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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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儿，你好好照顾自己。”苏卿摸摸苏离的头发，他的弟弟不管多少岁，在他眼里永远都是小孩子，曾经他以为能永远保护弟弟，可没想到他们兄弟俩分别的日子来得这么快，他的弟弟，苏离，已不得不学着自己去成长。
不知道苏离以后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故老山庄独立于皇家势力之外，林沉将军是大成国的开国将军，当今圣上萧楚珺亲口承诺，没有他的手谕皇城的任何人都不能踏进山庄一步，而万迩被押去的地方正是那里，万迩和苏离年纪相同，身形相仿，乍一看甚至五官也有几分相似，假设万迩和苏离互换身份，苏离代替万迩去故老山庄，沈高义进不了故老山庄也就找不到苏离，那么两个人都有可能挣的一线生机。
明知林沉将军跟焉□□之间的深仇大恨，可现在就算是深渊，苏离也不得不跳，因为只有这样苏家才有可能留下一丝血脉，才有机会替苏氏一族沉冤得雪。
那里或许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苏卿和苏离已经失去了家，失去了爹娘，现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不得不分开，这一次见面可能就是诀别。
苏卿和苏离都深知前方希望渺茫，可这机会再渺茫，也是现如今最好的选择，去，或许有一线生机；不去，可能两个人都死在乱刀之下。
苏离眼睛红肿，强忍着泪水点了点头，兄弟分离的场景让一旁的万迩也有些于心不忍。
其实万迩也知道，本来这是三个人的死局，现有了这个方法，只是自己和苏离获得了求生的可能，苏卿仍然处于危险之中。
苏卿眼中的不忍，不是和弟弟告别，而是因为他知道这是诀别。
“哥哥，那你呢？你怎么办？”自己去了故老山庄，那哥哥呢？他怎么办？
苏卿突然猛得抱住了苏离，他强忍着不舍，尽管他佯装镇定，可再开口仍旧带了点颤抖：“离儿，我们总要有一个人活下来。”
残忍，但唯有此计。
苏离刹那眼泪夺眶而出。
“哥哥。”苏离紧紧抱了抱苏卿，哽咽道：“我们一定都要活下去。”
苏卿也紧紧抱了抱苏离，其实他知道自己前路十有八九是死局，可他还是温柔地答应了苏离。
“好。”
分离的场面让人十分动容，可如今的情势更是凶险安分，于是万迩只能假装咳了两声示意一下目前危急的情况。
再拖下去，都得死。
万迩自小练武，身体略微强壮些，每日风吹雨淋皮肤也更黑些，自从战败后从焉□□被掳至上庸，一路上受尽虐待又水土不服，生生瘦了好几圈，好在两人身高也相似，苏离抹了些草灰涂满了整张脸，又解开头发遮住些许脸庞，不用说背影，他和万迩交换衣服后从正面看都相差无几。
“那我们便分开行动。”万迩从怀中取出了代表他焉□□王子身份的白玉兽面纹扳指，戒指里面刻着的是象征焉□□勇敢和力量的狼图腾，这是父母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了，他用指腹轻轻地摩挲了几下，回想起父亲母亲也曾经轻柔地摸过自己的头，那种温柔的感觉仿佛还停留在自己身上，明明才几天光景，那温暖的记忆就已经模糊得像是前世了。
“苏离，将手伸出来。”
苏离摊开手，手掌心放上了一只精致的白玉扳指。
“这是？”
“戴上它，你就是真正的焉□□王子了。”万迩不舍地看了扳指一眼，随后将苏离的手将扳指包裹起来紧紧握住。
虽然没有明说，但苏离知道这是让他保护好这枚扳指。
如果没有这枚戒指，万迩的族人可能不会信任苏离，日后在故老山庄中还需他们互相帮助，隐藏苏离的身份，这样他才能获得更多喘息的机会来救出他的族人。
“我们就此别过。”三个人甚至只是刚刚知晓对方的名字，就将自己的命运与对方交换。
万迩回头看了苏卿和苏离一眼，他本来是想说“再见”的，可最后话语还是生生遏制在嘴间，或许他们永远不可能再见了，于是就不再需要这些虚无缥缈的客套话，他头也不回脚步决绝地潜入了丛林深处。
苏卿也启程带着苏离向刚刚万迩提及的通往故老山庄的方向走去，不多时便遇见了秦桑一队人马，为首的人长得人高马大，身穿战甲，周身散发着一股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威逼气势，想必这位就是秦桑，跟在后面的士兵拉着几条粗长的铁链，每根铁链后面都拉着一个奴隶，奴隶脚上都套着脚链，每走一步地上都会发出一阵冰冷沙哑的声响，所有人的手都用粗布麻绳绑在一起，这些奴隶大多衣衫褴褛，残破的衣服外可见一道道铁锈色的痕迹，手腕，脚腕都被磨出了血痕，他的视线又往后看，看到了被拖在地上爬的两个奴隶，面容上都是血渍已经看不清模样，爬过的地方甚至留下了血痕，苏卿猜测应该是刚才为了帮助万迩出逃的两位兄长。
一想到等等自己的弟弟也是这副模样，苏卿就一阵发麻，他担忧得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苏离，眼里都是不忍和心疼。
隐藏在杂乱头发下的苏离对着哥哥摇了摇头，他说，他不怕。
苏卿怔了怔，深呼吸了一口气，他知道他和弟弟已经不能回头了。
“将军！请留步！”
“你是何人？！”
秦桑原本还诧异竟然有人敢拦他秦将军的路，待看清来人不由得心里一跳。
肤胜凝脂，黑发如瀑，长长羽睫之下，一双通明的瞳孔，一身青衫虽沾了些泥泞但无伤大雅，好个清朗才俊！
“你有何事拦本将军的路啊？”一向五大三粗的秦桑面对苏卿语气竟没来由地软了几分。
“草民抓到一名逃跑的奴隶。”苏卿看了看站在他旁边披头散发的人，然后又缓缓说道：“草民今日上山本想为家中年老的母亲寻些补气养身的药草，不料在一个隐秘山坡旁发现了此人，我本来猜想许是不小心从山坡上摔下来磕到石头昏迷了，可转念一想此人身着的衣服不像是中原人，便想着是不是该交去衙门，就在踌躇时看到将军一行人，群中奴隶装扮与他相差无几，便猜测了他的身份，特带来给将军。”
说话人嘴巴一张一合，语调和缓，怎么会有人说话这么好听？秦桑在军队十几年，每天不是面对的不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就是那脾气阴晴不定的将军，哪见过这般温柔的人？难免一下子就被他吸引过去。
一个士兵看秦桑没有反应轻轻戳了一下他们的副将，秦桑这才注意到这位公子旁边还站了一个人，正是刚刚逃跑的奴隶，他的手正被一根雪玉腰带紧紧地缠着。
没想到看起来如此柔弱的人竟如此有心为国，不惜以身犯险独自押送来历不明之人，秦桑看向苏卿的眼里又多了几分敬佩。
“你刚刚说抓捕这人时打算将此人移交官府，那你是从何发现我们一行人的呢？”虽然此人将万迩送了回来，但是这时机未免太巧合了一些，万迩逃跑时他们这么多士兵搜寻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正确来说是他们俩的踪迹，这两人同时被他的士兵躲避了行踪，最后又同时出现在他的视野中，这本身就不合常理，一件事情或许是巧合，但巧合多了就不一定了。
秦桑虽然是个武将，但也不是个粗心的，不然他在战场上早死了百八千回的。
苏卿顿了顿，看起来像是有难言之隐，只见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接着开口道：“实不相瞒我刚捡到他的时候，他躺在地下奄奄一息，我以为他是……潭洲来的难民，我见他实在可怜，于是打算将他带回家中……”说到这里苏卿指了指前面那条崖边小路，那边杂草丛生，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有条路，路也确实和秦桑一行人方向相反，估计只有他们经常在山中采药的人才知晓这条隐秘小道。
据说前不久黄河决堤，淹了潭洲大部分农田和房屋，百姓们流离失所，成千上万的难民涌到附近的纶城和宛城，上庸乃天子脚下，守城的官兵自然不会放没有通关文牒的人进来，在城外清林峰游荡倒也不无可能。
秦桑看了眼苏卿，这人倒是个心大的，敢收留难民，或者说，倒是个心善的。
“我背着他下山，中途我把他放下来休息，随后看到了他脖子上挂着刻有狼图腾的白玉扳指，我这才开始怀疑他有可能是最近被皇家军队战败的焉□□人，可这时候他醒了，许诺我……如果我将他带回家救治就给我一串黄金手链，并将一枚金珠作为定金送给了我……”
其实苏卿说到这里，秦桑大概明白了，一向清贫的读书人看到了一笔横财难免心动，毕竟金珠，这是普通人努力一辈子都几乎不可能得到的东西。
“ 我承认我确实带他下了山，可这一路上我感到深深的愧疚和自责，我饱读了十几年圣贤书，却做出如此肮脏下作之事，如果让母亲知道她的药是这么来的，也必定不会喝下汤药，我后半生更不会原谅我自己，于是我在半路上趁他在河边喝水之际，一木棍打晕了他，将他又背了回来，我本来想将他送到官府去，没想到先遇见了将军。”
刚刚秦桑还有些疑虑，现在听到苏卿解释，倒显得刚才自己的猜测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人生在世，难免会犯些小错，知错就改就好。”窝藏战犯可是重罪，不过念在他迷途知返，也算功过相抵了。
“将军谬赞了。如果我没有将此逃犯送回，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苏卿佯装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向秦桑拱手道：“草民出来的时间有些长了，母亲在家中该着急了，那草民就不打扰将军要事，就此告辞了。”苏卿双手作揖，往后退了几步就离开了。
苏卿不敢再去看苏离，他怕一眼他就舍不得将他弟弟放在这重重围困之中。
秦桑看着哪抹清瘦的背影消失在树林中，秦桑才驾马一个马蹄就将苏离踢倒在地上，顿时苏离整个人飞出去几米落在地上，扬起一阵昏黄的飞尘，一口鲜血顿时从口中喷出，他啐了一口，回头对跟在后面的士兵说道：“把这小杂种捆好！再跑就把他腿打断！”
“是！”
“还有把他手上的腰带取下来换上绳子。”
“是！”
秦桑接过士兵递过来的腰带仔细瞧了瞧，再平常不过的腰带，素净雪白，没有繁复的花纹，没有过多的装饰，他又回想起刚刚那人清俊的面容，这腰带倒是跟人一样干净。
苏离被暴力推入奴隶群中，跟其他人捆在一起。
苏离被围在奴隶群中，看起来像是他们的主心骨，其实他周围全是敌意，其中一人看着苏离，眼神凌厉，只见那人用唇语对他一字一句的说：“你是谁？”
苏离被他盯得有些害怕，不自觉地抿了抿嘴，只是现在不是解释的时机，他只能用唇语回应：“事后再说，他现在安全。”现在苏离就是万迩，所以他不能提起万迩这个名字。
刚刚被马蹄踢中的地方剧烈疼痛，苏离每说一个字都要倒吸一口凉气，额头也因为疼痛渗出了一层薄汗，眼睛开始不自觉地泛起了水雾。
苏离抬头的瞬间万古才看清了他的容貌，面目清秀，眉眼舒展，虽然沾着些灰，但还是看得出原本的皮肤苍白如雪，一双无辜的眼睛正泛着雾气，因为疼痛咬破的下嘴唇隐隐泛着鲜红。万古看向苏离的眼睛，里面仿佛盛了玻璃渣子，倔强隐忍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疼起来，他们彪悍威武的民族哪见过这么柔弱易碎的人，于是他眼神不自觉就柔软了下来，可想想又不对，于是又恶狠狠地说道：“堂堂七尺男儿，哭什么哭？”
“我没哭，只是胸口疼。”苏离瘪了瘪嘴，眼泪都已经在父母被杀的那晚流干了，什么痛能有那天锥心刺骨。
“你们又在耍什么花样？！告诉你们别再有逃跑的念头，不然下次再抓到就地绞杀！”旁边一个士兵看着他们几个人交头接耳，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心想这帮奴隶又在密谋什么逃跑计划？
于是苏离和万古两个人都噤声不语。
日后自有时间解释。
不过万古也想到了，万迩竟然能将代表自己身份的信物给了这人，那说明当时的情况已经危急到必须两人互换身份才有一线生机的可能，他看了看在他身边的苏离，想来这个人的身份也不简单。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00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