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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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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回忆像一艘摇曳的船，载着故人驶向远方。
...
元贞四十八年。
那一年的大雪好像根本不会停。
青石长街，茶香如烟，风雪并没有掩盖住此地的繁华，店门里冒着热气腾腾的烟火气。
“呦呦一呦，糖葫芦呦！”
“这胭脂怎么卖的？四品？好用吗？”
“......”
“......”
小贩的吆喝声，众人的谈话声，让这条民间街道热闹极了。
“我要去樊将军家镇魔，你在附近等我。”
白子默说着从怀里拿出一颗珠子，戴在了顾星魂脖颈上。
“你若遇到危险便握住它，它能护身。”
顾星魂看着仙人又摸了摸珠子，甜蜜蜜的笑了。
他乖乖的点了点头，也没问白子默这一去是要多久。
“呦呦一呦，糖葫芦呦！”小贩的声音还在耳旁，仙人却渐行渐远。
灵山每一位长老都有管辖区，仙要与人有沟通，这次来是为了镇魔。
凡人虽功德不够，不足以成仙或是入魔，但身体却会汇集不同的气。
偶尔也会有一些特殊的凡人拥有波动极强仙魔之气。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就比如这位赫赫战功的樊将军。
藤曼四起，肃杀的气氛逼近樊将军的居所，把王府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
[藤绞]白子默冷冷的吐出两字。
藤曼骤然收缩，穿过建筑物，一下把笼罩在府邸的雾瘴压缩。
人们只感觉一阵风，身体攸的变轻，根本没有意识到府邸之上竟然还顶这样一个看不见的球。
雾瘴被压缩在狭小的空间里，愤怒的左冲右撞，可它越是冲撞，空间越是狭小厚重。
那群藤曼像是活着的蟒蛇，把它层层缠绕住。
白子默的神情也变得越来越冰冷，仔细看去咒文从他的脸上、身上浮现，越来越重有的甚至压红了他的皮肤，直到身上出现细小的伤口，白子默才停手。
瘴气淡了许多，白子默也就放心了些。
和其他长老镇魔不同，白子默总是这样。
默默做好分内的事情然后悄然离去。
这次也不例外，樊将军一家甚至不知道他已经来了。
不求回报，坦坦荡荡。
有些傻，但这是君子所为。
回到集市便看见一位肤白貌美的妇人，抱着个孩童去糖葫芦小贩那里买葫芦。
那孩子买到的糖葫芦漂亮极了，每个山楂中间都用糖勾出了花纹，每一层的花纹都不一样，那山楂小贩每天只卖一串带花纹的葫芦，价格还高的离谱。
白子默一回来就看见小孩儿蹲在屋檐下看着那葫芦，手里还攥着一把当地的钱。
“哪来的钱？”
听到声音，顾星魂惊喜的回头，却吓了一跳。
仙人带上了纱帽，纱帽下是布满符咒的脸。
顾星魂的惊喜瞬间转为担忧，他说不出安慰人的话，看到这些阴冷的符咒本能觉得不好。
白子默看到他的神情顿住了。
[大家的灵力都消失了，是他，一定是他夺走的！]
[同盟是假，夺灵力才是真，真是狼心狗肺，当年要不是仙家人收养他，能有他白子默现在？]
[嘘，你小点声！别被他听见了。]
[听见了又怎么样？那恶毒的诅咒怎么不把他自己吞噬了！]
白子默抿住嘴，也是，只要他的脸上出现符文，周围人就会变得狰狞可怖，[吞噬咒]是所有家族的噩梦，几乎每一个家族的族谱里都会撰写这符咒的可怕。
没有人能解释它的由来，这个世上偶尔会诞生携带符咒图腾的孩子，族内只要一经出现必然祭天。
这是诅咒。
自己后退了一步，刚想离开就被小孩牵起了手。
他有些木讷的转身。
便看见小孩满脸的担忧：“你的手都流血了...
“这该多疼啊。
“也不知道看郎中能不能治好。”
说罢毛茸茸的小脑袋凑过去。
在白子默还没反应过来时轻轻吹了一下。
很轻很轻，带着小孩儿的热气像一缕薄纱轻抚过他的心。
白子默忽然就僵在那里了，他不明白小孩为什么不怕，顾星魂为什么那样的坦然。
他的心就好像是突然被人揉捏，软的一塌糊涂。
所以他出乎意料的解释了一句：“没事儿。我们回吧。”
小孩却睁着大眼睛一脸不认同：“那怎么行？要不然去看看郎中？”
然后他的内心就又开始冒出那种又酸又软，甚至有些发烫的感觉。
“没事儿，这是符咒过几天就能消散。”他低着头小声解释到。
顾星魂仰起脸担心道：“那还会再出现吗？”
“嗯，时不时就要出现。”
“......”
...
一连几天，白子默每天都会带着顾星魂来集市，他去镇魔，让顾星魂自己到处转转，每天结束他都能看到顾星魂手里的钱又多了些，一次他回的早，便看见顾星魂跟着集市的戏班子翻跟头，完事后兴高采烈的去讨要赏钱。
他想顾星魂挣钱可能是馋糖葫芦了，小孩儿都喜欢吃糖，明天结束了就去找当地钱庄兑一些钱吧。
镇魔的最后一步是[净化]，直到樊将军家的魔气全部消散这次镇魔才算成功。
那天结束后，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兑好了当地钱却发现卖葫芦的小贩离开了，白子默一声不吭转头走进了巷子里。
砰砰砰。
“谁呀？”屋内走出来一个老汉，仔细一看原来正是集市里卖葫芦的小贩。
“买糖葫芦。”
“客人真不好意思，今天卖光了，你明天再来。”
白子默抿着嘴，昨天晚上入睡时他看小孩儿又数了一遍钱，那渴望的眼神让白子默想为他做些什么。
他没买过糖葫芦，不知道这东西没了就是没了，一时半会儿根本做不出来。
老汉看白子默坚持，突然来了一句：“你是那孩子的哥哥吧？”
白子默一愣，老汉和蔼的笑了，“你那兄弟懂事，天天在街上卖力表演，休息的时候还帮我买了次旱烟，你给他带个这个吧。”
说罢，从房里面拿出一个糖人，“这是我过几天打算出品的新鲜货，我看那孩子可爱，送你便是了。”
面纱下，白子默有些惊奇，接过糖人小声说了句“谢谢。”
老汉咧开嘴灿烂一笑，转身回了房，边走边说道：“我去招呼我那锅糖了，你快些回去看看你弟弟吧，他今天可开心了。”
仔细包好糖人，白子默留下钱就离开了，他走的有些急，天色已经很晚了，他从来没有这么晚回过。
那孩子怕是等急了。
转过街角，便看见屋檐下有一团小小的黑影，白子默刚一走过来，黑影就站了起来，没等他离近，顾星魂就迎了上来。
小孩儿的脸被风吹得红彤彤的，乖巧听话的模样，没说一句话就让白子默心里一软。
他不善言辞，并不知道这种情绪该怎么表达，只能僵着一张脸，拿出了仔细包裹的糖人。
小孩儿有点呆，意料中的欢喜并没有发生。
顾星魂看了看他手上的糖人又看了看他。
那既不是惊喜，也不是渴望，不是他所预料的任何一种神情。
白子默顿了一下，他不懂得讨人欢心，也不懂自己现在这种情绪。
紧攥的糖人微微松开。
“送你的。”白子默把糖人递了过去，他听见小孩小声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
白子默也说不清楚。
可能是那次看见小孩儿望向那对母子的眼神吧，也可能是知道小孩儿天天翻跟头挣钱吧。
没有什么理由，就是以为小孩儿喜欢，以为他想要，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于是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僵着脸一言不发。
小孩儿却咕咕叨叨，眼里染上了幸福的光：“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太好了...”
说罢，小心翼翼从胸口掏出一包东西，那团包裹只有巴掌大，面上包着漂亮的布花。
白子默楞住，顾星魂珍重地把包裹递到了他面前。
这次轮到他吃惊了。
“这是什么？”
“送你的。”说完这句话，顾星魂脸就兴奋红了，弯弯的眼睛满是成就感，催促着白子默快点打开。
心脏怦怦怦的跳了起来，这种奇妙的感受还是第一次，缠绕着黑色符文的手指在小孩儿的注视下敏捷地解开花布，接着一声轻笑从白子默口中发出。
心尖像是被人轻抚，道不明的情绪在眼眸中酝酿。
真是，转眄流精光玉颜，梨涡浅浅人面俏啊。
白子默很少笑，像这样没来由的笑在他身上更是少见。
顾星魂被眼前的美色惊呆了，仙人满脸都是符咒，却绽放出了如此纯粹的笑容，薄唇微勾，眉眼如画，是轻松，是自在，是逍遥，是灵动！
是他从未看过的美好…
顾星魂窘迫的低下头，耳根红了一片，他不懂少年人的真诚抵的过千军万马，凌空踏步的星河亦可成梦成仙。
他只记得哥哥周身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感消散了，温柔的黑眸中溢出浓浓的喜悦，如深海里的珍珠，惊艳璀璨。
白子默怎么也没想到，小孩儿送了他一盒胭脂。
竟然是一盒金贵的胭脂。
那胭脂是从城里有名的胭脂铺买的，顾星魂买的这盒是摆在店中央的精品，盒面上镶嵌细碎的灵石，梨花香，抹在皮肤上不仅舒服还能遮盖斑点。
白子默瞬间就懂了。
这些天小孩儿根本不是在看糖葫芦，他是在糖葫芦小贩附近瞧胭脂铺里的胭脂。
那天天翻的跟头根本不是为了糖果，而是为了...
他啊。
本该感动的心此刻却酸涩难言，连带着眼里也捎上了雾气。
明明如此强悍的一个人竟在一瞬间产生了破碎的美感。
顾星魂傻眼了，他急得想要安慰，可是嘴笨，只能站在仙人身旁，有些无措的拉住他的袖子。
“没事，没事，抹了就能遮盖住，就能开心。”
[大家离他远点，他身上有咒文！]
“没事，没事...”
[白子默就是一头怪物，靠近他会被诅咒的！]
“没事，没事...”
[杀了他，杀了他！]
不堪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来，他是被诅咒的人，好似理所应当受着世人的猜疑与忌惮。
他很强，世人需要他时便是好言相待，用罢便是迅速划清界限。
师傅总是和他说不要在乎他人的目光，没必要因为他人的目光而局限自己。
这些他都知道，只是偶尔会恍惚。
他像是一条孤身的鱼，游荡在空无一物的海。
他渴望海里出现同伴，出现一个真诚的灵魂。
…
撕扯的回忆让白子默红了眼眶，顾星魂笨拙的重复着最简单的话。
没事的，没事的...
这句话在那天被说了很多遍…
最后仿佛拥有了魔力…
支撑着白子默从寂寥的时空中站了起来。
…
那日风雪渐停。
久积的云层散了。
浩瀚星辰闪烁在天幕间。
路边的勾栏散发着柴火的香气，他两走在回家的路上…
身后是皎洁的月光。
———
Ps：
1、转眄流精（zhuān miàn liú jīng）：意思是一抬眼之间眼睛会流露出神采。
人名方便一栏表：
1、顾星魂，字随之。
2、白子默，灵山孟极长老。
3、陆吾，梧桐山嫡长子，制毒一族的大少爷，外号放屁虫。
4、陆君，梧桐山次子，制毒一族的小少爷。
5、胖子，本名方壮，家族排行老八。
6、小白，顾星魂的小狗，其实是米黄色。
少宸，机械世家公子哥，路痴属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