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难托桃花落》西荼

41、知晓心意

　　因着九皇叔在身侧，这一夜我睡得极不安稳，直到快天亮时才沉沉睡去！
　　待我一觉醒来，早已日上三竿，身边哪里还有九皇叔的影子，我猛地起身下地，准备走出大帐瞧瞧，谁知正赶上九皇叔端着食物回来！
　　“醒了？”九皇叔瞥了我一眼淡淡问道。
　　“嗯！睡得稍微有点多，呵呵...”我有些尴尬的挠挠头。
　　“折腾了一夜，是该多睡一会！”九皇叔将食物一样样的摆放的桌子上，头也没抬，幽幽的说道。
　　折腾了一夜？谁？我吗？
　　“呵呵，皇叔，侄儿昨夜特意等您睡着了之后才睡的，应该是没有打搅到您吧？”我试探的问道。
　　九皇叔不语！
　　他不说话是怎么意思？
　　我又走进了几步，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谄笑道：“皇叔您还没吃饭啊？侄儿伺候您用膳吧！”
　　“就这么一点东西，本王用得着你伺候？”九皇叔阴阳怪气的拒绝。
　　呵呵，确实哈，也用不着我什么！
　　“那您快坐！”我赶紧扯出椅子，请九皇叔落座！
　　九皇叔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终究是给了我一分薄面，施施然落了座！
　　我也赶紧在他身侧坐好，伸出筷子为他夹了一个汤包，怯生生道：“皇叔，您请！”
　　“嗯！”
　　九皇叔惜字如金！
　　怎么自从来了西北，九皇叔就如此反常！是我哪里做的不对吗？
　　我又偷偷的看了他一眼，终是没敢出声！
　　“今日白起以凉国扣押大越商人为名，派出了十万大军与布图星云的守城军在边境对垒！”九皇叔咬了一口包子，缓缓说道。
　　这，这就开打了？
　　“那，我们不去看看吗？”我看着九皇叔的侧脸，询问道。
　　“战场惊险，没什么好看的！”九皇叔闻言瞥了我一眼，冷冷道！
　　“不不不，侄儿不是想看热闹，侄儿是担心...”我急忙解释。
　　“没什么可担心的，这本就是做戏，不会有太大伤亡的！”九皇叔沉声道。
　　“哦！”
　　我不再询问，乖乖的坐在一旁，忍气吞声的吃了三个大包子！

　　大约到了巳时一刻，有兵士急匆匆来报：“启禀九皇叔，白将军与布图星云已经在关口对骂了两个时辰，暂未开战！”
　　“再探！”九皇叔清冷道。
　　对骂？二人都是手握重权的大将，这爱好还真是......
　　“白将军为何不直接开战？”我看向正在摆弄沙盘的九皇叔说道。
　　九皇叔似是终于注意到了我，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起身向我走来，
　　“骂战不似你想的那般，所谓一鼓作气，两军对垒，士气很重要，而骂战，是最能鼓舞士气的一种手段，这军营中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兵士，骂战能最大程度的激发他们的士气！”
　　“原来如此！”
　　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到了午时，又有兵士前来禀报：“启禀九皇叔，白将军率先进攻，打了凉国一个措手不及，布图家的几位少将军也都出城迎战，唯独不见布图星云！”
　　“本王知道了！”九皇叔清冷开口。
　　布图星云不在？看来已经按照计划回到凉国大都相帮凌越了！
　　只要凌越能够战胜凌岐，那我的婚约便可作废了，也算不辜负我辛苦一场！
　　“阿珂，走，随本王一起去会一会你的老师！”九皇叔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随即有些玩味的说道。
　　“老师？”我有些不解。
　　“邺城太守，李捷！”
　　“皇叔，李大人是太子帝师，算不得我的老师！”我纠正道。
　　“你之前不是日日与秦瑄一起和那李捷厮混在一处吗？怎得现在撇的这样干净？”九皇叔似是有些不悦。
　　“上书房不叫厮混吧......”我小声嘟囔道。
　　“什么？”九皇叔质问出声！
　　他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我不敢再造次，只得赶紧抓住他的胳膊，缓声道：“侄儿什么都没说，咱们走吧！”
　　九皇叔似是瞥了我一眼，一手揽住我的肩膀，朝太守府疾驰而去！
　　萧慎未出事之前，这邺城太守是胡坚，萧慎出事之后，西北官员便来了个大洗底，胡坚成了西北巡抚，白起成为西北总兵，而李捷也摇身一变，从张家幕僚变成了邺城太守！
　　我与九皇叔来到太守府的时候，李捷正在烧纸！
　　确切的来讲，是在烧毁一些信件！
　　“李大人，别来无恙！”
　　九皇叔突然出现，将李捷吓了一跳，手中的书信也散落了一地！
　　“九，九皇叔？你怎么在这！”李捷有些难以置信的张口。
　　九皇叔笑了笑，随即朗声道：“怎么，本王在这，你心虚了？”
　　李捷呆愣了片刻，似是想到什么，随即疯了一般的去捡地上的书信，慌乱的投入火盆之中。
　　“李大人，现在才销毁证据，你不觉得有些晚了吗？”九皇叔一掌将火盆熄灭，玩味的看向李捷，声音异常清冷。
　　“证据？皇叔您什么意思？”一直跟在九皇叔身后的我，向前踏了一步，不解的问道。
　　还未待九皇叔回答，李捷却突然惊恐出声：“长公主？您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先生，本宫与皇叔在一起有何不妥吗？”我疑惑地看向李捷。
　　李捷突然呆愣在原地，过了半晌，似是恍然大悟般笑出了声：“秦仲，你将长公主带来，无非是想让我束手就擒罢了，好，我可以跟你回帝京，可是这些书信无法证明陛下与凉国勾结，你终究是白费心机！”
　　“秦琅的罪过何止勾结外邦这样简单，本王从没有打算利用你来对付秦琅，今日不过是想让秦珂亲自来瞧瞧你丑恶的嘴脸罢了！”
　　九皇叔不屑的看了一眼李捷，从地上随意捡起一封书信递交给我，笑着说道：“秦珂，你看，这便是你的好老师！”
　　我半信半疑的将信件展开，里面居然是一封凌岐的回信，信中言明：瑞阳公主的夫君和儿子已经被他控制，要挟瑞阳公主回京作证，言明秦瑄血统有异，如此便可不费吹灰之力扳倒秦瑄，作为回报，秦琅登基后，要划西北五城给大凉！
　　这！居然是秦琅与凌岐勾结的密信，怎会在李捷的手上！
　　“先生，这信中所言可属实？”我走进李捷，厉声质问道。
　　李捷不发一言也不敢看我，低着头连连后退。
　　“先生！是你教我的，身为大越子民应有气节，不求捐躯殉国的悲壮、流芳百世的盛名但也断不可做背信弃义，卖国求荣之行径！你是太子帝师，即便现在来了邺城，可用不了多久就会调回京中，位极人臣，你有太多太多的机会为大越子民谋福祉，实现你治国平天下的抱负！为何？为何要与秦琅狼狈为奸，陷害秦瑄，通敌卖国！”我痛心疾首逼问道。
　　许是我的话刺中了李捷的内心，他似是有些羞愧又有些无奈，蓦地笑道：“治国？呵呵...殿下，臣不想救国，臣只想救您！太子虽好，可他救不了您，大越子民虽重可在臣的心里也比不上您万分之一，臣无能，只是想尽自己的一点微薄之力，救您出囹圄！”
　　“什么？”
　　我有些诧异，李捷此言是在说，他今日所为，全是为了我？
　　“凌岐意在皇位，秦琅意在掌权，他们不会在乎和不和亲，臣帮了他们，他们便不会再逼您去和亲了！殿下！”李捷似有些癫狂道。
　　李捷的话实在太过震撼，我从未想过，他竟会因为我而做到如此地步！
　　我也实在不解，他怎么会为我做到如此地步！
　　他是秦瑄的老师，我只是在秦瑄宫里与他见过几次，他也的确教了我一些诗书，可言行从未有过逾矩！
　　“你！”
　　我有些气急，想要指责他的行径，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就在这时，九皇叔突然一把搂住了我的腰，将我拉到了他的身侧，动作实在算不上温柔，我有些吃痛的喊了一声“皇叔！”
　　谁知九皇叔将我扯过去还不算完，竟当着李捷的面将脸凑在我的耳边，轻声说道：“阿珂，你惹了这些污浊事回来，本王要如何罚你啊？嗯？”
　　湿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垂，我有些恍惚下意识的后退，却被九皇叔一把揽了回去！
　　许是惩罚我不听话，他的手还特意在我的腰上掐了一把，渐渐游离向上！
　　这！纵是我再迟钝，此刻也明白了九皇叔在做什么！羞赧和气愤同时汇在心头，亟待爆发！
　　“秦仲！”
　　就在这时，李捷怒不可遏的伸手指向九皇叔，“你这个禽兽，你放开长公主！”说着便向九皇叔扑来。
　　可李捷毕竟是个读书人，虽比九皇叔年轻了许多却还是无法抵挡九皇叔凌厉的掌风，飞出几步之外，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先生！”
　　我大声呼喊，欲上前去扶李捷起身，却被九皇叔死死钳制住。
　　“本王还没死呢！你就这么急着去找别的男人吗？”
　　“皇叔，侄儿与您是叔侄，不是你府中的姬妾，您今日的行径，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我回过头，看着九皇叔的眼睛严肃道。
　　“侄儿很感激您肯对我施以援手，可您如此轻薄侄儿，请恕侄儿不能接受！”
　　说罢，我顾不得他神色骤变，径直推开他揽在我腰间的手臂，向李捷跑了过去，
　　“先生，你没事吧！”
　　“殿下，你与九皇叔他...你们...”李捷欲言又止。
　　“先生莫要多想，本宫与皇叔只是叔侄！”
　　我脚下用力，将李捷扶起，缓缓走进了内堂！
　　九皇叔这一掌并不算重，但对李捷一介书生来说，无疑也丢了半条性命，我将他扶在塌上躺好，又为他施了针，这才勉强稳住了他的气息！
　　若想保住这条命，看来还得下一番功夫！
　　“先生，你先休息一会，我去为你抓几幅药来！”我看着面色苍白的李捷，缓声道。
　　“殿下，臣做错了事，无颜再面对殿下，更不值得殿下相救，您就让我自生自灭吧！”
　　他气息微弱，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咳得更加厉害，我赶紧伸手去给他顺气，没想到手还未碰到他的脊背，就被九皇叔一把握住。
　　他眸色猩红，似是隐忍着巨大的怒气：“秦珂，本王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我没有抬眼去看他，只是低着头淡漠道：“皇叔，李捷罪有应得，侄儿不会包庇，可若让侄儿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死了，侄儿实在做不到！”
　　说罢挣脱了他的手，径直向大门走去！
　　“秦珂！”
　　九皇叔气急败坏的喊我的名字，可我却始终没有停下脚步！
　　我从药房回到太守府时，官兵已经将太守府围了个水泄不通，不用多想，定是九皇叔的手笔。
　　我也不欲多管，李捷的确通敌卖国，即便如他所说是为了我，也不值得原谅！
　　待到我熬好了药来到内堂之时，九皇叔已经离开了，只有一个医者打扮的男子静立在李捷门前。
　　见我来了，急急过来行礼：“殿下，主上派属下来照顾李大人的病情，还请殿下放心！”说着便来取我手中端着的药碗。
　　“主上？你是九皇叔的人？”我看着那医者质问道。
　　“是，属下效忠于主上！不过您放心，属下定会好好照顾李大人的！”医者恭敬道。
　　罢了，李捷的话我到现在还没有彻底消化完，也确实不愿再面对他，便让这位医者代劳吧！
　　“那就麻烦您了！”我向那医者拱手道。
　　“殿下万万不可，属下承受不起！”医者赶紧回礼。
　　见我沉默不语，医者小心翼翼试探道：“殿下，您去看看主上吧！他似是怒气不小呢！”
　　怒气不小吗？亲眼看着棋子失控，想来怒气也不会小的！
　　“好！”
　　我向那医者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回到中军大帐，我并未看到九皇叔，索性也没有去寻，搬了一张行军椅坐在大帐门口看日落！
　　西北天高云淡，晚霞也出奇的辽阔，一时间我的心思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天边的红霞飘向了远方...
　　墨玄，此刻的你，在做什么？
　　我心里实在乱的很，李捷本是青年才俊，年纪轻轻便由张衡老太师引荐成为了秦瑄的老师，他才华横溢，为人方正，是个难得的才子，秦瑄也对他颇为赏识，先前秦瑄被废，他虽然没有和张家一起被灭族却也受了殃及，来到这边境小城为官，可我知道，凭借他的才华，终有一天会出人头地，我实在难以想象他会因为我去和秦琅还有凌岐做交易！
　　还有九皇叔，我以前一直觉得他待我好，是因为我的血能够为他解毒，也因为我乖巧听话，唯独没有想过是因为男女之情！
　　现在回想起来我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才发现，他曾不止一次的表达过他的情感，只是当时的我从未往这方面想过而已。
　　最可怕的是，当我确定他的情意，心中竟还有一瞬的窃喜！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
　　且不说有叔侄的关系在，我心中早就有了墨玄，此番心动，实在是对他不起！
　　于情于理，都不可以再继续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