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第18章 ...
-
第二天清晨,以陆绍司受伤为延展的热点全面发酵,从耀星几年亏损,到总公司华仓决意清算,再到陆绍司其人,最后甚至捎带剖析起领壹娱乐的明争暗斗。
此外,每一个关节点都有所谓知情人士爆料,起承转合说的跟娱乐圈八卦似的,在真实与虚假之间反复横跳。
许可艺一溜扫下来,真真假假的大乱炖,只觉脑仁嗡嗡炸疼,干脆把手机面朝下往桌上一搁,不看了。
“昨晚没睡好?”许向荣点点自己眼底,问她。
许可艺昨晚看了推送后就没能睡着,又心里藏着事,直观反应到脸上就成了黑眼圈。
她嗯了声,没多解释。
许向荣却误会了,试探:“昨天和你妈出去,又闹得不愉快?”
曹韵秋不是喜欢宣扬“家丑”的人,但昨晚两人出门却一人先早早回来,明显是出了事。
“不是因为这个。”许可艺搅着粥,无精打采。
许向荣自然不信她的解释,但又不好多问,只能劝道:“你妈的脾气你又不是不清楚,难得回来一趟,不是大事能让就让。”
他一直是家里的缓冲剂,每次母女俩有嫌隙都由他从中调和,有没有效果另说,盼好的心意却是实打实。
所以许可艺笑笑,没反驳。
许向荣也沉默,盯着她直到碗底见空,伸手去拿:“再给你盛一碗?”
“饱了。”许可艺忙摁住他,“爸,你忙你的,我来收拾。”
许向荣不让:“我放暑假能有什么忙的?”不过说着又是一顿,“其实,爸一直想问你来着——”
许可艺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但又垂着眼不去看。
就听耳边小心翼翼地问:“你这次,真不准备留下来吗?”
窗外骤雨倾盆,狂风卷起树枝一下下地砸着窗玻璃,却是外强中干的气势。
犹如她此刻内心:“对。”
但许向荣的话也提醒了许可艺,如果要走,现在就要开始着手准备,比如——最后的落脚点。
好在她曾很认真地考虑过离开陵州,因此对于地点选择早有列出,如今拉出来细看,依旧具有参考意义。
于是这天早上,许可艺便埋头整理资料,几乎忘记时间,直到手机响起才感觉到饿意。
许向荣出门有事,她决定煮碗面应付一下,便一面接通手机一面往厨房走,却在听到对面声音时一下子站住。
“苑苑?”许可艺愣了愣。
与江苑上次联系,还是因为许可艺离开陵州匆忙,便把店里钥匙托付给档期过分空余的她,希望可以帮忙善后退租事宜。
那时候江苑笑称,虽然自己无事一身轻,但大小算是个公众人物,万一被传成是“无戏可拍的悲惨境遇”,她可饶不了许可艺。
没想到这才过去一个月,江苑就有活了。
“对,我在明江客串个剧,就三天,结束了来找你。”江苑语调轻快,“你走后店里收到点东西,不太好寄,我得亲手交。”
还有东西?难道是延迟的快递?许可艺想不出来,索性道:“行啊,刚好这几天我还在,你来我带你好好玩一趟。”
那边讶异:“这几天?难道你还准备走?”
“说来话长。”她避而不答,“你先忙,到时候我们详聊。”
江苑挂断电话后,化妆师弯腰提醒:“苑姐,咱们要上眼妆了。”
“哦哦,抱歉。”她忙把手机递给章易,趁着屏幕将熄未熄前,又扫去一眼。
无论看过多少遍,陆绍司的入院新闻依然触目惊心。
江苑在心里叹了口气。
过了三天,黄历显示,宜移徙。
陆绍司敲定今天出院,此刻正在等医生那边出具证明。
于是病房里等待的不只有他,还有唐西哲。
仿佛时光倒流,在南浔与许可艺最后一次见面也是如此。
陆绍司正出着神,冷不丁小臂一痛,抬头唐西哲的脸无限放大,似有咬牙:“出院之后,你别给我再出幺蛾子,知道吗?”
他眉目不变:“放开。”
自入院后,唐西哲就总见到这副无动于衷的表情,压了一肚子的邪火终于往上窜:“我说真的,你要是再乱来,我就让你在华仓待不成!”
“提醒一句,我有信托保底,就算没了这份工作也不至于饿死。”陆绍司凉凉看他。
“……好歹华仓现在是雇主,你能不能多点尊重?”
那边却哂:“我为谁来,你真要装糊涂?”
唐西哲喉间一哽。
他怎么会忘,明面上陆绍司是受华仓指派空降耀星,实际上要不是他暗自去拜托,恐怕这位压根就不会理华仓的邀约。
一时间,唐西哲心中升起了很多种复杂的情绪,唯独怒气渐渐平息。
他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就算那晚有人想给你安上个招妓丑闻,你也犯不着自己把自己给弄伤。”
那晚事情发生后,华仓对外紧急公关,宣称是嫌疑人对耀星不满,所以才蹲守酒店,妄图对单独返回的陆绍司施以不利。
但唐西哲知道内情并非如此,他刚到现场时,穿着暴露的女人正被扭送走,口口声声嚷着冤枉,而再往前,坠落的壁画,碎裂的花瓶,陆绍司坐在一片狼藉中,捂住小臂一动不动。
唐西哲能看见他指间透着一大团殷红色,肖天跪坐一边正说着什么,而他始终面无表情,直到听见有人叫“唐先生”,才抬起眼,眸中却似有快意闪现。
几小时后,唐西哲才醒悟,所谓快意,并非对方在重压之下的失态,而是决心。
耀星的元老们只是想给陆绍司泼脏水,不料陆绍司比他们预料的要狠——不,应该这么说,陆绍司展现出了与过往资料里完全不一样的激烈。
他让肖天迅速收集到那女人的信息——贫穷,有过往犯罪记录,是一枚可任人宰割的棋子。此后便顺理成章,陆绍司亲自去见嫌疑人,威逼利诱,成功让对方倒戈。
“还把单纯的纠纷弄成刑事,新闻满天飞也不管,你到底怎么想的。”唐西哲无语,盯着陆绍司的伤处叹气。
层层缠绕的白纱布,远比实际情况更为严重的包扎手法,像是某种刻意的昭显,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并不好惹。
“出其不意,若你都猜不出来我的想法,正说明我做对了。”陆绍司顿了下,提醒,“趁他们自乱阵脚,还不快去拿证据?”
至于证据递交董事会后再要做什么,那便是唐家上一辈的烂账需要处理,与他无关。
于他而言,只是出于某种必须要报恩的道义,对唐西哲鼎力相助罢了。
唐西哲显然也想到这层关系,原本咋呼呼的神色瞬间变得不太自在。
“搞得我像个急不可耐要拿钱的债主一样……”半晌,他嘀咕。
陆绍司没理他。
耳边絮叨:“不过话说回来,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为什么变成这样——”见对面倏然抬眼,唐西哲疯狂摆手道,“我我我可什么都没讲,你别让我闭嘴!”
“……我什么也没说。”陆绍司无语。
是什么也没说,但明显眼神不乐意被讲……唐西哲腹诽,却这时候有人敲门。他赶紧去拉门,一面抱怨:“肖天你再不回来,我可要被气死过去——”可意外的,声音在半路戛然而止。
陆绍司看过去,发现他的背影似是僵住,片刻才缓缓转身,面露踌躇地询问:“老陆,有个人,你要不要见?”
目光越过他肩膀,看见一个半身的轮廓,纤细的胳膊提着果篮,在白日微光中显出不一样的轻盈之态。
南浔自暴雨后便进入新一轮的潮热天气。
这三天里,许可艺再没见到曹韵秋,她从南浔本地的新闻公众号得知,昆剧院联合白玉昆曲工作室一起排新戏,下面一排评论十分整齐——“奔着拿奖去的吧!”
许可艺直勾勾盯着版面,半晌摁灭手机,身子往床上重重一仰,望着天花板,心里忍不住咂摸起现在时间来。
八月。
如果是确定要用新戏,那么现在开始就要定主题。昆曲不像其他戏曲那样随意,自有一套严丝合缝的曲牌顺序要求,且连里面字音都得对上,本子初稿出来起码要两个月时间打底。
再然后就是排演和修改,经过无数次地推翻打磨后,才能上舞台亮相,再一场场地演下来,如果顺利的话,确实能赶上明年的奖项报名,可如果不顺利的话……
打住!许可艺心里有尖锐的声音叫起来——你关心她们做什么?
可随即,又有另一个声音缓缓反驳——如果不关心,你又为什么要与杨晨光见一面?
她心头一滞。
说不清矛盾的到底是什么,不过,这种感觉不是非要追根究底……
起码现在不是。
许可艺吁了口气,只能希望自己见完杨晨光后,可以顺利走掉。
她翻了个身,手机搁在枕下,突然间震动不休。
是章易的电话。
接通便急吼吼的:“艺姐,苑姐在你那儿吗?”
“不在,怎么?”她奇怪。
那边一顿,没忍住哭腔:“我联系不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