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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精魂（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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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耀祁谷还没有经历过大战，风光甚好，有涓涓细流、绿茵遍野，与战后硝烟弥漫、贫瘠荒凉的景象千差万别。
耀祁谷中有处笼花涧，是整个耀祁谷灵力最为充沛之地，夙爻只身来到此地，进入溪边的一间小木屋。
他坐在桌前，拿出那块石头，拿起刻刀在石头上仔细雕琢。
玉蒹瑕看着他日夜不歇地雕了好几日，期间包括不断的修修改改，他终于知道，原来夙爻雕的是一个人。
夙爻将雕好的石头人像放在寝室的榻上，两手翻转，运起灵力。
玉蒹瑕不知他施了什么术法，只见一阵白光过后，榻上的石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五六岁的男童。
男童双手紧贴在身侧，端正地躺在榻上，紧闭着眼，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虽然是小孩的模样，但玉蒹瑕一眼便认出，这孩子与灵涣长得极像，不，也可能是像翳桐。
夙爻将石像变成男童后，又抬手去触摸自己的右眼，下一瞬，明亮而炫目的碧蓝色光芒从眼中迸出，施法产生的痛感让夙爻眉心一蹙。
一块铜币大小、形状不规则的碧蓝色晶石被夙爻从右眼中取出，他的右眼已经变得通红，但他丝毫不在意，手指摩挲着那块晶石，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他施法将晶石打入男童的心口。那石头雕成的男童眼皮和手指轻轻动了一下，右手手腕上多了一个蓝色的水纹印记。
半晌，他缓慢睁开了眼睛，迷茫地看着夙爻，又过了一会，男孩开口问道：“你是谁？”
夙爻：“夙爻。”
男孩又问：“那我是谁？”
夙爻：“你叫……灵涣。”
男孩的双眸还是有些无神，慢慢重复了一遍“灵涣”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如当头棒喝，重重地敲在玉蒹瑕头上，他不禁握紧了拳头，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已有所预料，但脚下像被灌了铅，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接下去的记忆。
之后的记忆都是比较零碎的一个个小片段。
自那以后，夙爻没再回上清境，和小灵涣在笼花涧的这间小木屋里生活，还在周围布下结界。
一开始，小灵涣还是木木的，不怎么说话，只会说一些简单的词句，也没什么情绪。一段时间后才有所好转，越来越像一个正常的孩子。
——夙爻握着灵涣的小手教他习字，“这便是你的名字——灵涣，可明白？”
灵涣点点头，自己试着写了一遍，然后抬头看着夙爻，“我会写了。那“夙爻”怎么写？”
夙爻握着他的手在宣纸上比划，写出自己的名字。小孩好像很高兴，一连写了好几遍。
——夙爻不知去了哪里，只剩灵涣一个人待在屋里，趴在桌子上无聊地拨弄着一个九连环。
此时的他看起来长大了几岁，用一条红色发带束起长发。眉眼长开了些，有了几分长大后的样子。
听到外面有动静，灵涣立刻直起身子，快步走到门外，见果然是夙爻回来了，一扫疲态，略带责备地道：“夙爻，你去哪里了？去这么久。”
夙爻牵着他的手进屋，揉了揉他的头道：“去办了点事。”
灵涣抱怨道：“你总是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又不让我出去玩，我在家好无聊。”他有些闷闷地，“最讨厌一个人的感觉了。”
夙爻安抚他，“这里毕竟临近鬼界和魔界，我不让你出去也是为你的安全着想，把你一人丢下，是我的错，恩……这样吧，你若想出去玩，明日是人界的七夕节，只要你听话，我可以带你去人界逛逛。”
灵涣闻言很是兴奋，围着他打转，“好啊，去人间玩喽。”
翌日，人间七夕节当晚，人潮如海，喧闹非常，夙爻牵着灵涣在人流中穿梭。这是小灵涣有记忆一来第一次离开笼花涧，他对一切都表现得很好奇。
“七夕节礼——磨喝乐、乞巧图，月下老人像、珠钗、罗帕……来看看吧，这位公子，要买些节礼吗？”街边一个摊主正大声吆喝着，见夙爻和灵涣路过，顺嘴询问了一句。
灵涣闻声停下，打量着摊上的各式物品，眼中满是惊奇。
夙爻问他：“想要什么？” 灵涣伸手指着摊上的一个小泥人。
夙爻从袖中掏出银钱放在摊上，道：“这些够吗？。”
摊主连连道：“够够够，多谢客官。” 他将小泥人递给灵涣，笑着道：“小公子拿好，这个人偶叫磨喝乐，寓意着祈求美好事物。”
灵涣接过人偶道：“谢谢。” 他又将目光投向木架上挂的一块玉佩，指着它问：“夙爻，你看，系在玉佩上的是什么穗子？看起来好特别。”
夙爻低头看他，解释道：“这是同心结，寓意有情人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他看着那个同心结，有些许恍惚，眸光低垂，投下一片黑影，不过也只是一瞬失神，很快便恢复常态，拉着灵涣离开了摊位。
两人好好走着，灵涣突然感觉衣袖被扯了一下，转头一看，原来是个小姑娘，看起来比他还小一些，挎着个篮子，里面放满了各色花卉，妥妥一个小花园。
小姑娘怯怯地问：“哥哥，要买花吗？”
灵涣看了眼夙爻，后者朝他点了下头，他笑着对小姑娘道：“好，我看一下。”
小姑娘欣喜地将篮子往他面前一推，灵涣的手在五颜六色的鲜花上方周游片刻后，拿起了一朵淡红色的花。
夙爻问：“你喜欢木槿？”
灵涣点头：“嗯，之前你带回来过一本万花册，还抄录过一本人间的诗集，我都看完了，里面有一首诗就是写木槿花的——夹路疏篱锦作堆，朝开暮落复朝开。抽心粔籹轻拖糁，近蔕燕支酽抹腮。占破半年犹道少，何曾一日不芳来。” 可他犹豫片刻又将木槿花放下。
夙爻不解：“怎么了？不是喜欢吗？”
灵涣抿唇道：“喜欢也无用，木槿花虽美，但朝开暮谢，终难久留。”
夙爻嗤笑一声，“小小年纪，想得倒挺多。”他拿出银钱递给小姑娘，道：“不必找了，把花给他吧。”
小姑娘哆嗦着推拒，“太多了，一朵花不用这么多钱的，只要一文钱就够了。”
夙爻：“没事，拿着吧。”
小姑娘连声道谢，然后从布兜里摸出一块手帕，递给灵涣道：“哥哥，这里面是木槿花的种子，送给你。”
灵涣小心接过手帕，道了声“谢谢”，小姑娘低声说了句“不客气”就微红着小脸跑开了。
夙爻见灵涣还低头看着那朵木槿花，捏了捏他的小手，灵涣抬头看他，问道：“夙爻，木槿花真的只能开一天吗？”
夙爻：“嗯。” “啊。”灵涣看起来有些失落。
夙爻道：“开一天又怎么了？昙花倾其所有才只得一瞬的芬芳，但那却是它最美的时刻，有时候短暂的美丽反而更刻骨铭心。”
灵涣：“可有的花能开很久，这样岂不是很不公平？”
夙爻：“世间万事万物，遵循的不过是‘平衡’二字，花开花谢，春去秋来，皆是如此。这世上没有常开不败的花，更没有长盛不衰的气运，就连天地灵气孕育的神都有归元之时。此盛必衰，此消彼长，这就是平衡，有了平衡才有公平。明白吗？”
灵涣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夙爻抚摸他的乌发，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夙爻一挥袖，一把剑出现在桌上。灵涣伸手抚摸剑身，将它从剑鞘中拔出，见它通体玄色，剑光能清晰地找出人影，他欣喜地问道：“这是给我的吗？”
夙爻点点头，“嗯，这是我特地用玄铁和麒麟石为你打造的本命剑，你自己取个名字。”
灵涣想了一会道：“这把剑隐泛玄光，触之如玉，不如……就叫它墨玉吧。”
夙爻：“好，那就叫墨玉之后我再教你剑术。此剑有灵，你今后定要好好爱护它。”
灵涣抱着剑郑重道：“嗯，我会的，谢谢你，我很喜欢。”
——光阴飞逝，转眼灵涣已是少年模样，脱去孩童稚气，看起来沉稳不少，容貌与玉蒹瑕认识他时已相差无几，但多了些少年人的朝气和随和洒脱，看起来就是个不谙世事的贵公子，这是玉蒹瑕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的。
灵涣一连几日徘徊在小屋门口，似乎在等什么人，这人是谁也不难猜。一日两日、一周两周，可整整一个多月过去，别说人，就是兔子也不曾见到一只。
他见等不到人，有些担心，“怎么回事？他以前就算出门也会说去哪，最多一周就回来了，这都一个多月了，连口信也不曾捎一个，难道……是什么事了？” 他转念又想，“不，不会的，他那么厉害，能出什么事？应该是太忙了吧。”
几日后，灵涣还是坐不住了，打算出门去找夙爻，但却在笼花涧出口处停下了脚步。
他突然想起，夙爻在笼花涧布了结界，可刚才他却毫无障碍地通过了。
他施法查看，发现结界已然不复存在，这不禁令他心下一惊，“夙爻说过，这个结界除了他无人能破，如今结界消失，难道是夙爻出了什么事，致使法力有损？”
少年的脸色顿时有些发白，他急匆匆离开，又好像不知该去哪里，只得在耀祁谷中乱窜，竟让他阴差阳错地摸到了魔界的入口。
玉蒹瑕下意识想叫他回去，但对方显然没什么反应，他这才想起，这只是记忆幻镜，灵涣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
灵涣刚走进那片林子不久就遇见了几个魔兵，他连忙躲到一旁，借助灌木丛隐匿身形。
“咔嚓”一声，他不慎踩到枯枝落叶，引起了那几个魔兵的注意，他们四处张望，有一个已经朝这边走来。
灵涣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逐渐靠近的魔兵，做好随时反击的准备。
就在那个魔兵离灵涣三步之遥时，一个清丽的女声突然插入：“你们几个围在这干嘛呢？”
来人一身绛紫色窄袖长袍，束着利落的马尾，手执折扇，容貌称得上国色。
魔兵粉粉行礼道：“回四公主，我们奉命正在此处巡逻，四公主这是又要出去？”
他们口中的四公主嗯了一声，穿过他们就要往外走，一个魔兵拦住她道：“四公主，我们与神界战争刚结束不久，正在和谈，尊上吩咐过，为了不再生变故，要严加监管出入。而且您独自出去也不安全，还请您止步。”
女子争取道：“既然已经在和谈了还能有什么变故，我就去人间玩玩而已，出不了什么事的，你们别告诉我父亲不就好了。”
魔兵很是为难，“这怎么使得……”
“哎呀，怎么这么啰嗦，让开让开。”女子有些不耐烦了，绕开他们就往外走，走几步后又回头用扇子指着他们道：“不许跟过来。”
其中一个魔兵吩咐另一个道：“赶紧去通报尊上。”
幸运的是，他们没再找过来，灵涣松了口气。这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臂，他吓了一跳，回头后却愣住了，抓他竟然是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
那人丝毫不在意他的惊讶，反而朝他笑了一下，低声道：“不想死就别说话，跟我走。”
灵涣茫然地被他拉着走，不知道他怎么拐的，两人竟然成功离开了魔界。
眼看到了安全地带，灵涣甩开他的手，翻手化出墨玉剑，把剑锋指向他，警惕地看着他问：“你是谁？”
“灵涣”轻轻用手指轻轻抵着剑尖，笑着道：“我就是你啊，才救了你就刀剑相向，不太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