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风中滚蛋

13、第九章 上 山中来客

　　悬崖底下的大青石很多，且有几块是平铺而成，对于坑坑洼洼的卵石河岸来说，这是方难得的平地。用悬崖上怪松奇柏的枯枝混着几摞茅草，就在这方青石上，傍河而建一间小小的茅屋。时有炊烟，青风渺渺。
　　老渔夫无儿无女，一条破渔船，一张织了又破破了又织的老鱼网，还有一口黑黑的大铁锅，就这样跟了他好些年。此地地形险恶，少有人至。多少年了，和他说话解过闷的不过一二人（那还是很早很早之前的事情了），外带漫山的走兽飞禽。今儿个居然能捡到一个小孩，真是苍天有眼。
　　老人家去外间架起了锅，破蒲扇露着风的扇，不一会，底下的火大了起来，锅里的水冒起了丝丝水气。老人家顺手扔了几只青皮小河虾进去。哼着曲子，分外开心。
　　屋里的竹床上，锦儿还在昏迷。脸上身上被尖利的山石划破的口子早就凝了血，被人细心的用湿布子擦拭过，清爽了不少。身上盖着一条毡毛被子，粗粗拉拉。摩擦着锦儿细嫩的皮肤。孩子在梦里睡的格外不踏实。
　　飘飘忽忽，人似乎又回到五柳街的家里。歪脖柳树下和小福庆玩着数石子。街上行人很多，货郎茶摊，满是出游的小姐和公子，手里的桃花枝，竹骨扇，各个怡神，陶然自乐。突然间飞沙走石天地变色，天空里赫然出现一张血盆大嘴，整个街市瞬间没了人，小福庆扔下手里的石子往家里跑，自己却怎么也跟不上，师父打开门 ，把福庆搂进怀里拍着头一个劲的安慰，随后径直关了门，望也没有望向自己。
　　“师父！”锦儿拍着大门，小手拍的生疼，撕心裂肺的叫师父。终是无人应门。锦儿又急又怕，天上的嘴巴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眼看着就要把自己一口吞下。
　　师父。锦儿急得直跳脚，绝望的喊。
　　恰在此时，门又开了，一个陌生男子端着一口黑漆漆的锅，张着大大的嘴巴，阴恻恻的笑，“熬汤，把你熬汤。”
　　锦儿全身过遍激灵，生生的吓醒。
　　吓？这是哪里？福庆呢？
　　外间的熟悉的歌声传进耳朵，锦儿眯着眼睛仔细打量这件小茅屋。朴素的狠，一张床，几把竹椅，木桩的桌子，黑油油的桌灯，再也不见其他的摆设。
　　空气中混着松节油的香，还有干茅草的清，身体的疼痛似乎都能渐渐的淡去。
　　不一会，一个老者进了屋子，看到床上的孩子已经醒了过来，嘴巴一下子就咧开来，“小哥儿？你可算醒了，还记得我不？”
　　锦儿就着窗户里照进来的日光，仔细打量面前这个黝黑的老者，人还有点晕乎，点点头，又摇摇头。
　　老人家说，“我就是把你捡回来的那个人呀。”乐呵呵的在床头坐下，“你从山崖上跌下来晕在河边了。”
　　锦儿脑子里嗡嗡的，一下子想起昨晚福庆把自己扑下山崖的经过，挣扎着起来，“谢谢老人家，你有没有看到我身边还有个小孩子？”
　　老人家吃惊的瞪大眼睛，“没有罢---只有你一个喽。”
　　锦儿呲着牙要下床找人。
　　“唉，你这个孩子这么这么个样子？”老人家使劲把他按回床上，“我逆着水一路行到这里，走了好几里，就只看见你这么一个人，再也没有旁的人了。”见孩子苦着张脸，渔夫猜测大约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什么人一起跌了下来。“听老汉一句，这一带山高险峻，丛林密布，多野兽出没，没有掉到这附近，大约就是趁着天黑被野兽叼走了。要么就是卡在山崖璧上的石缝里了。这么长时间了，也被老鹰什么的吃干净了罢。你这个孩子，能从这么高的地方跌下来被老汉我捡到，就是你命不该绝，何苦着为难自己。你这一身的伤，好不容易打理妥当。”
　　本想着这么劝劝孩子能死心，谁料想这孩子心眼直，差点跳起来，“怎地还有老鹰？这么会功夫怎么就会被老鹰吃掉？大爷求求你，我们昨晚才滚下来的，时间还来得及。”
　　老人家叹口气，“小哥儿，你在我这屋子里躺了两天了，外间就是个大人，也该饿死了。”
　　锦儿只觉得晴天间一个霹雳，直劈的自己呆在那间，怎么也动弹不了。
　　小时候在水里，族类很多。锦鲤中像他这种丹顶，并不是什么稀罕品种。记得有个和它玩的很好的哥哥，通体金黄，人们唤它做金龙。几万条锦鲤中都不一定出的一条血统纯正的金龙。有时趁着天好光线充足，它们就去水浅层捉小虱藻吃，太阳金灿灿的照进水里来，直照的它全身散发着一种温暖和煦的光辉，耀的人不敢逼视，美的惊天动地。
　　后来哥哥被人捉走了。自己整天就躲在浅层的水藻里往外瞅，只希望有一条，那些穿着黑衣的人还能再把哥哥放回来。也不知道瞅过了几个寒暑，湖面的冰层化了几回，它的心里才隐隐明白，离开的哥哥再也不会回来。晚了那么些年的眼泪不是惊天动地，就那么安静的淌，寂静的让心都会碎掉。
　　“小哥儿？唉，小哥儿？莫要难过了。抓紧时间养伤是正经。”老人家好不容易把已经傻愣的孩子安抚着躺下。看了他半天，给掖掖被角，叹口气，“你们这样掉下来，家里人也在找，那个孩子也可能被家里人救回去了？”
　　锦儿眼睛里亮了亮。对呀，师父这么厉害。
　　有门，老人家赶紧往下说，“命这种东西，人说不得。你在此间伤心，拼命往坏处想，还不如往好处想。”搭眼瞅了下小哥儿，只见他抿着最，不吭声，但是眼珠终于活泛起来，“你说是不？”
　　半响后，锦儿唔了一声。
　　“欸！这样就对了。”老人家又乐呵呵的起身，“先休息会，我给你熬的汤就快好了。”
　　熬汤？锦儿一哆嗦。
　　“这条河里的鱼都快成精了，最近怎么也捞不上来，就捞到几条河虾，还算新鲜。”老人家在泥土垒的灶台上找盐巴，忽然想起什么样的回了身，“小哥儿？你不介意罢？”
　　虾？锦儿笑的成了朵小花,“不打紧不打紧。”
　　小孩子，什么都来去一阵风，忘性大的狠。
　　锦儿下了床，身子隐隐的有些疼，大约是滚下来的时候磕碰到了。不过还好，也能忍受。慢悠悠的转出了屋子，脚下的青石巨大的让锦儿有些吃惊。青石有些部分蔓伸到了河上，白色的浪花翻腾涌动。屋子原来临河而建。
　　青石另一边，老人家蹲在那里专心的扇火。水隐隐的要开。
　　锦儿走过去陪着老人家蹲了，笑眯眯的嗅到河虾的鲜香。锦儿又使劲嗅了几下。
　　“小哥儿你叫什么？”老人家专心的盯着火势，不忘抽空问上一句。
　　“叶锦，师父师兄都叫我锦儿的。”
　　老人家点点头，扭过头突然问，“叶重机是你什么人？”
　　“吓？你知道我师父吗？”
　　老人家眯起眼睛打量叶锦，“呵呵，知道知道。”又转过身专心的扇火。
　　身侧的弱水哗啦啦的响。
　　突然又一拍大腿，“哎呀！忘记了！”
　　“怎地了？”锦儿歪着脑袋问。
　　“忘记加一味料了。”老人家挠着头皮，很苦恼的样子。
　　“什么？”
　　“弱水的鱼虾奇怪的狠，这嗅上去是鲜美的狠，熬出的汤就是有股子腥味 ，怎么也去不了。除非---”
　　“除非怎地？”
　　老人家左右看了看，“我看这水要开也还得好一会，要不，我们先去摘点回来。也不远。嗯，那边！”老人家顺手指了，“就在不远处的山崖壁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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