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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纸鸟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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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白的灯光从窗里漏了出来,像一只白鸽的灵魂,在出租车里飞翔。
林衣眼皮微微颤动,天亮了?他想。
耳边传来微妙的抽泣声,让人有点不自在。可林衣还是决定无视这个不和谐的声音,准备争分夺秒的延长休息时间。
他太困了,哪怕有人拿刀顶着他脑袋,他也不愿意略微缩短一点点休息的时间。在循环的噩梦里,林衣习惯性地一遍又一遍反刍儿时发生的一件事。
黄昏,头顶日冕升腾的巨型太阳,快要融化在夏日里的行人,以及身边那个……
“呜呜呜,你……你醒醒”,微微有些沙哑的女声,在林衣头顶盘旋,令人烦躁。
他感觉左手掌心又开始微微发痒,下意识习惯性握紧拳头,摩擦着手指,想要抑制这股异常。可痒意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水珠一般在皮肉下滚动,简单的摩擦和抓挠并不能……
“别哭了”,林衣叹了口气,有些迟钝地把几乎挂在他身上的女孩搂着往怀里带了带,像是被林衣大胆的举动镇住,女孩沉默了两秒,打了个嗝,手忙脚乱地从林衣温暖的怀抱里爬出来。
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她听到眼前这个看不清表情的青年困倦且困惑的问道:“小鱼,你怎么钻到我房间里了?”
两人一阵沉默,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的林平夏有些尴尬的抹了把脸,“那个……”
“啊,抱歉,我睡迷糊了,把你当成了幺妹。”林衣猛地把手缩回去,迅速举起双手以示无害。
砰的一声闷响,原来是林衣意欲直起身的瞬间撞在车顶上,他痛苦地倒抽一口凉气,如梦初醒的模样:“什么情况,这是?出租车?”
C语言挂在嘴角就要脱口而出了,林衣余光扫到林平夏,又把脏话咽回肚里。
三分钟闹剧巧之又巧地缓和了出租车里几乎凝固的空气,有了能交流的同伴,林平夏好赖把眼泪憋住了。
在她逻辑错乱,语序失调,外带手舞足蹈地解释下,林衣终于明白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也就是说,咱俩都是一觉醒来,发现人已经在这儿……”林衣摸索衣服兜,他刚才趁着林平夏讲解情况的时候就发现,这身衣服是白天时在学校里穿的衣服,一件棕色风衣和一条普普通通的牛仔裤。如果他记的不错,那现在兜里应该有……
“找到了”,林衣从牛仔裤的右兜里摸出来一个手掌大小的笔记本,以及一根只有食指长短的迷你水笔。他眯起眼,微微侧首,透过没有关严的车窗,看向远方,那里是模糊不清的连绵山影,出租车在一条没有弯道的公路上狂奔,速度快到路边惨白的灯光几乎连成一线,盯紧时让人产生身体拉长的错觉。
“司机不说话”,林平夏肩膀贴着林衣的胳膊,也许是吊桥效应,短短几分钟,温和无害的男大学生便让她卸下一点心房。在小声说明情况的时候,她甚至没有发现两人安全距离过近。
都被乾坤大挪移过来了,“司机”如果真的回话了,可能会更恐怖。林衣抬眼瞅了瞅左侧斜前方完全被黑暗笼罩的驾驶室,明明在一辆车内,却像是两个空间。透过车前玻璃,他只能看到约十来米的公路和公路两侧普普通通的球形路灯。
除此之外,漆黑一片。
借着在车里盘旋的白色灯光,林衣甩甩笔,记下林平夏的简要个人资料和她提供的一些不能确定真假的线索。
【林平夏:女,25岁,家里两栋楼的小包租婆,恐惧当前处境,怀疑着“我”。】
【驾驶室无有回应】
【出租车一路均速向前】
【窗外景色有些熟悉】
刚才林衣笔尖微顿,在林平夏倚靠过来时,他轻轻把小笔记本合上,塞进衣兜里,“你真的什么也没带吗?”
听到林衣又一次确认这件事,林平夏无奈地微微直起身,柔软的白色针织衫连衣裙罩勾勒出娇小圆润的身体曲线,她大大方方地用手摸索衣服,“看,一个兜都没有,早知道……”紧接着眼巴巴的看着林衣,对他的“装备”垂涎不已。
林衣耸耸肩,没等他把气氛完全柔下来,争取林平夏更多的信任。
耳朵便敏锐地捕捉到一丝翅膀扇动的声音,他“嘘”了一声,“你听。”
林平夏惊愕地瞪大双眼,而后皱起眉头,摇摇头。
林衣身体靠在车窗边,他仔细分辨着,在风里捕捉着。
鸟?一群鸟儿?
“你刚才说景色很熟悉?”林衣低沉地声音在出租车里轻轻飘荡。
林平夏本来是紧紧贴着对方的,可她突然有些慌乱四处张望,像是出租车里有不速之客突然降临。
“嗯嗯,感觉像是来过这里……啊,也有可能是看到过……以这样的视野看到过……”林平夏恍恍惚惚地嘟囔了两句,却没得到林衣的回应。
当她抬起头,隐隐约约看到一双狭长的黝黑眸子沉沉地看过来,惨白的光短暂地将它点燃,但那点明亮转瞬便湮灭了。
“有鸟儿来了”,林衣闭了闭双眼,他不喜欢林平夏刚才的目光。
耳边翅膀扇动的声音愈来愈清晰,可林平夏还是一脸什么也没听到的疑惑表情。
是我有问题?是我又出了问题?
在林平夏看不到的地方,林衣右手紧紧握住车门把手,发狂的抑制自己从车里一跃而出的冲动。
手心开始发痒,他回想起木尺打在上面的感觉,酥酥麻麻地过电一样,令此时此刻的心脏依然为之战栗。
“鸟?有鸟!”林平夏朝另一侧微微打开的车窗扑去,惊慌失措的尖叫着:“鸟,纸做的鸟!”
林衣目光闪烁,没有回头,他脑后,密密麻麻的纸鸟飞蛾扑火般向出租车包裹来。
如果有人在上空俯瞰,他甚至能看到一条白色长蛇在公路上拉长,扭曲,竭力地想要登上飞驰的出租车。
也就是此时,林衣和疯狂的情绪作斗争,林平夏放声尖叫的时刻,时间似乎静止了一瞬,纸鸟群奋力前冲,贴在车外侧,把所有玻璃糊了个密不透风。
车内陷入黑暗,不过一秒,车顶灯跳动着亮起,深黄朦胧的灯光一眨一眨,晃得人心慌意乱。
装饰品一样的驾驶室,车载电台“滋滋”两声,伴随着一声温柔的叹息,清亮的女中音和缓地说,“温馨提醒:即将进入事故高发路段,请乘客系好安全带,再次检查行李,你们的朋友‘张先生’已备好食宿,静候两位到来。”
电台里的女主播微妙的停顿了两秒,又温柔地补充说明:“请乘客尽可能保管好行李物品,牢记占卜师的预言。”
伴随着一阵令人头晕目眩的嗡鸣声,电台声音消失了。
林衣倒抽一口凉气,终于挣扎着把自己从没顶的负面情绪里捞出来,他注意到,女主播说道“行李”二字时,有什么东西蹭了蹭他脚踝,细软的绒毛擦过皮肤,而后信赖地贴在他脚边,不动了。
林衣第一时间调整右腿的位置,侧过身若无其事的转头问:“行李?”
林平夏傻傻的“啊?”了一声,把脚边的背包露出来,是一个粉红色的儿童书包,上面印着时下流行的迪士尼公主形象。
至于是哪位,林衣分不出来。
只见林平夏大大方方地把包打开,还凑在林衣身边问:“包里只有一个作业本诶?”她哗啦哗啦的从前翻到后,眯起眼想要看清内容,最终还是放弃了。
听觉、视觉奇佳的林衣到是借着微光看到点内容,他一言不发转头审视自己的行李,却发现那并非是活物,而只是一个灰扑扑的蓝色帆布背包,十分朴素,没任何值得一说的地方。
“包里有什么?”林衣注意到林平夏询问时,语气有些急促,她表情变化不大,左腿轻微抖动,她扫一下林衣的包,又扫一下驾驶室,再扫一下窗外,可纸鸟已把视野全部封闭了,也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林衣同样大方的展示了自己的行李,奇怪的是,里面空无一物。
林平夏似乎是不可置信,她情不自禁,伸手摸索了一边包的内壁。
“什么也没有”,林衣毫不介意的把包放在林平夏腿上,他转身用食指戳戳纸鸟,没想到,它像活物一般微微弹动了一下。
林平夏还在摸索蓝色帆布背包,没注意到这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