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方来财》游闲散人

44、自始至终都是阿舟

　　这是自元阳宗相见至今，池洛头一次唤洛歌名字。
　　洛歌相比较池洛而言，情绪稳定很多。池洛不是阿舟，他只是他曾经救过的一个陌生人，是以，他不能错下去了。
　　洛歌望着池洛，凤眸平静道：“君安，你对我好，是因认出我曾经救过你，对吗？”。
　　池洛道：“是，也不是。”。
　　洛歌道：“你对我好，是因你在报恩，对吗？”。
　　池洛道：“是，也不是。”。
　　洛歌平静道：“君安，其实你无需放在心上，那日换做旁人，我也会救的。”。
　　池洛道：“于你而言，只是下山历练途中的一次善举。于我而言，是你将我从阎王殿拉回了人间，给了我活下去的机会。不一样的思舟。”。
　　洛歌道：“可我救你，并未付出些什么。”。
　　池洛道：“为解我寒毒散尽周身灵力；我余毒未除七日以赤身授暖；我醒之时你因受寒高热昏迷，确实未付出什么。”。
　　洛歌道：“君安，我知你待我不同，可我，却回应不了你什么。”。
　　池洛道：“时机未到。”。
　　洛歌摇摇头，道：“君安，我亦同你讲个往事可好？”。
　　池洛道：“好。”。
　　洛歌道：“为人时我在剑宗。那时我刚及冠，也是我最后一次独身下山历练，本以为会同之前那般只是锄强扶弱、救死扶伤，没成想竟被当时祸乱人间的邪教岐洪教盯上。
　　那时的人间，正邪不两立，两方相逢无论有无冤仇，必有一场恶战。岐洪教教中长老之一洮厉，带着上百教众，将我逼落万毒窟。
　　万毒窟非空有虚名，窟深且四下皆无出口，里面尽是至毒活物。火蟾、赤蛇、玄蝎、七彩蜈蚣等一只便可致死的毒物，在那万毒窟中数不胜数。
　　我落窟之时已经深受重伤，溢出的血，深深吸引着毒物，它们不断向我靠近，一波一波群起而攻我。
　　起先，我尚可抵挡一番，可任我如何斩杀，那些毒物似无穷尽，不停歇地攻击我。
　　我拼尽全力不眠不休撑了10日，耗尽我最后一丝力气，我扶剑跪地，却再无挥剑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毒物不断向我靠近，越来越多、越来越近。
　　我亦同你那日般，见不到生的可能。当毒物爬满我全身，不停撕咬我的时候，我竟感受不到疼痛，我当时想，若这般无痛死去，也还好。
　　最终我倒在了地上，再无知觉。我本以为我会就此死去，半睡半醒间，感觉一股一股暖热的腥甜不断涌入我口中，我被呛了一口，睁开眼，便见一玄衣戴半掩面具男子将手腕置于我口上，我饮入的，便是他的血。
　　他说他的血可解万毒，而我，确实被他血所救，这是我同他第一次见面，他让我唤他阿舟。
　　我曾问他如何救的我，他只说恰好碰到了，便不再言他。我不好追问，如是，他照顾我半月有余，日日喂我饮他血，我方能获新生。
　　我曾问他师从何门，他并未直言与我，我亦不好追问。痊愈那日，我问他何去何从，他说现下无事，不如二人作伴，一同游历江湖。
　　因我本欲提升修为才下山历练，是以欣然同意，我与阿舟便同行近一年。
　　这一年中，我们走遍大半人间，同历生死亦同欢共乐，好不畅快。可相识总有分别之时。我须返回剑宗，无奈与他作别。
　　这一别竟是过了三年，三年中我尝试多次同阿舟联系，却无果。
　　而我已是剑宗宗主，无大事自是要坐镇剑宗。一日，我照常在寝屋修炼，一只箭羽携一封信摄入我屋中，信中言说阿舟落入岐洪教手，若救他，只允我一人前往。
　　本就不两立的正邪，在那时更是水火不容。我曾猜测有人意图害我，我虽非百分百相信，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阿舟毕竟是我救命恩人，哪怕是圈套，我也只身前往了。
　　我到岐洪教后，果然被困，岐洪教教主池岐亲自将我囚禁起来，日夜折磨于我，却从不说缘由。我只以为池岐是因正邪矛盾才对我百般折磨，直到我已不成人形之时，池岐竟带着阿舟出现在了我面前。
　　他让阿舟跪在我面前，让阿舟亲手取下自己心头血，滴入一瓷瓶中，那瓶中是一噬心蛊，蛊虫饮了阿舟的心头血，便寻着阿舟淌落的血迹而上，钻入阿舟亲刺的心口。
　　我方知，池岐以阿舟为饵诱我入岐洪教，是为了让我成为饵，胁迫阿舟。阿舟再次为了救我，不得不答应被池岐操控，成为池岐为祸人间的刀。
　　中了噬心蛊的人，再无自由可言。我那时才知，阿舟是池岐之子，但阿舟同邪教众人不同，他从不与池岐为伍，甚至多次阻挠池岐恶行，池岐意在整个江湖，他为了让阿舟不阻挠他，能听命与他，不惜对自己亲生儿子，种下噬心蛊。
　　池岐兑现了承诺，让阿舟把我带走。离开岐洪教，我欲想法除他噬心蛊，阿舟却说，噬心蛊一旦种下，除非身死，再无他法可除。
　　是我害了阿舟，倘若我不入此局，阿舟便不会被池岐操控。这是阿舟第二次舍命救我。
　　阿舟将我送回剑宗便走了。此后又过一年。这一年江湖腥风血雨，岐洪教向整个武林正派挑战，灭了无数宗门，而阿舟也成了整个江湖闻风丧胆的煞神。
　　这一年，江湖传出我与邪教之子煞神池舟同流合污，一同将我推向风口浪尖。辱骂、刺杀接连而来，我不再是剑宗宗主，已深陷这场正邪的恶斗中。
　　后来，众正派联手反击，同岐洪教决战断肠崖，恶战持续三天三夜不休。我深知阿舟身不由己，得知此消息后便赶往断肠崖。
　　我到时正是阿舟亲手斩杀教主池岐之时。阿舟此举却无法改变众正派欲对邪教赶尽杀绝之心。
　　我同阿舟立于同一立场，向众正派严明阿舟是被池岐操控，所行之事非他本意。已经杀红眼的正派哪里听得进去，更何况，阿舟确实亲手斩杀了诸多正派人士，这是血仇，不可改变的血仇。
　　是以，我二人又同众正派一场血战，任我二人修为再高，也不敌那万众之人。
　　那时我已身负重伤，他亦同我一般，战死也只是时间的事。阿舟为了护我性命、护那所谓的正派之名，竟当众自废修为，在我眼前跃下断肠崖。
　　我拼力拉住他，他看向身后全力杀过来的正义人士，同我说了最后一句话‘洛洛，谢谢你。我不悔。’。随即夺过我手中剑，自断其臂，坠了悬崖。
　　阿舟，竟以死护我！
　　见阿舟落崖，我便心死。伤心欲绝，便白了发。我拼死挣开扯住我的众人，跃下悬崖，欲与阿舟同死。
　　可上天却在这时跟我开了玩笑，竟在我落崖中途让我飞升成仙。
　　我哪有什么心思做什么仙，心已死成仙有何用？我欲自毁之时，被璋梵遇到。她救下我后知了缘由，遂同我说，阿舟只是身死，并非魂飞魄散，人死后魂为鬼，我若想寻，哪怕只能寻回一缕残魂，只要精心守护，阿舟亦是存在于世的。
　　我方彻悟，可刚入仙界，我只是一个仙吏，连仙界都出不得，如何寻阿舟。是以，我拼力修炼，三千年，我从仙吏列为仙尊。至此，我开始了长达万余年的找寻之路。
　　我走遍四界、走遍山河，凡是魂魄可能存在之地，我都会去寻。当我第一次走遍四界寻不得时，我曾以为阿舟轮回了，或者魂飞魄散了，我找了淮谷，他亲查了轮回薄和神魂薄，均无记载，也就是说，阿舟依旧存世于四界。
　　我重拾希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除却历天劫和养伤之时，我都会四处找寻，从未放弃。
　　神仙魔三界因我屡次拒绝化神，都言我异类。可众所周知神者无情无念，我若化了神，无情无念的我，存于世的意义何在？何况为仙本就非我意，我只是想寻回阿舟，我只想能同阿舟在一起。哪怕只是守着一缕残魂。
　　日夜思念，我着上了他喜的玄衣。日夜痛悔，我再无法挥动惯用长剑。”。
　　洛歌望向池洛，凤眸里是诉不尽的痛苦和哀思，道：“君安，我同你只是一次对我而言并无大碍的相救。而阿舟同我，确是三次舍命之恩。你若要报恩，那你已经做的够多了，已经足够了，我回应不了你任何。我自始至终，心里有的，只是阿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