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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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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九年,六月。一窈窕女子只身侧躺在塌上,听身边的侍女叽叽喳喳的谈论近日长安城中的事。
“瑾娘子,齐王殿下向陛下进言,洛阳的秦府车骑将军张亮暗中纠集四方亡命之徒,收买当地豪强,意图图谋不轨。”
“陛下盛怒下令严查此事,立即逮捕张亮,受了好些苦呢,幸亏秦王殿下向陛下求情才放了他。”
“还有,太子邀请秦王去东宫赴宴,可当晚秦王殿下竟被人下毒,你们说这事是谁干的?”我咳了一声打断侍女的话并瞪了她一眼以示警告,她瞥见后忙住口退下。
片刻后,嬷嬷进房禀告我,“小娘子,大人命老奴告诉您明日他带着您进宫泛舟,多穿些衣裳,以免加重哮疾。”
我躺在塌上回应她,“我知晓了,有劳嬷嬷跑一趟了。”等她告退后,随即拉响塌旁的铃铛,侍女进来服侍我穿衣。
她低声道:“瑾娘子,陛下下旨严禁房玄龄,杜如晦再近秦王府半步,违者立斩不赦。另外突厥骑兵数万人入塞围乌城,着以齐王代秦王督诸君北征,秦王府将军尉迟恭,程咬金,秦叔宝等人随齐王出战,府中精锐战士并应与之偕行。如此一来秦王怕是成不了气候了。”
我未开口,只点了点头。自武德七年以来,天下基本归于安宁,太子和秦王也开始在暗中发展势力,这几年来二人不断勾心斗角,背地里使绊子。
朝中大臣也分为三派,一派支持太子,认为嫡长子又是储君,继承皇位是理所应当的;一派支持秦王,认为秦王虽是次子但战功赫赫,皇位应当有他一份;还有一派则为中立派,谁也不支持忠于陛下。
客观来说,太子殿下是个能力突出,性格仁厚,待人宽简的储君,秦王殿下是个足智多谋,知人善任,英明神武的亲王。
我父亲在朝中保持中立,但实则内心更偏向秦王一些,我亦是如此,现今且看秦王殿下如何绝处逢生,扭转乾坤。
经过之前几次太子和秦王的试探,我心中大概明了了,陛下心里始终记挂着已逝的窦皇后,所以在不危及皇权的情况下,他都不会处死窦皇后所生下的儿子。
六月四日,我早早下榻,梳妆打扮,面见陛下岂能毫无气色,跟随于父亲身后处事小心,不敢怠慢,言语诙谐幽默逗得陛下和几位大人很是高兴。
可听闻宫中出事我们不得不赶紧上岸,这时,远远望见尉迟恭将军风风火火地赶过来,陛下大惊失色地喝道:“今日作乱的是谁?你想干吗?”
之所以有后面一句,是因为尉迟恭将军来时顶盔掼甲,手持长矛,浑身是血,这身行头进宫,且是直奔陛下而来,实在不能不让陛下怀疑此人来的动机。
尉迟恭拱手道:“回禀陛下,秦王因太子,齐王作乱,举兵诛之,恐怕乱兵四出惊扰陛下,特派臣前来守卫。”
陛下倒也不生气,转头看向身边的裴寂裴大人,意味深长地叹道:“没想到今日竟发生了这种事,该如何是好啊?”
父亲和陈叔达陈大人不等裴大人回答,抢先答道:“太子和齐王本就于国无功,平日里又常嫉妒秦王功勋声望,狼狈为奸,多行不义。
如今秦王出兵讨逆诛除,实乃死不足惜,秦王功盖宇宙,率土归心,陛下如果将其封为太子,再委以国务,就不会有事了。”
陛下静默,终言“善。”尉迟将军抱拳道:“请陛下降下手敕,命令一切军队均受秦王指挥。”
陛下应其所求,写好诏书命天策府司马宇文士及立即手持圣旨出东上阁门,在尚在鏖战的秦王府军同东宫,齐王府部队面前宣布旨意。
不久又派出黄门律郎裴矩前往东宫晓谕安抚太子的旧部,劝他们放弃抵抗。
之后陛下请秦王前来见面,臣子自然不方便在场,父亲交代我赶紧回府,宫中尚不安全,我只得行礼告退。
路经玄武门,心里很是惆怅与惘然。站在玄武门前暗叹秦王逼宫造反不仅成功逆转局势,而且除去皇位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一箭双雕,只是弑兄逼父得来的皇位注定是惹人非议的,不知这位又该如何是好。
我叹了口气,正欲离开却不巧撞上了一人,连声道歉,他没有与我计较转身就走,但是……他可真是眉目俊秀,身姿挺拔,像极了话本子里的少年将军,让人一见难忘。
尤其那双眼睛犹如鹰一般锐利,锋芒也都能从眼中流露出来,不知他是哪家郎君,应当不是长安的吧,瞧着一点儿也不娇气。
回府后侍从传来消息称军中有人散播谣言,秦王府将领有个别丧心病狂的提出要把太子和齐王的所有亲信全部除掉。听此我愤慨道:“如此这般秦王可是失了人心和声望,然后呢,秦王可采纳了?”
侍从解释道:“不曾,其中是因为尉迟将军出面力争表示大罪只在太子和齐王二人,如今二人身死,牵连众多是不明智的行为,秦王听取了尉迟将军的建议,下诏大赦天下,宣布只惩首恶,胁从不问,于是冯立,谢叔方等东宫,齐府大将先后自首认罪。”
我点了点头,又有些诧异这话竟是从那一贯喊打喊杀的尉迟将军口中说出,军中大乱只怕有人幕后推波助澜。
莫非是,李长歌!她乃是前任太子李建成之女,自幼由秦王,房玄龄,魏征等人亲身教授,文韬武略皆有涉猎,花容月貌之姿。许是年轻气盛做了许多荒唐事的缘故吧,被冠以“长安小霸王”的“雅称”。
我记得在玄武门事件以前,她替秦王之女李乐嫣出气,打折了尚书大人的爱子的狗腿,太子为秉公执法,亦为平是非将她送往辟雍堂思过数月。
三日后,六月七日,陛下正式下诏立次子秦王李世民为皇太子,与此同时,军国要事事无大小均交由太子处理决定,之后再行上报陛下知晓。
二个月后,陛下(李渊)决意内禅,正式将皇位传与秦王,于是八月初九,秦王继位于东宫显德殿,下皇旨大赦天下,尊李渊为太上皇,奉养于太极宫。
总的来说,阿诗勒部并没有因玄武门之变而获得什么好处,且因李长歌至今尚未成功捉拿,长安城门出入严查,变相被囚禁于长安城的草原特勤阿诗勒隼和随从只得传信于草原,并随时寻求机会刺探大唐军情。
大可汗派遣草原使者前往大唐,借口是草原与先皇曾有议亲之说,如今宫中适婚的妙龄女子少之又少,而现今大唐四周豺狼虎豹环饲,阿诗勒部是草原上势力最强盛的部落,不知到时是哪个倒霉蛋被下旨赐婚给阿诗勒部和亲?
哈哈哈,图个乐嘛。
草原使团的行进速度着实令人惊叹,未有半月便到了长安城外,虽说是外族蛮夷,倒也入乡随俗秉以礼节,等候陛下口谕大开城门放他们进城。
无论他们怀揣着何心思,他们既以诚相待,我们自不会亏待远道而来的贵客,使者入宫与陛下商议之事不明,只说大唐与阿诗勒部将会举办一场蹴鞠比赛。
我早早就赶往球场,选了处视野开阔的位置,球场上的蹴鞠比赛激烈进行着,这场比赛对大唐十分不利,魏征之子魏叔玉也在此负了伤,比赛因此被迫中断。
隐藏在暗处的李长歌见此偷拿魏叔玉的蹴鞠服,为不暴露身份戴着面具上场,在她的部署下,比分很轻易就追上来了,阿诗勒部也叫停比赛,请求换人。
同样戴着面具的阿诗勒隼一上场,眼睛就紧盯戴着面具的李长歌,随后移开视线走向阿诗勒部,哇哦,趁李长歌注意力被阿诗勒隼转移的片刻,皓都已奉令埋伏在四周,准备随时擒住李长歌。
啧啧,傻姑娘嘞,可以说自小便是在秦王殿下的膝下长大,你熟悉他,他又何尝不了解你,不,他比你自己都要更了解你。
刺杀?怎会成功?
阿诗勒部落的炻辛思力与大唐谈起议亲之事,他看中了李乐嫣,可陛下又怎会愿意将乐嫣送往草原和亲,前朝的奕承公主自愿和亲,愿结两国之邦交,至今都是为百姓所颂佳话。
但那帮愚民又晓得什么?草原的陋习是父死子承,无论是土地,权利,还是……女人,在他们眼中女人与奴隶无差。数年间奕承服侍了三任夫君,可说是人尽可夫,且她教唆颉利可汗,曾将大唐陷入陷境。
如今的大唐不敢说是真正的国富民强,陛下只好屈意求全,炻辛思力提出的和亲是阿诗勒隼所设下的试探,试探陛下的态度和大唐兵力如何,他野心勃勃欲吞并大唐,陛下的心急以致于此次的对弈中落了下风。
场上推杯换盏间风云变换,场下挥汗间热闹非凡,双方实力水平基本持平,一时间两方达成了平局,胜负只在最后一球!
最后一球各人使出全身解数,竞争激烈,不晓得是哪个郎君将蹴鞠踢出场外,直冲我眉心而来,幸好一陌生“郎君”搭救,将蹴鞠稳稳地接住,然后将蹴鞠抛入场内,李长歌抓住机会前翻转720度将球踢进框中,赢下了这一局,令在场的诸位大唐百姓欢呼雀跃不已。
我侧身看向那位郎君,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哎呦,整日捉鹰反倒被鹰啄了眼哪,那哪是郎君呀?
分明是个唇红齿白的小姑娘。
我与她攀谈几句,发现我俩很是相似,不是容貌的那种相似,是更深层次的相似,用她的话说难得遇到如此契合之人,不结交不朋友。
哈哈,都还没认识有多久呢,话说的倒熟稔。
我邀请她一同游玩长安城,她婉拒了,表示她自幼便是在长安城中长大,对于一草一木简直不要太熟悉,不久将要离京出发去往别处,我叹道:“这样啊,你自己孤身一人在外行走不危险吗?不如我指派身边随从予你,任你差遣。”
她回道:“瑾娘,谢了,我已习惯独身一人闯天涯的日子,吾辈虽是女子,但江湖经验绝不逊色于那些老江湖。”
说到江湖经验,谁还比她更清楚呢?与我科普她行走江湖的黑话和经历,罢了从怀中掏出两本书送给我,其中之一是《山海经》,其二是……
这时突然身后有人拧且生耳朵,并怒喝道:“你这逆子,东南西北地闯荡,能以自保我也就不管你了,可若教坏他人万一出点儿事,怎么担待的起?你尚年幼,旁人不会说你什么,说的全是你爹我,走,回家!”
且生看见那人,只敢弱弱地喊一声“阿耶”,就被提溜走了,而我则看见其二是《江湖救急,尊主殿下要和亲》。
没记错的话,这是京中最是风靡的教科书式的中二指南吧,原来如此。
回到场上,陛下召见李长歌,问她可要什么恩典,李长歌低头微微勾起嘴角,“回禀陛下,吾不要金银珠宝,官运亨通,吾要…你的命!”
说罢提刀欲砍李世民,皓都率先冲上前去拦截李长歌,其余人跟上将李长歌包围,不一会儿李长歌便被擒获,陛下下令将李长歌押往天牢。
阿诗勒隼目睹了这一切,对于大唐尤其李世民更有一番了解,想起踢出场外的蹴鞠,仍不放心的望了我一眼,可巧撞见且生被她爹带走的闹剧,对不起,我笑得真的开心。(啊!开心得跟个二傻子似的)
无意瞥见场上的阿诗勒隼,人家可傲娇了呢,扭头就走,留给我一个伟岸的背影,只能看见他飘逸柔顺的长发在空中飞扬。
回府路上,也是有缘,再次遇到且生,她骑着匹骏马,在街上肆意横行,恍惚间好像那个人。
莫名的,我羡慕她,我也想成为这样的人,不受世俗枷锁禁锢,不被别人的思维裹挟,尽情享受自己作为“人”的权利,心中暗暗拿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