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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伏羲厄祸(2) ...

  •   慎玄君惊觉事态糟糕,这数日缠斗后,伏羲眼蛰伏片刻,竟造出那被驯服的假象,诱他拿出真元炼化自己,以争夺这份真元。他原已至强弩之末,希求一鼓作气,怎还有后继之力?

      他终究尽力做最后一分困兽之斗,想夺还那真元,却被伏羲眼死死咬住。夺取他真元的伏羲眼越发不能控制,他惊恐地发现黑暗中自己的衣襟内透出耸动的光亮。

      那是伏羲眼在寻找突破。

      从未有那么一刻,比此刻更叫他无力且无能。

      伏羲眼终究占得先机,将那真元悉数夺来,再度于他体内冲撞起来。

      蓦然间,他能看到一股白光自体内隐现,随即光芒大盛,直冲破了他的胁腹而出。剧痛使他煞然瘫倒在地。

      看着那飞驰而出的流光,他还下意识伸出手去想要捕捉,却连流光的尾巴都触碰不能。失血后落入冰冷深渊的意识令他无力继续思考,他的神识随着血的涌出而迅速地流失了。

      做这件事的他是否试错,这试错的代价是否太大。他已来不及再想,便坠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仙野。

      元真子合上了手中书卷,闭上眼睛。

      方才天地间微震,并未逃出他的感知。然而这也不过转瞬即逝,他想抓住那须臾之间的变动,也没能成功。

      这四方天地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他睁开眼睛,自他接受修业帝君的传承后,便逐渐对四方的感知敏锐了起来。然而终究还是太过青涩,他无法继续深究这变动的来源,只得暂且作罢。

      “重华帝君尊驾何处?我想请教。”

      他亦有了身边的童儿,那童儿眉眼出挑,生着一头青银色的发,被齐齐整整束进银冠中,眉间生了一隙悬红,年岁虽不甚大,却已然十分高挑瘦削。此时这童儿正垂目颔首,双手重叠,恭谨地轻声道:“重华帝君在万幽园。”

      元真子凝了童儿一晌,童儿仍顺着眼,将茶碗斟满,放置茶具的声音轻若无物。

      他最初开始接替修业帝君处理事务,教习弟子时,曾也事事听凭重华帝君示下。重华帝君不似修业帝君那般耐性,那双挑起的凤眼睨着他,道。

      “若你事事都要听我示下,我一人便能处理这些事务,冶尘选你这元真帝君何用?”

      元真子听罢了,便一番顿悟。

      重华帝君需要的是一个或许会与他意见相左,却能在他行极端之事前制衡于他的人。上一个做这件事的人是修业帝君,既然他接替了修业帝君,也自然要学着有这自行审时度势的能为。

      然而如今他虽不再听凭重华帝君,多少也对这名义上的“同僚”有些畏忌。毕竟许多事物需要重华帝君的经验判别,重华帝君与修业帝君的修为不似他们这样的小辈,许多他尚且青涩的事,叫重华帝君看来,或许早司空见惯。

      但不得不说,重华帝君比起修业帝君,更像个会感情用事的人。

      恰似此刻,重华帝君就这么一直守着修业帝君,这些日子几乎都难以理事。

      修业帝君至今已经昏睡了十数日,这十数日里眼也没睁过一次,也不曾说过一句话。他去看望时,只觉得修业帝君已是大限将至,是命魂将竭故而陷入沉睡,心下也是凄然,便也理解重华帝君的心事。

      只是这震动……若当真有大事发生,还能再等么。

      “随我去万幽园。”

      他最终还是起了身,往万幽园行去。童儿轻轻应了一声,双手奉上羽扇予他,站起身来掀起珠帘,待他矮身走出,方轻轻地放了下来。

      万幽园内静谧如初,只有竹枝间偶有一两声吱喳鸟鸣。他掀起珠帘,重华帝君果然坐在竹榻边,榻上卧着他的老师,形容枯槁,眼底一片深沉的阴影,薄被下的躯体似乎毫无起伏。

      他心中酸涩了一瞬,便在重华帝君身后秉手深深一揖。

      “重华帝君,弟子有事请教。”

      他仍旧以弟子自居。

      “我知道你想说何事。”重华帝君并不回身看他,他抬眼,却也只听到了重华帝君肩头微沉,一声轻轻地叹,“待这事了了罢。你师尊,现下还听得到我说话。”

      元真子只得沉默,将那些话咽回口中。

      一片黑暗,若非天光沿着窗棂处拉得严严实实的帘幕隐隐约约透入,泛着些微风拂起的小小波澜,慎玄君会觉得,自己一定坠入了混沌初开之时。

      听得殿外有响动,慎玄君勉力抬眼,积攒了许久力气方才沙哑吐出一句。

      “阿寻……去替我倒一碗水……”

      动一动,胁间便有如若拆骨折筋的痛楚来,叫他几乎又再昏厥一次。被鲜血反复濡湿的喉咙干涩生痛,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发着高热,想必是流了太多血的缘故。

      他不敢猜测此刻的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敢猜测如今的情势。这殿内已然不曾有伏羲眼的气息,已不知那东西破出他的身体后究竟去向何方。他摸索着想要坐起,便又痛得十足想呕,只得暂且作罢。

      身畔有什么物事在动。

      他竭尽全力地偏头去看,也只借得天光看得一点残影。那是一团小小的人形物事,正在他身旁蠕动不已,发出些支支吾吾含糊不清的音节来,还正往他的方向攀来。

      而这团物事身上,只有他熟悉的真元气息,除此之外一丝气息都不曾泄漏。

      他的头颅有如惊雷炸裂般疼痛起来。

      “……慎玄!你又做了什么傻事?!”

      有人推门而入,嗓音焦灼,而渐趋凄惶起来。他竭力地撑开眼睛,模糊之间看到的是熟悉的俊逸脸孔。

      ——竟是净玄君。

      “你……你怎会在此……”

      净玄君顾不得答他,先查探了他的状况,手忙脚乱地将外裳脱下,简单地束着他的胁腹处将破损固定了,便小心翼翼地抱他,将他轻轻放回珊瑚椅上。即使已经那么轻了,也叫他几乎痛的晕死过去。

      安顿妥了,净玄君点燃一盏小小铜宫灯,以查看那创伤处的状况。阿寻已经跟从着进了来,捧来装着刀剪布纱的笸箩。净玄君则一件一件剥开那件破损染血的外裳,胁间那道狰狞的创口正大张着,暴露出的玉白的肋被冲破成参差不齐的断茬,像是什么张着嘴的怪诞东西森森的牙。

      他不知道这个世间有什么东西能将慎玄君伤成这样。这对于龙族也是几乎可以致命的重创,若非慎玄君的修为深厚,想必现在连苟延残喘的机会也无。

      “你究竟做了什么?怎会变成这般?”

      慎玄君抿紧了没有血色的薄唇不愿答言。

      “事到如今你要瞒我?!你便连我也不信?”净玄君近乎失声,慎玄君感到净玄君的泪嘀嘀嗒嗒落在他面上,凉凉的,像是下雨了。

      他该如何告诉净玄君,如今的自己,可能再也不能如初,而这殿内,还藏着一个惊世的秘密呢。

      “……伏羲眼。”片刻,慎玄君开了口,嗓音嘶哑。

      净玄君大骇,便连手中的刀剪都被他遗忘了,坠在地上哐啷一声。

      尽管他知道这年轻的族弟自仙野修行归来,甚是风头强劲,是为龙廷一方巨擘,却终究想不到慎玄君当真敢打那伏羲神器的主意。伏羲的遗留动辄能有毁天灭地之力,即使慎玄君现在想要炼化伏羲眼也未免太过托大了。

      他认识的慎玄君素来谨慎,不会一时冲动而行事。究竟发生了什么,叫慎玄君这样铤而走险?
      “你忍些痛,你这口子不能这样敞着一直流血,你会死的。”

      净玄君不再多问,咬咬牙,将双手一前一后置于慎玄君肋上,硬是将那道口子合拢起来,将真气聚在创口处,促其粗粗愈合。慎玄君痛得汗如雨下,面如白纸,也只是咬牙强忍。

      “怎这样慢……慎玄,你的真元!”

      净玄君心中一阵绞痛。

      慎玄君竟赔上了自己数十甲子的修为,为了赌一个扭断神塔,让自己的后代冲出禁廷的机会。

      慎玄君攥了攥他的衣襟,吐气如游丝。

      “莫……莫声张,叫他人知道,会有大麻烦……”慎玄君吞咽一口,声音细如蚊呐,“血止住了,我已无大碍……”

      净玄君甚至不敢多碰面前这人。在他疗愈的过程中,慎玄君已经痛得虚脱了数次。现正因为出血而高热不退,几乎已是奄奄一息了。

      “其实也不算尽是失败了……”慎玄君吃力地伸出手来,指向殿内某处。净玄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凑过灯烛,定睛一看,那遍地喷涂的血渍之中,竟睡着一团五官分明的小小婴孩,生得十分白净,无鳞亦无角,只眉心生了一线似漩涡又似眼的印记,不细看时,像是溅上去的一滴血。

      “这是……伏羲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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