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懂你意思了》芒不果

1、换公司

　　对于自己的人生，方之晓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评价。
　　他今天已经三十岁了，这个年纪在娱乐圈实际上来说，应该也不算是高龄。毕竟这个环境就像是个冷藏柜，无论是整容还是医美，本身就能够对人的外貌进行最大限度的留存，再加上他还是名男性，在面临年龄焦虑的时候会比同类型的女性少一些苛责。
　　这本身是幸运的，但也反倒衬托出这个环境的更庞大的一种畸形。
　　如果他当真事业有成，也就罢了。
　　可偏偏在三十岁的这个门槛里，他还是一事无成。
　　“现在OO那边在筹办一个选秀节目，公司挑了你们把简历给投了，你记得下礼拜过去面试。”
　　“还搞选秀？”方之晓有些无奈，“这几年好多轮筛下来，都已经不吃香了吧。”
　　“那你想怎样？不然你真以为公司可以帮你们这帮人无限接商演？拜托，掂量掂量你自己吧方之晓，你很有名吗？你自己都知道现在偶像行业已经不吃香了，那你还不赶紧有机会就上？在这装什么清高呢，不是为的钱，你进什么娱乐圈？唱唱跳跳是你的梦想？你都三十岁了！”
　　是啊，方之晓想。
　　他都快三十岁了。
　　如果不是为的钱，他为什么进的演艺圈？
　　他们都是这么觉得的。可是方之晓想，他真的是为了梦想啊。
　　阮啡早上起来的时候打了个喷嚏，乍暖还寒，还是得稍微多穿一点。
　　肖姨给她泡好了咖啡，她在桌前坐定，单手翻阅着笔电上面的邮件，快速地阅读着，然后随手批阅。
　　“小啡今天要出去吗？天气不错，小简上次约你去公园呢。”
　　“她就喜欢凑热闹，”阮啡道，“随便调个节目吧，肖姨，挑你自己喜欢的，我需要一些白噪音。”
　　肖姨知道她的习惯，因此也不再劝她，随手开了一个综艺节目，里面的人花花绿绿，倒是把她看得开心。
　　“这是什么？”阮啡随口问道。
　　“最近年轻人里面挺流行这种吧，叫做什么，选秀？男孩子也都涂得白白净净的，看上去倒是没小冯结实，还是壮点好。”
　　阮啡抬眼瞄了一眼，正巧看到一人入场。
　　那张脸熟悉又陌生的，让她瞬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怎么了小啡？”
　　“肖姨，”阮啡冷静道，“倒回去一下。”
　　于是画面倒回，停在学员弹出的姓名上。
　　方之晓。
　　真的是方之晓。
　　阮啡合上了笔记本电脑，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打起了电话。
　　“这个节目什么时候开始公演？给我把票搞到，多少张？全部，给我全部搞到。确认一下投票窗截止时间，从现在开始全部人都给我把票举到这个人身上，为什么？你怎么会有这么多为什么？这是公司总部的决定，关系着未来的客情关系，只是一个简单的对接公关流程你都搞不定？你来3S真的只是来混五险一金的么？”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对于自家老大这突然间的心血来潮有些头痛，只能垂死挣扎：“可是这样没办法解释项目的流程，咱们公司有没有关于娱乐影视这方面的业务——”
　　“那就现在创立这个业务，”阮啡立即道，“下午两点的时候全部到公司过来开个会，我们要针对这个问题进行一次全面性的方案探讨。”
　　“老大，”电话那头开始□□，“盲目追星是不理智的——”
　　“我一点都不盲目，”阮啡字正腔圆，“而且我也不是在追星。”
　　“这叫做造梦。”

　　于是下午两点，在大好的周末简边联昨天晚上因为通宵熬夜打游戏而睡到日落的计划被草草打断，此刻顶着一张几乎要立刻在下一秒钟马上休克的脸趴在会议长桌上死命摁着自己的人中保持头脑清醒。
　　3S的其余高层已经到了，阮啡在最后一刻才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手上还捧着一杯新煮的滴滤式咖啡。
　　“我想大家聚集在这里之前就已经知道我们今天要紧急讨论的是什么了。”
　　她冷静地开口。
　　“我知道，”作为法律顾问的简边联有气无力地举起了手，“追星是不可取的，老大。”
　　“这是一项投资，”阮啡面对着诸如此类的反对意见已经呈现出了驾轻就熟的态度，“现在影视娱乐行业逐步发达，在现在这种文娱匮乏的年代，就算是一头猩猩都能给他穿上条草裙在镜头前面赚个盆满钵盈，泛娱乐化的发展是时代的趋势，你们作为3S的首脑成员必须时刻跟上脚步。”
　　“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找头猩猩？”简边联摁着自己的眉心翻了翻眼前被打印出来装订得几乎有百页纸的小明星资料，“方之晓？谁啊，我这辈子都没听过这名字，你的新包养对象吗？”
　　“小江，你是不是可以提醒一下我们的法律顾问，我们这场会议是全国分公司同屏直播进行的？”阮啡冷静地喝了一口咖啡。
　　一身西装笔挺的男秘书十分和气地站在阮啡身后，然后冲简边联点了点头：“是的，简顾。”
　　然而对于简边联来说这种全集团直播根本造不成什么威胁，依旧有气无力：“你竟然为了这种事直接发动全集团上下来跟你开会？老板，现在虽然才刚刚过完年，但不意味着你没工作可做啊。”
　　“我以为我解释得很清楚了，作为一个专业性的法律顾问，在开展会议之前难道你首先要做的不是先把资料看清楚吗？”
　　简边联象征性地翻了几页纸，然后选择放弃。
　　“我平时压根就不看电视的好吗？这到底是哪个糊咖啊，你从哪里翻出来的？”
　　终于有人举起了手。
　　是西南区的分公司负责人。
　　“方之晓是翻腾娱乐旗下的艺人，五年前在翻腾娱乐以偶像艺人的身份出道，一直活跃在S市的市井娱乐中，大部分时候都是作为I.L.C的队长在进行演出，不过基于翻腾本身的公司定位，曝光率基本等同于0。”
　　“就是个彻底的糊咖啊，”简边联道，“说起来I.L.C到底是什么东西？我爱中国？”
　　阮啡却没有理她，双手合十抵在了自己的下巴上：“没错，翻腾作为同期进行偶像栽培的经纪公司，实际实力是在横向比里面较为靠后的，甚至可以说倒数。”
　　“你还真是会从垃圾堆里找宝贝啊，”简边联无语，“出道五年了？那他现在到底几岁？”
　　“二十八，”还是那名西南区的负责人，他透过屏幕表现出来的神态却是跃跃欲试的，“实际上他还是我们这边的人，甚至可以说是老乡了，阮总——”
　　“又开始了对吗马屁精，”简边联一针见血地直接揶揄他，“不要以为老大突发奇想地开始追个小明星老家是你那里的你就可以鸡犬升天了，克老板，你们那边的产权纠纷案解决了吗？十家地产商都没有产权证的情况下你们是怎么敢提前预售出去四百万的份额的，肥肉给的你勇气吗？”
　　克总开始冒出冷汗：“简顾，投诉已经提上流程了。”
　　“投诉？我们现在要的是直接上诉，”简边联动了动手腕，“铁腕政策你懂不懂？你不拿法院通知书过去给他他只当你是在撒娇，大哥，四百万的份额就这么悬在你脑袋顶上，要是对方真的跑路，你就给我直接来总部沉塘吧。”
　　“这些事情就暂且不论，我们把话题回到正轨上。”阮啡喝了口咖啡。
　　“这还不是正轨？”简边联对自家老大这份闲云野鹤的样子简直精疲力尽，“老板，咱们是搞房产的，你不操心这些跟地产公司的扯皮，你天天去想这什么小明星的事情干嘛，都二十八了，没红的命，让他安息吧，一把年纪了还学什么小年轻搞偶像，现在偶像行业内卷得要死，超过十八岁就不要想着蹦蹦跳跳了。”
　　终于有人发现不对了，坐在她身边的总部BP小声问：“简顾，你不是都不看电视的吗，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简边联悠闲地做了个抽烟的手势，“这方之晓可是我们3S前进的绊脚石。”
　　阮啡却不动声色地搅拌着自己的咖啡：“二十八很老吗？法顾，你今年贵庚？”
　　简边联丝毫不惧：“至少我手里有一个博士学位两个硕士学位，他是哪位？我怀疑他大学都没有毕业吧。”
　　屏幕那边的西南区克总还在擦汗：“实际上方之晓是大学毕业才进的翻腾，虽然不是什么名校，但也是一本。”
　　简边联发出了个显而易见的不屑笑声。
　　这名本科TOP博硕常青藤高知的轻蔑瞬间刺痛了在座诸多人。BP汗颜地拿资料遮住了自己的脸。
　　“而就如同我刚才说的，在娱乐圈学历本身不重要，更退一万步说，如果高学历人才不选择在社会里寻找自己的发热位置反倒进入娱乐行业，反而是对人类进步的一种摧残了，”阮啡轻飘飘地揭过了这个话题，“简顾，我相信你也会认同在这个领域知识上面的充裕证明不了任何东西。”
　　简边联举手表示自己拒绝发言。
　　她觉得自己今天就这个问题提的反对意见实在太多了，再说下去阮啡直接把自己开除都不一定。
　　“方之晓是个被埋没的金子，”她道，“我们新一轮的项目任务，就是为这些金子开辟出他们本应该有的道路。”
　　“那我们的项目名称就叫造梦空间好了，”简边联还是忍不住讽刺，“多浪漫啊。”
　　“听起来像个卫生巾的名字。”BP忍不住道。
　　“总而言之，这个问题大家应该都没有异议了，”阮啡如此道，“接下来诸多方案的成立就要倚靠各位的帮忙，我会把项目组设立在总部，直接由我进行统筹负责。接下来的三个月主要围绕现在的这个选秀进行造势。”
　　“选秀？”简边联怀疑自己的耳朵，“他不是都出道了吗？怎么还有选秀？”
　　“选秀节目本身就是为了炒热度做出来的一种真人秀，”BP好心跟她解释道，“大部分参加的都是有相应流量积攒的艺人，或者背后有公司操盘，很少会有真的素人参与的。”
　　“骗子狂欢啊，”简边联无奈地摇了摇头，“阮啡，你真的病入膏肓了。”
　　“不要太有压力，”阮啡道，“这是一场生意，而且注定会赢的生意。”
　　有时候简边联真是打从心底里佩服她的这种笃定。

　　方之晓今天很早就起床了。
　　自从进了这种仿佛集中营一样的训练基地之后，所有的日常作息都被规定得十分严格。更何况跟这么多人同吃同住，几乎时刻二十四小时都活在别人的眼皮底下。
　　这无形中也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但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参加这种节目，实际上三年前他已经参加过一次了，然而最后却止步前三十名。
　　本质上他并不排斥这种活动，他不是个特别自我的人，甚至很多时候家里人说他总有种逆来顺受的感觉，对此他始终心怀戚戚。
　　到底来讲现在这个年纪，他还依旧坚持走这条路本身不就是证明他其实是个很执着的人吗？为什么就算如此大家都还是觉得他很容易让人搓圆捏扁呢。
　　他对着镜子里的那张脸轻轻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太好说话了吗，”他想，“原本就是赶鸭子上架的。”
　　回锅肉这种东西，一直走卖惨路线的话，也会被人烦啊。
　　更何况，是个有出息的人的话，又怎么会一直愿意被人用惨作为营销呢。
　　正想着，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突然就找到了他。
　　“第一场公演就在明天，准备得如何了？”
　　方之晓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无名之辈怎么就轮得到节目组特地过来询问他的准备状况，却还是得保持积极的状态进行回答。
　　“大家都很用心，昨天还都练到半夜了，希望能有个好结果吧。”
　　对方嗯了一声，似乎也并不太关心他们的进度。
　　“你们经纪人来了，虽然按道理来讲是不允许跟外界进行交流的，毕竟节目组有规定，但特殊时期的紧急情况还是要酌情处理，你去会客室吧。”
　　方之晓莫名有些紧张。
　　特殊时期的紧急情况？
　　他想，这里面无论是哪个词语都没办法不让人不安啊。
　　他有些手脚发凉，几乎不知道自己是靠着什么走到了会客室，然后踏步进了里面。
　　首先还是礼貌地敲门，听到允许后才走了进去。
　　站在里面的竟然是自家的老板，翻腾的老总，蒋云升。
　　作为一个小公司并不怎么赚钱的小组合的成员，方之晓平时实际上只有在每年年会的时候遥遥见到一眼这名大BOSS，此刻有些心里打鼓，心想该不会是要被开除了吧，或者上面决定要血祭自己？毕竟同期进来参与节目的还有其他几个艺人，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倒是可以真的就这么松口气，不用真的硬着头皮挺过这三个月，早早打道回府了。
　　只是多少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
　　毕竟这也是好不容易才换回来的机会。
　　“小方啊，”蒋云升见了他倒是心情极好的样子，甚至冲上来握住了他的手，“你可是我们公司唯一一个能挺进决赛的种子选手，你要好好加油啊，最近过得怎么样？营里的伙食还好吧？怎么感觉都瘦了？”
　　方之晓被他这瞬间的热情弄得有些一头雾水：“挺好的，蒋总，您特地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蒋云升这才终于松开自己的手，然后坐回沙发上，从盒子里抽出了一根香烟，抬头示意问他介不介意。方之晓摆了摆手，他这才悠悠然点起了香烟。
　　“说是事也不算是事，小方啊，3S的高层你很熟吗？”
　　方之晓甚至觉得自己完全没听懂他话里的任何一个字。
　　看着他迷茫的样子，蒋云升抖了抖烟灰，笑得有些不明所以。
　　“阮总，你认识吗？”
　　方之晓决定还是实话实说：“不太清楚…….”
　　蒋云升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拍着自己的大腿道：“我当初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不是池中物，虽然在翻腾这么多年了，也是公司对不住你们，没能给你们什么好机会，不过你是个好孩子，我是知道的，老老实实的，所以——”
　　方之晓咽了咽口水：“所以——”
　　“我们跟3S做了笔交易，”蒋云升笑道，“他们保翻腾进入前十强，你的合同就终结在第28名，怎么样？刚好跟你年龄一样，是你的幸运数字啊。”
　　方之晓如同三伏天里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凉水，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
　　“蒋总，为，为什么？”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说出这句话，“3S到底是——”
　　“诶呀，小方啊，你不要觉得被提前淘汰是什么大事，就像你之前说的，选秀这种东西这几年来都是这么回事，该选的早就被选光了，你们这种炒冷饭的注定走不长远，现在有人愿意跟你换合同，这是很幸运的事嘛。”
　　方之晓还是觉得有些头脑发昏：“什么叫做换合同啊，蒋总——”
　　“就是等节目结束之后，你跟翻腾的合同就会被转移到3S旗下，”蒋云升道，“这也是个机会嘛，毕竟你在翻腾这么多年也没什么太大的起色，换个环境或许真的能够有更大的机遇也说不定呢？”
　　“可是我根本就没听过3S这个名字啊——”
　　蒋云升笑了笑：“他们也是刚刚开始搞这个的，比较年轻，试试水嘛，能够发现你，倒也是难得。听说阮总对你青睐有加，你可要好好把握哦。”
　　方之晓还沉浸在他针对自己最终会被安排在28名淘汰的事里迟迟无法反应，甚至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被背叛和交易了的震惊中没法过快地接受。
　　蒋云升倒是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没必要这么受打击，毕竟这就是娱乐圈嘛。你还能有人愿意过来换，已经是很难得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至少还有这个能够供他们交换的价值。
　　方之晓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会客厅了。
　　他回到了宿舍，坐在床沿上，发了一会儿呆。
　　这时候翻腾的另外一个后辈，同时也是方之晓在I.L.C里的前成员钱消串门晃了过来，发现他没像往常一样去练习室，不由得有些好奇。
　　“怎么了，方哥，身体不舒服？”
　　方之晓抬起头看着他的脸，想着，这件事钱消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用自己止步28名换回翻腾其余成员进到前十，他至少应该是知道的吧？如果是知道的话，自己该怎么面对他们呢？
　　饶是如此，他还是坚持强撑起笑脸，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有点头晕，可能是贫血了。”
　　钱消哦了一声，但还是有些担心，于是也跟着坐到了他身边：“你还是得注意一点啊，不要总是这么拼命，虽然节目为了效果，可以积攒一点你努力的素材，但是咱们公司这个尿性，也不会换来多少镜头，把自己熬垮了就不好了。”
　　“钱消，”方之晓突然问道，“你觉得咱们能出道吗？”
　　“这话说的，”钱消笑道，“如果有镜头在这里，我肯定要说，咱们肯定可以。但是翻腾你也知道，哪有钱啊，就是过来混脸熟的，但是我说句实话，如果咱们公司真能换个出道位的话，肯定是你。”
　　方之晓愣了愣：“为什么？”
　　“毕竟你最有话题啊，”钱消掰着手指道，“拼命三郎，回锅肉，老来俏，当然，不是讽刺你啊，出道这么多年都不红，美强惨怎么都能算得上吧。”
　　“倒也没有这么强，”方之晓偏过了头，“真这么强，还能在这里混五年？”
　　“方哥，你可太妄自菲薄了，”钱消晃着自己的腿，“这年头，娱乐圈谁靠实力赚钱啊，尤其是偶像行业，你要会搞事，然后后台硬，这才能红。重点还是后台，咱们翻腾实在是太咸鱼了。”
　　方之晓听着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意有所指，如果放在平日里他肯定不会继续跟他讨论什么公司的问题，只会轻轻揭过，但眼下结合之前蒋云升把他当做交换工具彻底放弃的举动，现在已经有点破罐破摔了。
　　于是道：“那你就没有打算换公司？”
　　钱消看着他，然后轻轻笑了一下：“咱们合同签的都是十年制，我就算想跑，也跑不了啊。”
　　方之晓再不说话了。
　　钱消知道他心里有事情，于是想了想，又道：“方哥，我其实挺佩服你的。你可能是这个时代里唯一一个还这么傻乎乎地相信偶像梦的人了吧，只要努力就有收获，不可能的。可是就算是这样，我也还是很佩服你，因为你能坚持到今天，真的就已经让人肃然起敬了。”
　　方之晓轻轻叹了口气。
　　坚持吗。
　　他可能，已经坚持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