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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阴差阳错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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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睡了很久很久,做了一个极度可怕的噩梦,混沌中挣扎,却抓不住任何。
睁开双眸。
嘶——
光线好刺眼。
连忙闭上双眼。
试着动了一下身体,左手抬起,遮住光线,再缓缓睁开眼……
我是谁……我在哪里……
呃——
嘴唇和舌头发出震动,但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眼前有一层白色布料阻隔我和四周的接触。
是纱布,我的脸上裹了厚厚的纱布!
除了眼睛和嘴巴可以活动。
立刻摸向自己的脸。
我到底是谁?为什么脸受伤了?为什么说不出话?
这里,好像是一个药庐,床榻对面的架子上堆满了各种草药,屋子中间有一张木制大桌子,上面有一个棕色木箱,旁边有序放着各种刀具,看起来,不像是厨房用的刀。还有纸、笔。
阳光和灰暗交替叠乱充盈着这个屋子,灰尘在阳光下上下浮动,忽而浮上,忽而悬于地面,掷的落下,缓缓落下,每一粒,似有眉眼,温顺的,严峻的,不甘的,还有,血色邪恶的。
抵不住这阴气森森。
离我最近的,应该是一个眼眶?深深的黑洞对上自己的眼睛。血色,黑色!死气!无尽的空洞、恐栗!
对的,应该是一具白色骷髅,立在床头。
等等……骷髅……
骷髅!
是骷髅!
惧得倒吸一口凉气!
正当我在细细打量这个陌生的环境时,推门进来一个人,身着青衫、浅麻色齐胸裙,脚穿高头鞋,是个老婆婆。
老婆婆说她叫五婆,是长安鬼市一名仵作,是她七天前在乱葬岗救了我,这里是她的住所。
呃——呃——呃——捏着嗓子,想发声。
“五婆,您知道我是谁吗?”我用手比划着。
“你是谁我不知道。但是,你的年龄大概在二十到二十三岁。”
疑惑。
我继续比划双手问五婆,她是如何得知我的年龄的。
“丫头,你在昏迷的时候,我给你做了全身检查。”五婆说完这句,替我检查了伤势,走向药架,却不肯再往下说。
呃——呃——呃——
我不放弃。
呃——呃——呃——
“把你从乱葬岗救回来,也是我们有缘分。”五婆放下手中的药材。
“人的生长都是有规律的,牙齿也不例外。牙齿对于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器官。”
“首先,它有咀嚼功能,牙齿把食物磨碎,有利于食物与唾液充分混合,然后进入胃内,使之易于消化;其次,牙齿对于人的语言功能也有影响,假如没有了牙齿,说话会变得含糊不清,也影响美观。”
“除此之外,牙齿还有一个奇妙的用途——根据牙齿来推断年龄,人摄入各种食物,一日三餐,都离不开牙齿,牙齿要与各种各样的食物打交道。故而,牙齿也会受到磨损。”
“我在你昏迷时查看了你的上颌左侧,上颌右侧,下颌左侧,下颌右侧,四处二十八颗牙齿,根据你的牙齿磨损程度,均符合二十到二十三女子的特征。”
好厉害……
“丫头,伤好了,你就走吧。”迟缓而坚定的声音从五婆口中传出。就在她转身出门时。
走?走到哪里去?我是谁?捂着满胀疼痛的脑袋。
一串囫囵不清的声响阻止她。呃——呃——
我踉跄下床,扑向桌子上的纸和笔,不顾膝盖处传来的疼痛。
“五婆,您收留我吧!”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是,但是,我想活着。”
“谁都想活着,可是谁都活得不容易。等伤好了,你就走吧。”五婆的态度很坚决。
“重生!师父!”四个硕大的因慌乱而歪扭的字呈现在五婆面前,还有重重的磕头声,声声闷响,有力。
鲜淋琳的血在地上,在额上,光线下,甚是油亮。
这一次,五婆没有直接转身出门。
从此,我的名字是从容,一个失去记忆的被毁容的哑巴仵作。
五年后,鬼市角落一处屋子。
“五婆,避秽丹快用完了,我去街上买点材料。”一个身形瘦削,戴着面巾的女子颔首,向一个老妪比划着手势。老妪也以慈爱的眼神点头应允了。
此二人正是从容和五婆。
街市上。
一个满脸横肉、胸襟油污的矮胖男子双手被缚,被众人扭送到官府。因男子力气甚大,拒不就范,在官府门衙前造成混乱。
“大人!我真的没有打死杨二宝啊大人!我是冤枉的!大人!”矮胖男子声嘶力竭。
为首的官差见状,不由分说,狠狠踹了一脚矮胖男子。
“郑屠户,昨日你与杨二宝因小事起争执殴打对方,今日杨二宝无缘无故身亡,仵作验尸杨二宝脸上有伤,不是你打死的,还能是谁?!”
“不是我,大人!我不相信你们的仵作,我要其他人验!”郑屠户恐慌官衙仵作被收买,牙一咬,横下心。
围观的民众越来越多,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那就其他人验,验对了,赏两吊钱!”衙差环顾四周。
“她!她可以验尸!”从容被方块推了出来。
一个女子?算了算了,一个女子能验出什么,反正这郑屠户的罪判定了!衙差觉得荒唐,但也没阻止。
顿了一会儿,她深吸一口气,向官差揖了手。
官衙大堂,苍术和皂角在盆子里烧着,只见从容一面往盆中倒入些许醋,一面轻轻扶着盆子以免倾倒。
绕着尸体走了一圈,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没有其他可疑的地方,方才用刚才准备的醋汤清洗死者身体。
死者脸上有明显殴打伤,腹部隆起。
待检查到腹部时,从容以手拍打尸体肚皮,明显膨胀有声响。
还没等从容起身,一个号丧的村妇闯了进来。
“大人啊,您可要替我们做主啊!肯定是那郑屠户心中不服气,故意打死我们家二宝啊!”村妇继续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掩面。
“他不是被打死的,尸体脸上的伤不足以致命。“从容收起检查面巾,在随身带的纸上正色写道。
众人面面相觑。
杨家娘子坐到地上,拍打地面:“她胡说!大人啊!我家二宝就是被郑屠户打死的!你看他好好的,只有脸上有伤。”
从容盯了杨家娘子半晌,双手比划。
“敢问杨家娘子,杨二宝平日的吃食都为哪些?”
方块见众人看不懂手势,只好帮忙翻译。
“约是两盆。”
“杨家娘子,杨二宝平日的饮酒量为多少?”
“一……一坛左右。”
杨二宝的娘子不明原理,一一如实作答。
平日里与杨二宝常喝酒吃食之人刚好也在场印证了。
从容把检查情况大致写在了纸上:“大人,杨二宝尸身只有面部有殴伤,且颜色较浅,尸体周身没有其他伤痕,用手拍其肚皮,明显膨胀而响,这样初步判断,便是由于酒食醉饱过度,胀满心肺致死。”
“刚才取了死者亲属,杨家娘子的供状,死者杨二宝平时常吃酒一坛会醉,吃两盆饭食会饱,平日与其会餐者也验证了这一数目。而这次,闻其死者死后,酒气依旧浓烈,需要查明其死前最后一次饮酒吃食数量,方可判断死因。”
中堂上久久不见方块,从容觉得疑惑。过了稍许,方块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原来,他听了从容问杨家娘子,杨二宝平日吃食酒量后,就去找了杨家平时常光顾买菜的那些摊贩那里。
打听到平日里杨家的买菜量也就几株蔬菜几斤肉,差不多是两天买一次。但是昨天却买了比平常多两倍的肉菜,还买了四坛好酒。
而,此刻,在杨家灶台上肉菜所剩无几,四坛酒坛,滴酒不剩。据邻人说,昨日杨二宝饭后醉态十足,拍打着肚皮跌坐在家门口。
一切明朗。
“幸好幸好,杨家离这里不远,不然要累死小爷。”方块说完打探情况后,又拍拍起伏的胸膛,自言自语道。
“大人,杨二宝是酒食醉饱死。因酒食醉饱过度,腹胀心肺致死。”从容坚定地写下检查结果。
检验完毕,在大约三五步远的地方,又将醋泼在炭火上,打从上面走过,身上的秽臭之气基本去掉。
明显收了杨家贿赂,要诬蔑郑屠户的官差眼看无法收场,怒目而来,扬起棍棒,就要动手抓从容。
“你乱说!来人!将这个丑女抓起来!”
“哎,别别别,”方块立刻陪上笑脸,“官爷,官爷,我这小妹不懂事,您消消气!消消气!她她她,她瞎验的。”
被方块塞了银两的官差这才罢了手。
从容还想上前理论。
被方块生拉硬拽拽走。
二人这才免除了一顿牢狱之灾。
街市上又有了大新闻。长安酒肆议论纷纷。
“哎哎哎,听说那断案公正的中山郡王被抓进大理寺了,真是太可惜了!”
一食客手里抓着把瓜子坐在酒肆中堂,和对面另一倒酒男子说道。
“谁说不是呢!听说啊那中山郡王长得俊俏清正,太可惜了,还没娶妻生子呢!”
“王爷都二十五了吧,听说迟迟不肯成亲,是因为不喜欢女子……”
“嘘——小心被人听到!”
那食瓜子之人立刻丢下手中剥好的瓜子,压低声音,眉目环顾四周,生怕被官府抓去。
从容心无旁骛,只想买齐药材,脚步很快,和方块一前一后走着。
“真倒霉,没赚到银子,还贴了银子。哎哎哎,从容,别走那么快啊,附近新开了一家酒楼,那里的糕点啊,据说入口即化,堪比皇宫御膳房的吃食,我们去尝尝?”方块追上来,就差流着哈喇子了。
“糟了!忘了银子刚才拿去给衙差了!”一拍脑袋!
从容稍停下脚步,浅浅笑笑,半晌后比划了手势。
“背“避秽丹的方子,我出钱。”
“你你你,你怎么也像五婆一样。”方块垂头丧气,撅着嘴,“为了美食,我背,我背总行了吧,嗯——所谓避秽丹,能避除尸臭。要麝香少许,细辛半两,还有甘泉一两。以上药做成细末,水成丸子,如弹子大,久窖的为好,每次用一丸焚烧。”
从容摇了摇头,比划,“还差川芎一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