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舟》长秋野水

5、第 5 章

　　虔城是典型的南方内陆城市，春秋之期尤为短暂，冬冷夏热，换季之时温度忽上忽下，偶尔还会满30减15，上午还是晴空万里高温难耐，下午就晴转多云温度骤降，令人毫无防备。

　　窗外的冷风吹进来，杨若打了个激灵，胳膊上已经起了鸡皮疙瘩，她伸手关上窗。

　　教室内嘈杂喧哗，上课铃打响，伴随着高跟鞋哒哒哒的脚步声，所有人如同飞鸟归巢般回到各自的座位。

　　李英走进教室，把课本教案往讲台一扔，神色不耐的扫视下方众人，没有说话，空气停顿了片刻，紧张的氛围酝酿到极点之后，她高声呵斥：“整栋楼你们最吵！我在办公室都听见你们的讲话！上课铃都打响了还在说，铃声就是命令知不知道！”

　　底下众人噤若寒蝉，暗自腹诽：下课时也没见你这么说呀……

　　教训几句之后，李英收敛了不耐的表情，正色说到：“后天开始月考，这两天抓紧时间复习，明天晚上收拾好自己的课桌，准备考试。”

　　宣布完后又叮嘱了几句，才准备上课。

　　杨若对于这场月考有些期待，这段时间以来努力学习的成果迫切的想要得到检验，她心里盘算着，整体平均分可能会提升不少，年级排名或许能从千名之外进入到千名之内。

　　她明白，距离想要的最终目标，不可能一蹴而就，只能循序渐进。

　　只是她没有完全的把握，或者说，她还处在以往的不自信中，第一次为了一件事情拼搏这么久，只是为了证明这些日夜以来自己苦读的意义，同样也想要证明，自己不比别人差，别人能做到的，只要她想，她也一样能做到！

　　午饭过后，杨若照旧回到教室默背单词，此时已是深秋，指尖微凉，和煦的阳光拂在她身上，为她带来点暖意。

　　她沉浸其中不知道背了多久，抽出意识时脖子微微酸痛，她仰头活动下脖子，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有些松懈的盯着窗外放空。

　　窗外种着红枫，此时正逢枫叶颜色最深之时，阳光照在上面更是衬的鲜艳好看，有风吹过，零散的吹下一些落叶，飘在空中轻轻落在地上，又被无形的风推着向前走，红叶积少成多的聚在一团，在风的指引下转圈跳舞。

　　杨若沉醉在这番景色中，想起了曾经读过的一句诗，她提笔在草稿纸上写下：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许多同学已经来到教室了，距离上课时间还有五六分钟，杨若又瞅了瞅窗外，踌躇了下，走出教室下楼了。

　　她刚从后门步履匆匆的走过，江云洲便从前门进来，余光掠过她的背影，走近座位坐下后，看到手肘旁边的草稿纸，上面略微熟悉的字迹，他观其字意，心中了然。

　　望向窗外，枫叶起舞，行人寥寥，正是一副生动的风景图。

　　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杨若在一堆落叶里搜寻，惊喜的发现一片完好无暇颜色深红的枫叶，她眉眼染笑，小心翼翼的捻在指尖。

　　待女生消失在视野里，江云洲便收回视线，嘴角几不可见的翘起弧度。

　　赶在上课铃响之前回到教室，杨若轻轻的把枫叶夹在课本里，小心翼翼的合上。

　　为了这次考试，杨若做足了准备，她把这次要考试的内容总体都复习三四遍，该背的课文和英语都牢牢的背了多次，直到熟记于心才觉得踏实。

　　临考前一天晚上，她熬夜做了好几道题，凉风吹进窗，她拢了拢身上的外套，瞥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收拾下便上床睡觉了。

　　清晨，滴滴响的闹钟叫醒杨若，她伸手关掉，起身穿衣洗漱。

　　却觉得脑袋昏昏沉沉，步伐沉重。

　　暗叹不妙，知道自己应该是不幸中招感冒，不过对她来说也算常事，她身体免疫力差，每逢换季准头疼脑热。

　　不过现在的情况还不算太糟糕，照以往的经验来看，考试还是没问题的。

　　她收拾好东西，确定没有什么遗漏。

　　吃过早饭后，想起看天气预报今天有雨，出门时便带了伞。

　　杨若早早的来到考场，找到自己的位置。

　　等待了没多久后，铃声便响起了，监考老师捧着卷子走近教室，和他一起进来的是秦朝。

　　杨若所在的考场是全年级按成绩排名倒数第二的考场，按照秦朝每天逃课打架无心学习的行径来说，以他的成绩出现在这也理所当然。

　　杨若想，他这样的人能来参加考试都是件怪事了。

　　只是她没想到，秦朝竟然迈着漫不经心的步伐朝她这边走来，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杨若就和他不经意的对视上了。

　　秦朝远远地就瞧着她，她平静的移开视线，目光毫无波澜，他从她身边走过，在她后面的位置坐下。

　　监考老师分好卷子，从每组最前面传下去。

　　试卷传到杨若手里，她抽出一张后，转身递给秦朝。

　　扭回头来准备提笔，刚写上姓名班级后，便感觉到后背被人戳了戳，秦朝不掩乖张肆意的口吻低声说：“借支笔。”

　　杨若正襟危坐，抿紧唇，顿了下，才打开笔袋没回头的递了支笔过去。

　　心里做好了这支笔有借无回的打算。

　　压住心里的不快，她提笔开始考试。

　　监考老师照例在四周巡考走动，整个考场此时很安静，只有运笔写字的声音。

　　杨若专注答题，偶尔停顿思考下，虽然身体不适，但依旧保持头脑清醒。

　　时间过去大半，杨若已经做完三分之二。

　　后背又传来明显的触感，还是那个声音，低到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音量：：“写完了吗？试卷借我抄下。”

　　杨若一惊，提起眼皮不动声色瞄了眼监考老师的所在耐着性子，他正端坐在讲台，低头看书，一边没放松台下的动静，时不时抬头看两下。

　　杨若暗忖片刻后，硬着头皮没有理会，继续投入题海。

　　身后没了动静。

　　又过去几分钟，秦朝再次戳了戳她。

　　杨若抿直嘴角，面上浮起愠色，置若罔闻。

　　这下秦朝罢手，他心中了然，挑起眉头往椅背靠去，瞟了杨若几眼，嗤笑一声，问旁边的男生“借”了张试卷来抄。

　　考试接近尾声，杨若反复检查了几遍答案，监考老师收上卷子，考试结束。

　　接下来的几场考试，后面那位也没有骚扰过杨若，不过按照他传闻中睚眦必报的性子，就这样算了不像是他的作风。

　　但杨若并没有放在心上，与其浪费时间想这些事情不如多复习几遍接下来要考的。

　　晚自习时，大家回到自己的班级教室，互相讨论着考试内容。

　　晚自习结束后，人群密集的往楼梯口移动，外面正飘着斜风细雨。

　　杨若和徐静各自撑着伞跟在人群后面，走出校门，互相道别后，往不同的方向走。

　　杨若昏沉的脑袋依旧有些迷蒙，鼻孔也有些堵气，她吸了吸鼻子。

　　刚转身缓步行走了没多远，却被一人截住了去路。

　　秦朝长手一探，从杨若毫无防备的手里夺走了伞，她见是他，压下不安面无表情看他：“你干嘛？”

　　他手插裤兜，在杨若面前站着了身子，垂眼睨视着她，傲气十足:“你对我有意见？”

　　“没有。”杨若平静的回应。

　　“那你今天是耳朵聋了？”话中讥讽意味明显，他嘴角一挑。

　　杨若与他直视，见他这般声色，心下一沉，这是来找她秋后算账了。

　　她眼神保持平静，面色毫无怯意，不置一词。

　　秦朝见她沉默，面色逐渐不耐，轻蔑道：“原来不仅耳聋，嘴巴还哑了。”

　　杨若心头一直压制的厌恶突然此刻已经到了顶点，她反唇相讥：“我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好学生，这场考试对你来说做不做又有什么区别。”

　　即使两人之间的气场根本不对等，但她眼里未显半分惧意。

　　暗黄的路灯下，女生仰着头注视他，眸子漆黑如墨，秦朝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但有一瞬竟被这坚毅的眼神吸引进去。

　　对她话里的嘲讽也没有驳斥，如果不是因为不想被叫家长，他才不会来应付这无聊的考试。

　　杨若沉下声：“伞还我。”秦朝听后，眉眼挑起，嚣张跋扈道：“伞借我用了！”

　　说完他撑着伞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杨若自知抢不过他，只能眉头紧皱地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心疼这把伞。

　　虽然从来没听说过秦朝打女生，但像他那样的性格和做派，杨若也不敢明显的和他作对，毕竟惹上他，不知道会带来多大的麻烦，可她又不愿因为忌惮他而低忍气吞声。

　　她只能在最大限度上克制。

　　晚上的冷风一阵阵的灌进口鼻，密集的细雨在她头发上堆积形成一颗颗小水珠。

　　天色已晚，雨不知道会不会越下越大，杨若把书包拥在胸前护着，快步往家的方向踽踽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