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珑璁》柳桑晏

23、第二十二章：白雪

　　【1】
　　“现在太阳快落山都没看到罗广将军，他会不会没有来呢？”巧然饿得肚子咕咕叫。

　　虽说兵不厌诈，但慕渊成也不敢如此决策，是要放任狄洪回攻瓦城吗？

　　“来了，来了，我听见马蹄声。”黑鹰俯下身贴地倾听，“不过不大像罗将军的部队，倒像是我们小王爷的。”

　　什么？慕渊成不应该在赤谷吗？楚宛愔半蹲起查看四周，兵队是从瓦城调来的，看规模估计俩万人余。

　　“小舒王带的兵也太少了，这一打三，如何能打过？”

　　“不一定是一打三，闵开和韦恪所带领的也是我们大夏的子弟兵，人家未必知道要被出卖当贼。”

　　楚宛愔向巧然比划了手势。

　　巧然解读道：“我猜小舒王现在欲与闵开谈判，而在谈判结束前我去想办法拖住狄洪。等小舒王出来，黑鹰去狄洪军营用津兰语喊句大夏军队藏有虫蛊，巧然去韦恪营中说前方敌军被袭速来补援。”

　　楚宛愔在纸上写下那句话的音译版本，让黑鹰反复诵读不暴露口音。

　　巧然见楚宛愔最后确认流程完起身，大概是要单独行动。

　　“小姐，你打算如何拖住狄洪呢？”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

　　俩人刚好背对着黑鹰，巧然才想起小姐会腹语。

　　......

　　“其实应该是罗广将军亲自来清理门户的？”

　　闵开对慕渊成的到来有些措不及防，他现在不该在赤谷吗？

　　“小舒王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慕渊成是独自前来，正襟危坐于榻上，闵开抱拳单膝跪于地，慕渊成未要他行礼后起身。

　　“罗广将军那日请罪说监管不力，使兖关一代瘟症爆发，我让他上下自查溯起根源，可正好查到闵将军与津兰暗使勾结。偷木里堡染过瘟症的尸体装箱入内，想使此疾扩散到军中。”

　　“殿下在说些什么？卑职实在听不懂。”闵开依旧佯装镇定。

　　慕渊成随即站起，剑光肃肃斩断闵开的参将佩印。

　　“昨日是否有不知名的车辆进入你驻扎的营帐？”

　　“有，不过那只是运送粮草的普通车马。小舒王到底在怀疑什么？”

　　“那可否带本王去看？”

　　“有什么不敢的。”闵开站起，向营帐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慕渊成收起剑，把手中佩印丢到闵开怀里，轻拍手向外走去，没等出帐，四个高大身形像津兰壮士的把他手臂擒住。慕渊成侧跑出软剑向下贴身绕环，一壮士直拳对准他的腰身，慕渊成躲过后，又遭另一人勾拳捶腹，未来得及收步便再次被擒住。

　　“小舒王，这下你该怎么办呢？现瘟症已传遍整个军营，就算你走出去也不会有人救得了你。”

　　“是吗？”

　　慕渊成轻笑，旁按住他的武士松开他的臂膀，人拆开头盔，并非津兰人，而是同样生活在草原，模样相似的海虞异族壮汉。

　　这些人不是慕渊成刚带来的，那么是什么时候进入军营的？

　　“不用猜了，你们昨天押送的箱子被换过的。”

　　“怎么可能？那里面明明装的是尸体，我找人确认过，没有气息的。”闵开实在是想不通。

　　“带走！”

　　事情真相自然不能告诉闵开。

　　......

　　“什么人？”

　　柔珂从房门后出来，解释道：“并不是有意偷听的，我刚好在这个房间。不过罗将军不是走了吗？”

　　“闵开可能和津兰勾结。他们从木里堡运送尸体，不知道要干嘛？”

　　“虫蛊可能会反噬津兰兵，瘟症直接传播得更快。”

　　慕渊现在毫无头绪，没有实质证据不好给闵开定罪，且若轻举妄动，叫人破罐子破摔，恐毁现在攻进瓦城后的大好局面。

　　“我倒有一个法子，可能有点冒险。”

　　柔珂叫人把风云骑的药师找来，可想到药师的衣服还给楚宛愔了。只能命人再去驿馆取备份的，半成品的假死药。让海虞武士服用后昏睡藏入箱中，罗广布置的内应会算好时间喂入解药。待人要处理他们时，反杀之。

　　【2】

　　“那吉，有人在军营外送上这个。”

　　托盘上放着一把金塑青玉刀。

　　“竟然是霜玉刀！要人把她带进来，嗯，不要太过粗鲁。”

　　人不一会儿就被送到军帐，隔着面纱，狄洪也能窥得女子的容貌，果真是楚宛愔，她既然会自己找上门。

　　楚宛愔自报了姓名，见对面的那人迟迟没有应答。狄洪那惨白的脸色，因战事吃紧，近来也过的不好。

　　“楚小姐，哦，永清郡主，别来无恙。”狄洪命人放开楚宛愔，并设座，“郡主刚才进营自称什么？给慕渊成作说客？”

　　“我是代表小舒王而来。”楚宛愔靠腹腔发声，“议和的。”

　　狄洪哈哈哈大笑，如今慕渊成势头正胜，怎会想和。

　　“郡主，你这叫我如何能信你？”

　　“就凭区区海虞洲的势力能把嘢琊草原搅个天翻地覆。”

　　“你不敢。”狄洪笑道。

　　俩人目光相对，锐利中暗藏杀机。

　　“我不敢吗？那要不要试试。”楚宛愔移开在狄洪身上的眸光，双手背后分析道，“之所以会骚扰晋边无非想借此钳制大夏，海虞富饶又毗邻津兰的领土，王爷就把饼画到了海虞洲，可王爷是否想过这么大的版图您吃得下吗？”

　　狄洪知道她的确是来谈判的，命旁的人撤下。

　　“吃不吃的下，吃了才知道。”狄洪学着楚宛愔说汉话。

　　楚宛愔浅笑道：“那这就是第二个问题，王爷能不能吃到。王爷在阿善盟，那赤谷可就没有埋什么重兵吧。所以瓦城大伤后，王爷意在守，不在攻。”

　　“可小舒王该去了赤谷，我杀了罗广拿下阿善盟再反攻瓦城，又有大夏兵作俘虏，这局面又会是另一番模样。”

　　“如果慕渊成来了阿善盟呢？闵开也没反呢？”楚宛愔厉声质问。

　　“不可能，不可能的。”狄洪喃喃念叨。

　　砰～砰～哐～砰～

　　狄洪听到帐外打斗声，只觉不妙。雷金进帐来报：“那吉，不好，大夏兵来犯。”

　　“是大夏那支部队？”

　　“好像是阿善盟韦恪的驻兵。”

　　“雷金，把她抓住。”狄洪害怕楚宛愔见机逃走。

　　雷金持刀，以腕为轴，左腿向右叉步反撩，刺向楚宛愔，她利器全被没收，只能轻打。空拳难敌利刃，十个来回，楚宛愔败下阵。雷金一个臂内旋格刀，没有用力，便刺入她的心口。

　　“噗-”

　　楚宛愔一口鲜血喷出，狄洪转身接住要摔倒在地的身体，食指和中指并拢探到鼻息旁。

　　“她没气了？怎会？雷金的武艺远在赵永清之下。”

　　楚宛愔计成，韦恪未下令，阿善盟的驻兵便与津兰开战。

　　历时半日，津兰人从阿善盟一路撤后，直到叶耶古城墙。

　　时闻一夜阴风，千峰笋石，万树松萝，帝城雪深寒尽。六花聚散联翩，匀飞密舞，如天接重云，白梨碎剪。

　　“殿下，狄洪派人送来一句话，若不想楚姑娘死的话，就把叶耶城的兵撤走。”柏夜急报。

　　“楚姑娘怎会在狄洪手中？恐怕有诈。即使真在他手中，唾手可得的叶耶城怎能放弃。”

　　慕渊成的一部下没说完，就遭到海虞洲在场三位将领的白眼，张可力虽然不在，但他们均因楚宛愔参战，若现在慕家过河拆桥，那实在不义。

　　“小舒王殿下，小舒王殿下，我家小姐被吊在叶耶城门楼上了。”

　　巧然说话带着哭腔，她刚从远处瞟了一眼，那人真是楚宛愔。

　　“你，黑鹰，楚宛愔是一路来的？”

　　“嗯。”她虽不知道慕渊成靠什么判别的，但连忙点头，“我家小姐是为了拖住狄洪进攻时间去谈判的。”

　　慕渊成也猜到如此，难怪津兰人反攻的时间比自己预计的还晚。

　　“她走前还说过什么？”

　　巧然把假药事情如实讲了一遍，最后还补充道：“小姐是考虑到了狄洪会拿她做人质，但没说她的应对之法。”

　　慕渊成还在思考，柏夜又来传话。

　　“全军上下直接攻入叶耶城，活捉狄洪。”

　　海虞霎时将领目瞪口呆，不知说什么好。

　　......

　　粉堞万层，紫塞百雉，雪粒铺成路晧白。

　　狄洪站在城上，用蹩脚的汉话对下喊道：“小舒王，这可就不对，叶耶城和楚姑娘孰轻孰重？小舒王难道分不清吗？大夏皇都可有传闻小舒王要娶楚姑娘哦。”

　　慕渊成握紧缰绳，瞥眼看向远上方，即便心痛如绞割，但只能保持镇定，嗯，她是可以相信的。

　　“交易该有诚意，将人吊了近一时辰，你要我放过叶耶城，做不到。”

　　“那小舒王是执意不放过叶耶城了。雷金，张弓，也不必留楚姑娘性命了。”

　　雷金挽弓拉满，看向狄洪，而狄洪目视下方，与对手作最后的心理博弈。

　　“攻城—”

　　雷金立马把三角箭镞对准剧里不久垂直吊挂的人儿。

　　“放箭—”

　　慕渊成策马扬鞭，脚腾跳轻点踩马鞍后空翻，开弓，靠弦，瞄准，撒放，一气呵成。

　　人着白衣，身姿纤玅，同雪，堕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