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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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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姑娘。”
一声呼唤,打断了弥漫在空气内的沉郁,唤醒二人的理智。
原来,是刚刚放完灯的胡天生回来了。
“胡大爷。”
颜若已经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俯身一礼,道:“我正跟三爷聊着如何潇洒人生,您就来了。”
“可见是个没眼力见的。”
说着,抿嘴低低的笑起来。
“哦?看来倒是胡某打搅了。这便告辞。”
胡天生连忙朝两人揖手,假作要走。
却被颜若一把拦住:“别呀。”
“跟您闹着玩呢。”
“怎么就当真起来?”
“您要是认真的话,就真是小女子的不是了。”
“颜姑娘客气了。”
“胡某也是开玩笑的。”
胡天生含笑回道。
一边向二人飞去一记媚眼,章扬与颜若不觉一怔,随即三人顿时笑作一处。
半晌,颜若才敛去笑意,道:“明儿个便是十六了。”
“是各处东家开张做生意的好日子。”
“小女子先祝胡大爷生意兴隆,财运亨通。”
“那胡某就先谢过姑娘的吉言了”胡天生轻笑着回答。
“听闻,三爷手上有批“红货”尚未盘出去。”颜若神情一肃。
“正巧林老爷珠宝店的供货商因为战事联系不上。现下正等着一批珠宝玉器应急。”
“三爷若是有意,颜若倒可以替二位牵个线。”
“只不过,待事成之后,那一成的回扣,可是不能少的哟。”说到此处,那如花般笑脸又挂起一丝顽皮的狡黠。
“这倒是巧了。”胡天生连连点头,道:“若是这桩生意能够谈成,自然少不了颜姑娘的脂粉钱。”
“那我就跟林老爷说,明日午后三点在芙蓉阁里见咯。”
见二人点头应允,颜若便告声“失陪”,转身寻那买家去了。
只是,临走却又忽然回头,靠在章扬耳畔悄声叮嘱,道:“林老爷急着进货。”
“只不过那老狐狸可不是好相与的。介时,定会欺负你年少气盛,不懂行情。”
“三爷不妨将价钱提高两成。”
“也好应付他压你的价。”
温暖的,透着香气的语句,喷洒在章扬的耳垂,带着旖旎和暧昧,勾得章扬面红耳赤,心脏
“砰砰砰”的极速狂跳。
连颜若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未曾察觉。
翌日晌午,在胡家用过午饭,章扬便催着要往颜若家去。
胡天生瞥一眼,墙上的挂钟,见方过一点三刻,便吩咐管家沏茶。
一面拉着章扬在旁边的丝绒沙发上坐下,道:“莫急。”
“如今时间尚早。颜姑娘只怕尚未用完饭呢。”
“再者。我们是去谈生意。”
“倘或到得早了,林老板还以为咱们的货卖不出去。”
“如此一来,更要压价啦。”
“可是,”他又不是为了那几百万的生意,“要是去晚了,会不会让人认为我们诚意不足啊?”章扬嘴巴上如此回应着,心里头却想着可以早点跟颜若见面。
说实在的,就那区区几百万的东西,虽不算少,可还真没有让他放在眼里。
不过,他那点小心思,又焉能瞒过胡天生这种成精的生意人?
只是故意泼一盆冷水。浇一浇他的热情。
免得到时候,这位大少爷不晓得又干出些什么荒唐事情来?
他的身份,是绝对不能够暴露的。
偏偏,颜若那里却是广州城内,最为鱼龙混杂的三不管之地。万一章扬出了什么事,他全家几十口子的性命可就全交代了。
因此。
即便知晓这小子心心念念的是颜若,也唯有尽力加以阻挠。
任凭他满眼急切,双目频频望向墙上的挂钟,胡天生硬是坐在那儿悠哉悠哉的喝茶。只作不见。
毕竟,颜若再好,也不是他们胡家的人。始终及不上自己的身家性命重要。
所以,尽管章扬一催再催,胡天生也是慢条斯理的丝毫也不着急。以至于,二人抵达芙蓉阁的时候,离约定的时间仅仅差了五分钟。
开珠宝店的林老板早已在二楼等候多时了。
今日颜若一改昨夜的奢华艳丽,只穿了一件淡青色的宽袖对襟短袄,配一条法兰绒的墨绿撒花百折长裙,脚上一双低帮的荷花绣鞋。
双手的尾指和无名指。分别各戴了一枚纯银镂空孔雀掐丝指套。
长发随意在脑后扎了个辫子髻,耳朵上穿着一对拇指大小的珍珠坠子。
鬓边,斜斜的插了一支祖母绿碎钻镶嵌着,嘴衔一摞米珠长流苏的孔雀开屏银步摇。更加显得慵懒随性,如弱柳扶风。
章扬和胡天生抵步之际,她正与林老板闲聊。
此时,一见二人上楼,忙迎上前问候:
“请胡大爷安。”
“三爷,您可算来了。”
“真是叫我们好等啊。”口中招呼小凤上茶,一边将二人引致林老板的桌子就坐。
还不忘询问章扬,可否觉得冷?
见他点头应是,更是二话不说便把怀里的暖炉塞到他手中。
嘴里,犹不忘嘱咐他,“别瞧着广州不似北方一般的下雪。寒气大着呢。”
“别仗着年轻体健,便连大毛衣裳都省了。仔细着了凉。介时染上风寒,发起烧来可就不好了。”
“都说:姐儿爱俏。”
“咱们这些个老头子是没人管的咯。”咽下口中的热茶,胡天生装模作样的调侃道。
“胡大爷就喜欢拿我等取笑。”
颜若也不是吃素的。
立时,便反驳回去。
“也不瞧瞧,您身上这一身的脂膏,真可谓风刮不进,雨打不着。还稀罕一个小小手炉?”
“先不说三爷初到粤海,尚不了解此地的气候。”
“光是看看他那副身板,可是您的对手?”
“偏还要调戏我们,真个是为老不尊。”
“亏您也好意思。”
一番话,半真半假,喜中带嗔,倒是让人无法辩驳。
直把胡天生说得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唯有嚷嚷着,叫小凤撕了她主子的哪张嘴。
“好啦。”挡住佯装上前撕扯的丫头,颜若笑吟吟的冲着胡天生俯身行礼,道;“芙蓉出言无状,得罪了贵客。”
“在这儿先给您赔罪啦。”
回身低唤一声,道:“凤儿。”
“你这丫头,怎地连点眼力都没有?还杵在这儿做木头桩子呢?还不赶紧把我的花梨木琵琶取来。”
又转身朝胡天生眨了眨眼,笑道:“小女子仅以此曲向胡大老板赔个不是。”
“你人大肚量宽,便莫同小女子一般见识了。行不?”
“这丫头。就会寒碜人。”
“一日不把人噎得开不了口你就不舒服是吧?”指着正自小凤手中接过琵琶的颜若,胡天生笑得浑身打颤。
口中犹自玩笑着,道:“我倒要看看,你几时遇上个恶婆婆,天天噎得你个倒仰,还不敢还嘴才好呢。”
“那也得有个乘龙快婿,愿意八抬大轿娶我过门才行。”
“否则。恐怕您这心愿想要成就。可是难了。”
端坐在正堂的金丝楠木书桌旁边的紫檀靠背椅上,颜若手中不停的调试着音调,嘴里幽幽地答道。
随后,一曲《梅花三弄》,飘飘荡荡的由指缝间流泻而出。
章扬才刚听了一节,便让胡天生拉进跟林老板的交易中去了。
颜若昨晚告诉章扬的话,很快便得到了印证。
林老板见过样品之后,便以正在打仗,众人皆想着多留些钱傍身为由,讲价钱压低了三成。
章扬也不着急,慢慢的跟他磨。
胡天生话虽不多。只偶尔插上几句。却都是说到点子上。
颜若的曲子,早已完结。此刻,正悠闲的随意拨弄着弦索,听他们说话。
待到章扬与胡天生,终于将价格拗到提高两成,而林老板却非要再压价的时候,方才用力一拨琴弦,把三人的目光引过来。
“林老板的话,未免有些不公。”
将琴递给身旁伺立的嬷嬷,端起小凤托盘上的茶碗,颜若轻笑着开口。
道:“现在南方的东西发不出去。”
“北边的物事也送不过来。”
“可是粮商们的钱财,可是半点没少赚。”
“还有军政高官的家眷,外国的洋商和洋人。以及各家大小寨子的姑娘们,跟唱戏的大老倌,哪个是缺了那些银子的?”
“三爷的价钱虽是略高一些,也是情有可原。”
“至于您摆出来,是个什么的价码,还不都是任您开的。”
“难道说,那些太太小姐们,还会不要脸面的当众跟您议价不成?”
浅呷一口香茶,放下杯子。
颜若起身走到他们桌旁,拿起一只玉镯瞧了瞧,又仔细打量了一遍象牙的大船,鸽血石【注:极品红宝石的别名】的戒指,然后,拍了拍林老板的肩膀,笑道:“这回您可是赚大了。”
“三爷的货,比起您往年买的,好的可不止一星半厘。”
“你心里偷着乐就罢了。”
“总不能让人家连汤也喝不上吧?”
“要是这笔生意黄了。”
“再要找好的。怕是就没有此等运气了”
一番话,连消带打,一句句尽皆钻进林老板心坎上。
犹豫片刻,林老板终于拍案一掌,道:“好。”
“冲着颜姑娘的面子。两成就两成。”
“我明天上午就派人去拉货。”
小凤上前一步,躬身道:“契约已经备妥。”
“几位爷请到书桌签字画押吧。”
趁着章扬起身的当口,颜若伸手,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暖炉,扬声道:“莫忘了我的回扣。”
“小女子还等着这笔银钱替我家小妹交学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