，似乎是朝远处的谁隔空碰了下杯，“你猜我赌了多少？”
　　“我不是很想参与这个话题——”方之晓无奈道。
　　“不要这么扫兴嘛，”谢留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我赌三个月，这是她的极限了，她之前就没有交往超过一个月的，再帅都没有。”
　　方之晓的心里凉了一下。
　　谢留偏头去看他的表情，突然哈哈大笑。
　　“诶呀，我骗你的，”她说，“伤心啦？不要这样嘛，阮啡会骂我的。她才不是那种人呢，你跟那些人不一样，她是把你当合作伙伴看的，不是男宠，真是男宠也不会带上二楼了，放心，你宝贝着呢。”
　　方之晓简直一点脾气都没有了，为什么阮啡身边的人都一个德行啊。
　　正说着话，阮啡终于结束了商务方面的洽谈，走了过来，看见谢留，稍微动了一下眉毛，这算是在问她为什么在这。
　　谢留举手表示自己很无辜：“我只是看你的心肝一个人在这里被人虎视眈眈地盯着，过来帮他挡一些不必要的觊觎而已，要我说阮啡，你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就相当于把一只抹了蜂蜜烤得流油的乳猪扔进难民营啊，怎么想的。”
　　方之晓对于自己被再次比喻成了某种物品在心里表示出了某种程度的抗议。
　　然而表面上却还是不敢显露出半点。
　　“这该问你，”阮啡道，“闻子于去哪里了，这是她的工作。”
　　谢留叹了口气：“你知道她这个人，从今天两眼一睁就在外面应酬，又坐不得车，刚刚跟我打电话说急性肠胃炎了，让小简带着一起送医院了。”
　　阮啡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接着又一偏头，示意她的手放在哪里呢。
　　谢留这才后知后觉，把她的手从方之晓肩头拿下来，末了还在窗帘上故作夸张地抹了抹。
　　“虽然现在分居中，但老娘的老公比他帅一万倍好嘛，”谢留走之前还冲她做了个鬼脸，“也就你喜欢这种的，既然这么宝贝，就不要让他落单嘛。”
　　阮啡不再理她，只转头看着方之晓。
　　方之晓被她盯着莫名有些心头发慌，不自觉转移了视线。
　　“你今天喝了很多吗？要不要稍微休息一下，这个酒会会开到很晚吗？”
　　阮啡偏头想了想：“开不开到很晚由我来定，你觉得无聊了吗？”
　　方之晓当然不敢说无聊，毕竟这是阮啡特地为了他才召集的应酬。
　　“没有，”他说，“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而已。你说你没有味觉，喝酒又没有轻重的，但是人体对于酒精的摄入也还是有影响的吧，又不是器官失灵了。”
　　阮啡嗯了一声。
　　“那我懂你意思了。”她说。
　　“什么？”方之晓疑惑道。
　　“你喜欢我，”她狡猾地一笑，随即踮起脚尖，在他嘴角亲了一下，“你说你爱我。”
　　方之晓被她这么突然一吻弄得面红耳赤，虽然他们现在是身处大厅角落里的阳台，但隔着窗户也还有这么多的人啊，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种亲密举动，他实在有些头脑发昏。
　　于是他捏住了阮啡的双手，有些无奈地摁住了她企图再次凑上来的野心。
　　“你绝对喝多了，”他说，“这么多人看着呢。”
　　“就是要他们看着，”阮啡勾起嘴角笑着，“得让他们知道，方之晓是我的人。”
　　或许是这月亮，也或许是这晚风。
　　亦或许是在这片刻被连带着掀起来遮掩住视线的乳白色纱帘。
　　方之晓在这一瞬间的恍惚之中，看着眼前这名自己曾经朝思暮想而始终记不清一切细节的姑娘。
　　她就这么狡黠地笑着，露出自己仿佛得逞狐狸一般的犬齿。
　　他低头吻了下去。
　　手掌轻轻地托在她的脑后，唇瓣辗转，彼此重合。
　　连呼吸都尽数吞噬。
　　酒精弥漫彼此脑海和口腔，舌尖触碰那份温热。
　　所有的一切，他都愿意把这称之为，炽热的爱情。
　　去恋爱吧，他想，有什么了不起的呢。
　　只要是为着自己喜欢的那个人一切就足够了。
　　更或者，是为了自己所爱的那个人。
　　这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