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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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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陈灵溪没睡好,一直断断续续做噩梦。
梦里她坐在一张餐桌前,桌上摆着雪白的餐盘,餐盘里放着一只死苍蝇。
有个声音告诉她,吃下这只苍蝇,就会得到500块。
她不屑的笑了笑,心想:这不是电影里的桥段吗?开什么玩笑,我才不会为了区区500块吃苍蝇。
后来价格一直涨,仿佛在探寻她的心理底线,1000,2000,3000……
涨到100万的时候,她开始动摇了,心想:虽然很恶心,但如果真的能得到100万,吃掉一只苍蝇好像也没什么吧?
涨到1000万的时候,盘子里那只苍蝇在她眼中变得很渺小,很渺小,渺小得像一粒灰尘,仿佛轻轻松松就能吃下去,可是心里又犹豫:怎么会有人为了一只苍蝇支付一千万呢?这肯定是个恶作剧,就算吃下去也一毛钱也拿不到……
后来价格涨到了一个亿,这时的她已经无法保持冷静了,心脏砰砰直跳,浑身血液滚烫,苍蝇在她眼里不再是苍蝇,它变成了房子、车子、豪华家具、漂亮首饰,还有足以让她一辈子安枕无忧的人生。
“虽然有可能是恶作剧,但万一是真的呢?万一真让我得到一个亿呢?”
陈灵溪抓起那只苍蝇,迫不及待塞入口中——
然后她猛地从梦中惊醒,翻身趴在床边开始剧烈干呕!仿佛真的活吞了一只苍蝇!
太恶心了!
太恶心了!!!
……
一大清早,陈灵溪呜哇哇吐了个半死不活。
她想,吴冠哲的心路历程大抵就是这个梦了,明知道用美人计很没格调,明知道成功的可能性极低,但那五百亿实在太诱人,诱人到吴冠哲愿意抛弃所有原则,去博那渺茫的一线希望。
那她自己呢?五百亿,她真的不心动吗?
陈灵溪回忆江游那张油腻腻的笑脸……
不……不太行!
除非换成江延还差不多!
想到江延,她的肠胃立即熨帖了许多,随后心里又泛起酸酸的涩。真人秀把他骗进来,她就已经很对不起他了,如果再骗婚骗钱骗感情,那她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唉。
乱七八糟的思绪让人情绪低落,她勉强打起精神,起床收拾地上的污秽,衣服上好像也沾到一些呕吐物的酸馊气味,陈灵溪不禁怀疑自己之所以会呕吐,是不是昨晚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她不会做饭,晚饭是从孙大厨家里端的,村里厨房的卫生条件确实差了些,蚊虫不少,还有山里的野耗子时不时去串门。
陈灵溪觉得这事得跟剧组反应反应,现代的□□、捕鼠器都得操办起来,总不能因噎废食,因为怕穿帮就连卫生问题也不顾了,万一染上病怎么办?
胡乱想了一通,她换了身衣服,拿着棒槌去河边洗衣服。
没有洗衣液,也没有肥皂,居然要用一根棒槌洗衣服,陈灵溪心里又忍不住埋怨起来,剧组好歹弄块猪胰子出来嘛。
拿着棒槌砰砰敲了一阵,衣服干没干净她不知道,反正胳膊酸得不行。
这时她忽然后知后觉:用手也能洗衣服,为什么一定要用棒槌?可恶,入戏太深!
她放下棒槌,蹲在河岸边用力揉搓衣服。
王大婶端着木盆从她身边路过,笑着打招呼:“陈娘子,洗衣服呐?”
“嗯。”陈灵溪毫无新意的回了一句,“你也来洗衣服?”
“是呀,小豆整天玩泥巴,身上的衣服穿不了几次就脏得不能看了!”王大婶扭头喊自己的孙子,“小豆别乱跑,河边路滑!”
陈灵溪朝远处那小孩投去同情的目光——寒假本来应该在家快乐的打游戏,结果只能窝在山里玩泥巴。
洗了一会儿衣服,河边的人渐渐多了,有人来挑水,有人来打渔。
陈灵溪把洗好的衣服放进木盆,双手抱起,起身时看见王大婶也拿着棒槌邦邦的敲,忍不住提醒一句:“直接用手洗就好了,以后洗大件的被单再用棒槌敲吧,不然太费力气了。”
王大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神飘忽,一会儿望这边,一会儿望那头,似乎完全没听见陈灵溪的话。
陈灵溪也懒得再说一遍,抱起洗衣盆就走。
走了两步,脚下一顿,忍不住回头看王大婶,又望向附近几个村民,她发现大家的神态好像有点不对劲。
难不成,大清早的在河边有戏要演?
可她不记得剧本上有河边的剧情,除非导演临时加戏或者改戏……这也不是没可能,昨晚吴冠哲发癫说了那么一通话,说不定脑子一抽想要搞小动作。
远处有人吆喝:“江家的来挑水了!”
王大婶顿时精神抖擞,伸着脖子冲自己的小孙子喊:“小豆啊!别离水太近,当心滑进去!”
小豆一听这话,就跟接收到信号似的,张开双手往河里一扑!直接扑进河里了!
陈灵溪:“?!!”
她还没反应过来,又听见王大婶嗷的一嗓子:“啊啊啊我的孙儿!救命啊!!!快来人啊!!!我家小豆掉河里了!!!”
陈灵溪左看又看,打渔的和挑水的全都傻站着。
“快下去救人呀!”
她的火气一下子蹿腾上来,演戏也不能这么没谱,那小孩才10岁大,真出事了怎么办?
眼看周边一圈人都不动,陈灵溪扔了木盆往孩子落水的地方去,王大婶却把她拽住,也不说什么,只是挤眉弄眼,示意她不要去。
“你快松手,小豆要被河水冲走了!”陈灵溪着急道。
王大婶的力气好大,攥着她的衣服不松,眼睛不停朝她身后瞟,“哎哟陈娘子,你这小身板怎么能下水救人,可别连你也被河水冲了去……哎!他们来了!来了!”
王大婶猛地推开陈灵溪,大声哭嚎:“老天爷啊!快来人救救我的孙儿吧!没了孙儿我不要活了啊!!!”
陈灵溪快要被气死,回头一看,只见江家三兄弟里的老三提着桶来了,行吧,不管怎么样只要有人下水救孩子就行!
江祺是来打水的,看见河里有个小孩在扑腾,顿时懵在原地。
“快、快救人,你们谁会游泳,赶紧下去救孩子啊!”江祺喊道。
王大婶震惊,眼睛珠子瞪大,问:“你不会游泳?!”
江祺愣愣的重复:“啊,我不会游泳……”
王大婶差点背过气去,“你二哥呢?他怎么没来?”
江祺说:“他嫌河水不干净,去山上打泉水了。”
该来的不来,来了个不会游泳的,真不知道吴冠哲这出戏是怎么排的,陈灵溪在心里狠狠翻了个白眼,提起裙摆跳进河里——
“啊!这……”王大婶张了张嘴,无措的看向边上其他村民。
那几人也正傻眼,有下水救人的想法,可刚才当着江祺的面没下水,现在再下水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江祺一拍脑门,“我大哥会游泳!我去叫我大哥来!”
他拔腿就跑。
此时陈灵溪已经泡进水里,河面看似平静,水下却有湍急的暗流,她花了好大力气才抓住小豆,费劲的往岸边游。
小豆被灌了几口河水,勉强在水里漂着,逞强道:“我没事,我会游泳。”
“儿童泳池跟河里能一样?!”陈灵溪没好气的吼他一声。
小豆抿住嘴巴不吱声了。
这孩子既有委屈,也实在是累了,刚才在水里不停扑腾,装出一副快淹死的样子,又不能让自己真淹死,很不容易。
陈灵溪终于把小孩拖回岸上,自己也累得够呛。
王大婶再次飙演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住孩子,“呜呜呜呜我的小豆啊……”
陈灵溪跪在一旁,撑着胳膊喘气,她平时都宅在家里写稿子,很少运动,而且早晨不像中午温度高,人在河水里泡一泡,浑身上下冷飕飕。
眼前投下一片阴影,她微愣。
下一秒肩上忽然多了件衣服。
陈灵溪抬头,发现江延站在自己面前,正静静看着她。
“啊,谢……谢谢……”陈灵溪慌忙垂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乍然相见觉得好尴尬。
谁知她这一低头,更尴尬了,左右交叠的衣领不知何时散开,露出里面湿透的杏粉色肚兜,单薄的布料兜着两团软绵绵、沉甸甸的白兔,随着呼吸一颤一颤,仿佛快要坠出来。
陈灵溪脸色大变,赶紧用他的衣服把自己裹严实,随后脸颊腾腾冒热气,眼睛也急得起了一层水雾!
她竟然在他面前走光了!
丢脸死了!
这种关键时刻,陈灵溪指望谁能来为她解围,旁边的王大婶却抱起孙子走了,嘴里还念念叨叨:“哎哟哟全身都湿透了,我们小豆得赶紧回去换衣服,可别着凉了……”
陈灵溪心想:我也湿透了,你倒是看看救命恩人啊。
王大婶健步如飞。
这时,站在面前的男人开口道:“回去吧。”
他的嗓音低低的,微微沙哑,所以在音量偏低时会无端显得暧昧,好似她和他关系很亲密。
陈灵溪的脸蛋不争气的又红了几分,白嫩手指绞缠着身上湿淋淋的衣服,垂着脑袋,像个柔弱可怜的小媳妇,瓮声瓮气说:“那,你的衣服……我会尽快还你的。”
江延安静看她一会儿,嘴角噙着淡笑,说道:“别着凉。”
平和的语气,听在陈灵溪耳中,莫名觉得温柔。
她默默把衣服裹了裹,红着小脸蛋,埋头往村里走,始终没敢抬头看他一眼,走着走着,步履忍不住有些雀跃。
真好。
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那么好。
没有肥,没有秃,没有破坏那段美好的记忆一分一毫。
…………
江祺在河边勘察一番,没什么发现,把木桶扔河里灌了半桶水,吃力的提上岸。
“我觉得,我们应该是触发游戏的隐藏剧情了,要不然怎么这么巧,我一来,那孩子就掉水里了。”江祺扭头问江延,“大哥,你觉得呢?”
江延淡淡点头,回道:“我觉得,你对。”
“你也这么认为是吧?”江祺更有信心了,拎着水桶说,“江游那家伙就知道骂我神经病,他也不想想,就算真是老头子在耍我们,为什么弄个古代村庄出来?这肯定有原因啊,这个村子极有可能是老头子设计的游戏副本,只有找出副本里的玄机,才能回到现实世界!还有那个采石场,游戏不会无缘无故让我们去那里做任务,我们一会儿去那儿找找线索。”
江延抬起手,在弟弟肩膀上轻拍两下,说:“加油。”
江祺愣了愣,“大哥,你不去?”
江延弯腰抱起地上的洗衣盆,又捡起一个大棒槌,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望向陈灵溪刚刚离开的方向。
江祺恍然,“好吧,跟NPC多套近乎也很重要,那我自己去采石场了。”
江延点头,端着洗衣盆和棒槌走了。
…………
陈灵溪一进院门,就接连打了七八个喷嚏。
阿嚏、阿嚏、阿嚏——阿嚏!!!
完了完了,她要感冒了。
在这种原生态古村里生病可是大事件,她得赶紧洗个热水澡驱寒。
湿衣服穿在身上太难受,陈灵溪进屋关上门,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脱光,偏偏肚兜的细绳死活解不开,急得她心头冒火。
绑的是活结,只是这种细绳一旦湿了就会变得很难解,她一边咬牙切齿的解绳子,一边怀念自己的蕾丝内衣。
她有许许多多蕾丝内衣,各种颜色,各种花纹,如果款式特别漂亮,哪怕没有适合她的尺寸,她也会忍不住买下来私藏。
说起来这癖好还跟江延有些关系。
那个时候,她在画室当模特,每天最大的期盼就是看到江延的画。
通常大家画完以后,会把自己的作品摆到画室最前面,供美术老师观看和点评。
可是有那么几次,她没看见江延的画。像是为了避免被老师点评,他总是比其他人先画完,然后早早离开画室,以致于她那阵子好失落,觉得江延可能是画腻了,不想画她了。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在画室里发现了江延的素描本,从前面翻,是中规中矩的素描静物、石膏像、人头像,但如果从后面翻,就能看见无数个她。
在所有美术生们专注于头像练习时,江延已经开始画她的半身像、全身像。每张画既像她,又不像她,那种感觉很难形容,也许是胸口的弧度,也许是腰间的曲线,也许是百褶裙底那一抹阴影……青涩的诱惑,却不会让人觉得下流。
陈灵溪对其中一幅画印象深刻,是她的半身像——
那天她的衣领有些大,露出了半截内衣肩带,因为和衣服色调近似,没人发现,何况大家的注意力更多放在模特的眼睛、鼻子、嘴型还有头发丝上,唯独江延……唯独他,把那半截不起眼的,带蕾丝边的肩带,画得分毫不差。
对那个年龄的他们而言,性是禁忌的,也是令人怦然心动的。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画她,他喜欢她吗?……她不敢问,因为他画画的时候总是一本正经,神色淡然,她真害怕自己是自作多情。
后来再去画室,她会有意换上不同的蕾丝内衣。
哪怕穿在里面,不可能被人看见。
她心里藏着隐秘的情愫,幻想他那双漆黑的眼眸深深凝视她,透过平常的衣料,窥见她为他准备的“礼物”……
………
……陈灵溪最后用剪刀解决掉了肚兜的细绳。
她换了一套干净衣服,身上立即舒服许多,不过想洗澡还需要费些功夫,在没有热水器的条件下,想要烧热水,首先一大难题,是生火。
家里的火折子已经灭了,陈灵溪只得蹲在土灶边上,费劲的摩擦打火石……
摩擦得她龇牙裂目。
太难搞了!
一想到真人秀还要拍一个月,这一个月只要想洗澡就得摩擦这玩意,她就暴躁得想骂人!
妈的!
烦死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陈灵溪狐疑的望去,看见江延走进院子。
陈灵溪惊讶起身,一张脸瞬间从暴躁变得羞答答,抬手将额前的乱发撩到耳后,细声细气的问:“……你怎么来了?”
江延把洗衣盆端进来,放在她脚边。
“谢谢……”她往边上退了半步,显得局促。
江延看她片刻,而后目光落在地上那堆杂草和打火石上,他默默走过去,蹲下来抓了把草,在手里搓揉一会儿,弄得细细绒绒,然后拿起打火石,嚓嚓几下——
微小的火星溅开,落在干燥细软的草叶上,冒出小小的火簇,而后愈燃愈旺。
火光映着他沉默平静的脸庞,深黑的眼眸也闪烁着光。
陈灵溪定定看着他,觉得心里好似有个地方,也被他点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