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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六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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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他在地铁中正大光明地牵手,等待着地铁到站。我突然想起在青春偶像剧里,男主角女主角在汹涌的人潮中第一次偷偷牵手,两个人顶着泛红的双颊难以抑制的双目相对。这个时候女主大概率会问出一个永恒不变的经典问题:“你爱我吗?”
我的朋友突然出现在了我的脑海,她是一个职业暗恋者。不过这样说不够严谨,因为我只有她一个朋友。
她说:“你知道嘛?由于态重合,他对于我就像猫对于薛定谔,只要不打开盒子,我就可以认为猫永远活着,只要我不问他,我就有理由相信他真的爱我。”
我向来不认同她,我以为这和我常年自欺欺人的母亲如出一辙。但在此刻我突然明白了,由于恐惧拒绝听到答案和不在乎答案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处境。青春剧女主的经典台词卡在了嘴边,我不是拒绝真相,那对大多数人来说是生命中最重要的,那是真实。我不一样,我只是不在乎,因为我是个疯子。会在电影结尾把红蓝药丸一同吞下,试图在半梦半醒间荒度余生的疯子。
“我爱你。”他在我放弃提问的一刻回答了我心中的问题。我诧异地看着他,不懂他从哪里看出了我的疑惑。
“夕夕,我爱你。”听着这个名字,我陷入了沉默。
我叫许多,我猜因为我的母亲想要许多的爱,而我的父亲想要许多的自由,共同点是他们都想要许多的钱。于是我每次读我的名字都仿佛在念一个满足别人愿望的魔法,可从来没人问我想要什么。我的愿望也很简单,我不想叫许多,但我也不知道应该给自己取个什么名字。
直到夏蝉第一次对我生气时,那天天气很好,金黄色的夕阳洒在夏蝉脸上,大黄蜷缩在背后的小巷里。
她生气地大喊我的名字:“许多!过来!”我做了“错事”,和大黄打了一架,于是不敢回应她的呼唤,只是低着头背光站在原地。“许夕夕,你给我过来!”她气红了脸,高举着手,低声威胁着我。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叫我,但我知道这个名字是我的了。她的眼睛在夕阳下含着水汽和光,让我联想起书中描写的海,睫毛投影在被气红的脸上显得分外可爱。
我憋不住笑,向她飞奔。她的手高高举着,却又轻轻落在我的脸颊,用手掌抚了两下。
“傻子啊,要打你也跑过来?”她问我。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回答:“你叫我了。”
她弯起了嘴角道:“我叫就过来啊,有人要打你,谁叫都别过来,听到没有?”
我想起昨天夜里,母亲回家看到了我意外遗忘在洗衣机里的衣服。
“许多,你可真是和你的废物爹一样,什么也做不成。”
她只是打了我一巴掌,骂了我几句,然后就扔给我一包糖,径直走进了卧室。我知道她从来不吃糖,她说那会毁坏她的皮肤,所以这包糖一定是特意给我带回来的。我猜她是爱我的,虽然她打了我几下,可是她还是愿意给我带糖不是嘛?
于是我不言语,如果夏蝉想要打我,我就会让她打,虽然我想她不会打我。
“许多?”她看我不回答,压低声音喊我名字。
我甩了甩头,还是不回答。
“许夕夕,听没听到我说话?”
“嗯,听到了。”我应付着,只说听到,绝不答应。
我是被夏蝉散养的小狗,小狗会永远忠于他的主人。我没有很多的爱,但是足够用来爱她。
手猛地被扯住,他挡在我身前,面对着涌入车厢的人流,坚定地向前走着。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人会被护在身后,丝毫不显狼狈的走出地铁。我心里偷偷想着,竟在某一刻觉得后半生依靠这一刻的一点爱便足以渡过无尽苦难。
我从未像此刻一样感谢自己曾经如同咖啡因般苦涩的生活,竟衬托的这一秒如此甜腻,以至于某种我未曾感受过的情绪堵在喉咙与鼻腔。
我想:原来人在极度快乐的时候也会想要流泪呀。
我们顺着拥挤的人流走出了地铁,天边是摇摇欲坠的夕阳,堪堪挂在地平线上几寸,拉扯得云也降落。
看着他站在身前的背影,我偷偷张口,无声地说道:“我好爱你呀。”
不过你不必知晓,我曾对日落说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