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难托桃花落》西荼

43、来路不正

　　在客栈这一夜，我睡得很不安稳，朦胧中好像见到了母妃，她还是如往常一般坐在梓桐宫中翻晒草药，我想上前与她说话，却怎么也靠近不得！
　　突然画面一转，竟来到了母妃遇刺的那个夜晚，去往昭仁殿的路上，母妃行色匆匆的跟着瑞阳公主的侍女，那侍女转过一个弯，来到了千鲤池旁，与一早等在此地的黑衣人汇合，似是在商量些什么！
　　母妃悄悄走进欲看清那黑衣人的面容，却不知那黑衣人早已发现了她的的踪迹，只待她走进便会下手！
　　母妃越走越近，那黑衣人也转过身来，腰间佩戴着一枚墨色玉佩，正是母妃临终之时握在手里的那一枚！
　　黑衣人蒙着面，我看不清他的面容，恍惚间竟觉得这个人甚是熟悉，可越是细想就越是模糊。
　　就在这时，黑衣人掏出了匕首向母妃疾驰而来，一刀插进了母妃的胸膛！
　　“母妃！不要！”
　　我蓦地惊醒，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客栈的床榻上，周围空无一人。
　　我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缓缓起身倒了一杯茶，囫囵下肚才觉得稍稍清醒了些！
　　心中实在有些烦闷，便穿好外衣准备出去转转，谁知刚推开门，就看见一身黑衣打扮的墨铃犹如门神一般守在门口！
　　“参见殿下！”墨铃恭敬地向我行礼。
　　我瞬间便反应了过来，声音也有些冷漠：“是九皇叔派你来监视我的？”
　　“主上担心殿下安危，特派属下前来保护您！”墨铃拱手道。
　　“那我是不是不能出去了？”我瞥了一眼墨铃，冷声问道。
　　“主上并未禁止您的行动，您可以去任何您想去的地方！”墨铃依旧平静的答道。
　　“好！”
　　思前想后也没什么可去的地方，便起身来到了太守府。
　　围在府外的官兵倒没有难为我，很容易的就放了行，我径直来到后院，就看见李捷身着一身素衣正站在院中看着东南方，那正是帝京的方向。
　　“先生，怎么站在冷风口，当心着凉！”我出声道。
　　李捷回过头见是我，急忙走了过来行礼：“臣见过长公主殿下！”
　　“先生不必多礼！”
　　我看了李捷一眼，并未伸手去扶他，他似是有些尴尬，缓缓起了身，强扯出一丝笑意，“殿下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没有。”我答道。
　　转身走向院中的水榭，找了个干净处坐了下来，盯着池塘里的坚冰，我突然对李捷道：“此刻，帝京应是早已花团锦簇了！”
　　“殿下可是想家了？”李捷也走了过来，缓声询问，眼底里满是柔情。
　　“家？本宫何曾有过家！”我自言自语。
　　“先生，您说什么才算是活着的目的？报仇算吗？”我收回视线转而看向李捷，沉声询问道。
　　李捷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随即道：“殿下，人活着的目的有很多，贪嗔痴爱别离，哪一个不叫人执念顿生又叫人执念顿灭！您若是问臣，臣会说，人生苦短，活着的目的便是取悦自己！若报仇可以带给您满足那您便去报仇，若报仇叫您觉得为难，那便放弃，唯心而已！”
　　“为难？您这个词用得极好，可惜本宫并不知道仇人是谁，也谈不上为难与否！”我看向李捷，自嘲道。
　　李捷久久地看着我，仿佛失了神，半晌才喃喃道：“殿下，臣希望您能幸福！”
　　“让本宫幸福，便是先生的执念吗？”我盯着李捷问道。
　　李捷霎时间有些语迟，许久才沉声道：“是！”
　　“那您这个执念可算不得好！”我收回视线笑道。
　　“殿下忘了吗？执念无分好坏，唯心而已，在臣的心里，臣希望您平安喜乐，希望您幸福！等到有一天，殿下您遇见了那个让您产生执念的人，便会懂得，能够唯心，是多么大的幸事！”
　　我被他的话绕的头晕，索性也不再去想，嗤笑道：“先生说话还是这样的玄而又玄，本宫听不懂！”
　　“殿下！”李捷忽而变得十分严肃：“臣自知罪大恶极，不配再以您的老师自居，可臣有一句话，万望殿下牢记！”
　　我看了李捷一眼，心中虽有些不忍却只得镇定道：“先生请讲！”
　　“秦仲此人，来路不正，您千万要小心！”李捷十分慎重道。
　　“来路？什么来路？”我有些错愕的追问道。
　　“他自小体弱被养在外面，无人照拂，太医院都断言他活不过十岁，可他十岁时不仅没死还被接进了宫里，先帝生性凉薄寡恩，当时又已经是位高权重的太子，诸位皇子无论长幼都难逃厄运，秦仲何德何能可以独善其身？”
　　“先生的意思是...九皇叔的背后有能人相助？”我试探道。
　　“若仅仅是能人相助便好了，只怕相助他的会是狼子野心之辈！殿下你想......”
　　“李大人，本王竟不知你还有这背后说人坏话的毛病！”
　　李捷话还未说完，九皇叔便一身青衣，缓缓从树端落到了我的身边！
　　我微不可闻的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与他之间的距离，随即恭敬行礼道：“侄儿参见皇叔！”
　　九皇叔自然是发现了我的小动作，瞬间眉头紧蹙却终究没有发作，转而饶有兴致的看向李捷。
　　“李大人怎么不说了，本王还想继续听下去呢！”
　　李捷沉默不语！
　　“呵呵，李大人难道只会在暗地里挑拨离间吗？这看起来可没有一丝太子帝师的风度和涵养！”九皇叔讥讽道。
　　“秦仲，你究竟是人是鬼你自己心里清楚，我的确没有找到你的破绽，可是你若敢对长公主动一丝一毫的歪心思，我即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李捷狠狠地盯着九皇叔，双目猩红，似是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怨。
　　“做鬼？李大人真是好志气，你放心，本王一定成全你！不过...”九皇叔不屑的看了一眼李捷，随即提高了声音：“至于秦珂，她是本王的女人，本王要定她了！”
　　“秦仲！”
　　李捷咬牙切齿吼道！
　　九皇叔却不以为意，缓步走到我跟前，沉声在我耳边道：“凌越来了！就在这太守府前院，你不打算亲自去看看吗？”
　　凌越？莫非他带来了退婚国书！
　　“好！我随你去！”
　　九皇叔似是很满意我的乖顺，就势牵起了我的手，缓步向前院走去！
　　我悄悄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李捷，只见他兀自站在那里，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阿珂，你若再盯着他看，本王便立刻杀了他！”九皇叔凑近我的耳边，语气里有说不出的暧昧。
　　我赶紧收回视线，垂下了眼帘，冷声问道：“皇叔，您一定要让我如此难堪吗？”
　　“你若乖顺些，本王又怎么会像个疯子一样到处宣誓主权！”
　　呵！竟然还成了我的不是！
　　入了前院，进了大堂，凌越果然端坐在那里，见我跟在九皇叔身后，立刻起身迎了过来，打趣道：“小王还在疑惑九皇叔怎么突然急匆匆的丢下小王便走了，原来是去接长公主了！也对，这退婚的国书自然是要交到本人手上的！”
　　“你当真拿来了退婚的国书？”我强装镇定的问道。
　　“当然，小王一向言而有信！”
　　说着凌越便从怀中掏出一只火漆固封的描金竹筒，慎重的交在了我的手上。
　　我颤抖着双手将竹筒打开，拿出里面的文书看了又看，确定是退婚文书无误，转身便跪在了九皇叔的膝下，
　　“侄儿深谢皇叔大恩！”
　　“起来吧！”
　　九皇叔神情淡漠，并未在凌越面前表现出异样！
　　我缓缓起身，转过身对凌越拱了拱手说道：“也多谢你，怀王殿下！”
　　“嗨，这么见外做什么！”
　　凌越拍了拍我的肩膀随即挤眉弄眼的笑道：“不过我现在可是正位东宫的太子，父皇说了下个月便会禅位于我，你若嫁过来便是做我的皇后，你真的不后悔？”
　　我不屑地瞥了凌越一眼，正欲好好打击一下他这莫名其妙的自信，却被九皇叔抢了先！
　　“本王觉得凉国群臣是不会拥立一个哑巴做新君的，凌越！你说呢？”
　　“嗨！皇叔哪里话，小王这不就是逗逗长公主嘛，没有恶意，没有恶意的，呵呵，既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那小王就先行一步了！告辞，告辞啊！呵呵...”
　　凌越迫于九皇叔的威压，脚底抹油的溜了，偌大的厅堂里便只剩下我和九皇叔两个人。
　　好在他并没有为难我，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随即道：“明日回京，本王去客栈接你！”
　　“谢皇叔！”我恭敬行礼道。
　　许是九皇叔厌烦了我这低眉顺眼的样子，是以并未多言，转身离开！
　　“墨铃，你觉得九皇叔是一个怎样的人？”
　　回客栈的路上，我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墨铃叙话。
　　“属下不知！”墨铃冷肃道。
　　“哦！”
　　我瞥了一眼墨铃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
　　看来九皇叔的手下口风甚是严谨！
　　墨铃也似听出了我的不悦，急急开口解释：“殿下，属下这还是第一次在主上身边办差，是真的不知！”
　　“哦？墨羽营的暗卫不都是九皇叔的亲信吗？我还以为你们是自小跟在他身边的！”我试探道。
　　“回禀殿下，只有墨玄和墨毅两位正使是自小跟在主上身边的，我等都是墨羽营的人，严格来说，是听从首领的命令！”
　　“首领？墨擎？”
　　“是！属下算是首领借调到主上身边值守的！”墨铃坦诚道。
　　“那九皇叔和墨擎的关系是......”我继续追问。
　　“这个属下不太清楚，大概是首领归顺于主上！”墨铃沉声道。
　　归顺！想来墨擎也同我一样，早早就把注压在了九皇叔的身上！
　　“那墨羽军呢？也归顺了吗？”
　　与墨羽营相比，所向披靡的墨羽军才是大越皇室的王牌，只是这一只神秘的队伍究竟在哪？除了父皇没有人知晓。
　　父皇骤然离世，我想即便是秦琅，也未必知道！
　　若九皇叔连墨羽军都收服了的话，那还真是无往不胜了！
　　“属下不知！但是属下听说墨羽军是要靠兵符才能调动的，不会归顺于任何人！”
　　竟是这样吗？
　　那这兵符可千万不能落在秦琅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