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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除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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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千逢山
四季冰封的雪山连绵不绝，巍峨入天，山上晶莹的冰林成片，长年不化，自成一番美景，只是几乎人烟断绝，生机渺然。
此时，一只花斑豹撒开四蹄，在峭崖陡壁间来去自如，从山脚直奔山巅，它踏雪飞奔，在一片雪白中格外显眼。
花斑豹最终在山巅的一间木屋前停下，在一阵白光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袭红袍的莫林咏。
他轻车熟路地走进木屋，自顾自在一楼花厅的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指尖灵力运转，冰冷的杯壁立刻有了温度，水冒出腾腾热气。他满意地将水一饮而尽，哈着热气道：“总算暖和点了。”
在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千逢山，这间两层的木屋虽然小巧，但却是个温暖的避风港，且家具精细雅致，一看就知道是被人精心布置的。
莫林咏休息够了，在木屋上下翻找了个遍，都没见到要找的人，他心下疑惑：难道是出去了。
他不知从哪翻出一张纸，随意翻折了几下，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很快从他手中诞生，他稍稍抬手，蝴蝶一瞬间活了过来，扇着粉色的翅膀从窗子飞了出去，他也化为原形，跟着出了木屋。
千逢山的山坳间有一汪天然温泉，丝毫不受周围低温的影响，泉水长年不冻，冒着腾腾热气，温泉呈半圆形，被人用石头围了起来。
一块光滑的石头上整齐放着些许衣物，一女子正半身泡在汤泉中，如墨长发随意散着，发尾都浸在水里，她用手撩起水浇在自己肩上，露出的肌肤洁白胜雪，恰好与这周边雪景相得益彰。
莫林咏赶到时看到就是这番场景，一时怔愣在原地，随后笑着道：“喂，这光天化日，露天之下，你好歹也是一姑娘家，就不能注意点影响吗？连个结界也不设。”
话音刚落，迎面一条水流便从泉中飞起扑了过来，莫林咏轻身往后跃，堪堪躲开了攻击，那水流在空中奔流而下，形成一道水帘，挡住了莫林咏的视线。
汤泉中的女子在同一时刻站起身，扯过旁边的衣裙迅速穿上，转瞬就穿戴整齐，然后再一挥手，水帘落下，融入温泉。
她缓缓走出温泉，将胸前的头发撩到后面，瞥了一眼莫林咏，戏谑道：“莫林咏偷看未婚女子沐浴，是哪本书教你的规矩？非礼勿看不知道吗？”
莫林咏转身跟上她，道：“我哪知道你在这里面，还有，你什么时候还怕人看了？当年也不知道是谁，在灵涣泡汤泉是突然从中冒出来，差点被他当场剁了，煮成雪蛟肉汤，噗哈哈哈。”
霜绛愣了一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好个死狐狸，什么都往外说，给姑奶奶等着。”随后又语含可惜地说：“提起这事，当年我差点就成功了，要是能睡他一次，此生无憾啊，我要是有那只死狐狸迷惑人的本事，早就得逞了。”
莫林咏白了她一眼道：“你这话要是让玉蒹瑕听到，保准让你提前蜕皮。”
霜绛哼了一声，“姑奶奶才不怕那只死狐狸呢。”
莫林咏：“好了，别贫了，说正事，”他正色道，“你紧急传信让我回来，是秘境出了什么问题吗？”
霜绛抬手施法，就地开了一个传送阵，对莫林咏说：“你跟我过来看看就知道了。”说完自己先走进去，莫林咏随后跟上。
片刻后，“啊——”哀嚎声在山间会荡，莫林咏从天而降，直直摔在雪地上，十分狼狈。
而霜绛则从容落地，看到他这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莫林咏支撑着站起身，吐出一口雪，怒吼道：“你，你是故意的吧。”
霜绛笑着道：“不好意思啊，一时手抖，不过你自己平衡力不好，这也不能全怪我吧，哈哈哈。”
莫林咏一脸怒意，“你——” 霜绛笑嘻嘻地说：“别你你你了，走吧，前面就是秘境入口了。”
“这……”莫林咏看着眼前崩塌破碎的山体，满脸震惊，“这是怎么回事？”
霜绛：“我也不知道，两天前，我本来在午睡，突然听到一阵很大的声响，我从睡梦中惊醒，赶过来时它就是这样了。”
莫林咏走上前，用灵力攻击碎石堆，想用蛮力打开出口，不料碎石堆直接爆炸，无数碎石屑四散而飞，莫林咏大喊一声：“小心。”随即将霜绛扑倒。
一阵烟尘过后，两人才将眼睛睁开，可那出口依旧没有丝毫缝隙，莫林咏不由暗骂一声。
霜绛：“我来。”说着施法想将石头移开，接过试了几次，那些碎石都纹丝不动，反而不知为何引起了地动，两人都随着山体轻微摇晃，震动直接持续了两刻钟的时间才停下。
霜绛：“近年来，这个秘境越来越不稳定了，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可秘境的封印也的确还在，现在他们也没法进去查看，只能无功而返，静观其变了。
与外面的白昼不同，此时的秘境内却是暮色一片，被封印两千多年的魔君依旧身着一袭黑袍，静静地负手立在一块无字碑前，被银色面具遮掩的面容看不出任何神情。
一个身着藏青色袍子的男人不知从何处走过来，看了一眼魔君后将视线停留在那块无字碑上，道：“既然放不下，为什么连名字也不愿写上去？”
魔君没有回头，淡淡道：“与你无关。”
无字碑立在一个湖畔，魔君一挥手，湖上出现一个水镜，里面正演绎着留春园和游山猎场的一幕一幕好戏。
男子也盯着那个水镜道：“大亓皇宫里的封印阵已破，现在还剩下两个，不过，她还是打草惊蛇了，就怕玉蒹瑕会有所警惕。”
魔君：“无妨，他看不出什么的，那三个阵本就灵涣自己布下，他就算追溯出前因，也没有我们的事。如今每一步都在按我们的计划走，顺其自然便可。”
男子握了握拳，沉声道：“我不在乎什么计划，只想救你出去。我知道你不爱听，但我还是想再说一次，就算你屠尽天下，一个死了两千多年的人也不会再活过来，你为什么不能放下过去，为自己活一次呢？”
魔君突然哈哈大笑，“为自己活一次？早在两千多年前，我就已经死了，跟着他一起死了。”
“你……”男子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来，魔界虽然不复往日兴盛，几乎在六界消声匿迹，但好歹所有人都过的安稳。况且当年那场大战，我们战死了那么多族人，这还不够吗？新的一代很多压根不清楚那些恩怨争斗，又何必让他们重蹈当年的覆辙？”
魔君冷冷瞥了他一眼，“涑纤，这些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遍。”
涑纤有些激动，“阿淇，我是为你好，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魔君再一挥手，水镜消失，湖水再次恢复平静，然后看着那块无字碑，没有理会他，涑纤暗自咬牙，拱了拱手道：“是，往后我不会再说了。”
一月后.左相府
宁锦沅在笙韵院的庭中写话本，今天难得没有下雪，万里无云，冬日的暖阳把他整个人包容起来，好像全身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他眉头紧蹙地盯着笺纸半天都没能下笔，用手肘抵着桌案，凝神思考，他有很多事想不明白：关于一月前在猎场的记忆为什么这么模糊？为什么廖贵妃和廖浮香都要杀他，他看到的那个怪物真的是梦吗？阿蕴又为什么闪烁其词。
在这大亓朝安稳过了三年，是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平静生活被打破？可他自认并无特别之处，还整天宅在相府，少与人交集，究竟为何会频频引来祸事？这些事令他百思不得其解，耿耿于怀。
这时，墨昀从外面走了进来，唤了他几声才让他回神，宁锦沅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墨昀：“公子，你怎么又在发呆？这几天你总是这样，是不是有哪里不适？”说完担忧地看着他，还伸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
宁锦沅：“我没事，只是在想些事情，让你给姐姐送新年礼物，可办妥了？”
墨昀点了点头，“嗯，送到了，不过小姐不在，院里的丫头说，小姐出门去了，还没回府。”
宁锦沅有些意外：这是这个月第六次了吧。
大亓朝民风较宽松，对未出阁的女子限制也较少，街上随处可见青少年女子，但宁羽茹性子安静，平时不怎么出门，怎么这个月这么反常？难道……
宁锦沅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姐姐看着不像是会与男子私会的性格，应该是他想多了，也许只是会友罢了。
“哥哥。”小孩软软的声音传了进来，宁怀瑜蹦蹦跳跳地跑进来，“啪嗒”一下掉在宁锦沅怀里，把他抱住。
他的奶娘跟着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喊着，“瑜哥儿，你、你慢点。”
宁锦沅有几天没见到这个弟弟，看他脸上的肉又长了一些，胖乎乎可爱的紧，他欣喜地接住小孩，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
宁怀瑜被他扯得嘴巴变形，支吾着说：“哥哥，你怎么每次见我都要捏我脸啊？”
宁锦沅放开他的脸，揉揉了他的脑袋，笑道：“因为小瑜很可爱呀。”
宁怀瑜：“哥哥，今天是除夕，嬷嬷说晚上街上有灯会和烟火，哥哥可以和我一起去看吗？”
宁锦沅不喜欢人多的场合，但古代除夕夜市的确很好玩，而且弟弟开口，他也就欣然答应了，“好，你乖乖的，哥哥就带你去。” “嗯。”
宁怀瑜又想起什么，在院里四处张望，问道：“哥哥，你的那只小狐狸呢？” 宁锦沅：“它……”
话未说完，宁怀瑜突然往宁锦沅身后跑去，刚从王府溜回来的玉蒹瑕看到扑过来的小孩，撒腿就跑，宁怀瑜边跑边喊：“别跑啊，小狐狸，别跑。”
天知道玉蒹瑕心里有多崩溃，之前这小孩一见到他就使劲撸了半天，他怀疑自己柔顺的毛发要被薅没了，导致他现在一见到宁怀瑜就下意识想跑。
于是一小孩一狐狸就在院里玩起了追逐战，宁怀瑜乐在其中，玉蒹瑕却哭不堪言。
宁锦沅看得哭笑不得，想不到平时那么傲娇高冷的小狐狸竟然会惧怕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还真是神奇。
玉蒹瑕眼看无处可逃，直接脚下一点，跃上了房顶，“嗷呜”叫了一声。
宁怀瑜抓不到他，鼓着腮帮子，眼看就要红眼眶，宁锦沅无法，只得冲玉蒹瑕张开手臂，温声哄他下来，“房顶上危险，你先下来，好吗？来，我接着你。”
玉蒹瑕见到他脸上的担忧，叹了口气，从房顶上跳了下来，掉进宁锦沅怀里，被他拥个正着。
宁怀瑜见小狐狸下来，立刻有又高兴起来，开始对他上下齐手。玉蒹瑕一脸冷漠地任他揉搓，心想：要不是这小孩是阿沅的弟弟，我早就一口吞了他了。
当夜，一家人用过除夕饭后，宁锦沅就依言带着宁怀瑜出府去看灯会。
大亓朝的惯例，从除夕到初五都没有宵禁，街上灯火通明，彻夜不息，尽显京城繁华。
宁怀瑜拉着宁锦沅穿过嘈杂的人群，直奔糖人铺前，仰头看着宁锦沅，指了指那些精美的糖人，意图明确。
店主热情地问：“这位小公子，想要什么样的糖人呢？”
宁怀瑜看了一圈桌上摆的糖人，托着小下巴想了会道：“叔叔，我要哥哥这样的。”
宁锦沅：“……”
店主：“啊？”
宁怀瑜看着店主的脸色，有些失望道：“不能做吗？”
店主笑了一下，“能做能做，小公子等一下。” 接着就开始着手做糖人。
宁锦沅看他手法熟练，道：“您这手艺练了很多年了吧。”
店主手上动作不停，回道：“是啊，我在这卖糖人快六年了，孰能生巧而已。” 说着话的功夫，糖人已经做好，他将糖人递给宁怀瑜，“来，小公子，你的糖人，拿好。”
宁怀瑜接过糖人，惊叹道：“哇，好像啊，谢谢叔叔，”又扯了扯宁锦沅的衣袖，“哥哥你看，另一个你。”
宁锦沅笑着道：“嗯，你喜欢就好。”然后从钱袋中拿了些文银给他，“这些够了吗？”
店主将钱收起，“够了够了，谢谢公子。”
宁锦沅正要转身离开，一人突然走到他身旁，冲店主道：“您好，我也要一个糖人，像我这样的。” “好嘞。”
熟悉的声音使宁锦沅停住了脚步，他欣喜地转头，果然看到玉蒹瑕站在旁边，没带侍卫，一身紫袍，与他们初见时一样。
店主很快将糖人做好，递给玉蒹瑕，他还钱后朝宁锦沅一笑，“走吧，一起逛逛。”
于是两人带着个小孩就这么在人潮如海的街市中穿梭。
宁锦沅：“没想到你也喜欢吃甜的。” 玉蒹瑕摇摇头，“还行，但这种太甜了，我不太喜欢。”
宁锦沅不解，“不喜欢你怎么还买？”
玉蒹瑕将手中的糖人递给他，笑着道：“给你的。”
宁锦沅一愣，接过那个糖人版的玉蒹瑕，眼中不自觉地浮现笑意，拿在手里转着看，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玉蒹瑕：“想着你应该没有吃过，买给你试试。” 宁锦沅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吃过。” 玉蒹瑕只笑笑不说话。
宁锦沅的确只在小说中看到过，没吃过，他尝试着小小咬了一口。
玉蒹瑕问道：“甜吗？” 宁锦沅点点头，“甜。”从来没吃过这么甜的东西，甜得人心头发腻。
玉蒹瑕突然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扯了一下，他低头一看，那个致力于追着他薅毛的小屁孩正仰着小脸看他，“哥哥，你长得好好看，是我哥哥的朋友吗？”
虽然已经恢复人身，但玉蒹瑕现在一看他还是有点阴影，而且刚刚没注意到他也在，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蹙了下眉，差点把他甩开，幸好控制住了。
宁锦沅没想到一时不注意，宁怀瑜就跑到玉蒹瑕那边了，赶紧将人拉回来，道：“阿瑜，这里人多，别乱跑，这是哥哥的朋友，姓玉。”
他又向玉蒹瑕介绍，“这是我幼弟怀瑜，你应该也见过，今天就是他缠着让我带他出来的。你呢？怎么一个人出来逛灯会，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种场合呢。”
玉蒹瑕：“是不太喜欢，今晚宫中有家宴，结束后本想去相符接你，没想到家丁说你已经出府了，就过来找你。”
宁锦沅：“啊？是有什么事吗？” 玉蒹瑕：“没事，就是……想见你了。”
周遭灯火阑珊，照在两人脸上，身上，暖黄的光晕勾勒出一幅如梦丹青。微风裹挟着男女老少的欢笑声拂过耳畔，似阵阵银铃作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