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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赵二丫和鬼谷男妈妈 ...

  •   五

      鬼谷里的春雪催发了故年的花枝。

      雪景衬得花色艳丽,赵轻霜路过支起的木窗时多看了两眼。鬼谷子不由笑她少年多情,见花也添愁,笑得急了,咳嗽几声,又依靠在床榻上叹起气来:“若有一日,这鬼谷只剩下霜儿一人又该如何。”

      赵轻霜放下盛满苦涩药汁的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你带我回来的时候,和我娘说,会好好照顾我。”赵轻霜说。

      鬼谷子摸了摸她的头发。赵轻霜的头发已经养得黑而浓密,像鸦的羽翼,与他初见时那个被裹在破烂衣衫里毛发稀疏的稚儿迥然不同。

      鬼谷子是个怒则诸侯惧,安则天下息的枭雄。这样的人心有鲲鹏图南之志,无往不利,无所不用其极,世人是难以评判其功过的。

      但他老了。赵轻霜从未如此真切地意识到,英雄迟暮的悲切。

      年迈使鬼谷子常常回忆往事,沉疴则在消磨鬼谷子旧时的豪情抱负。他在岁月流逝之间,渐渐收敛了少年时的锐意锋芒,变得温和起来。除了对课业的严厉,对于长在鬼谷的孩子们而言,鬼谷子算是另类的慈父。但在两个弟子接连下山之后,连鬼谷传承的重任也已完成。可以挽留住他的,大抵也只剩下对赵轻霜的挂怀。

      明白这个道理的赵轻霜,却又道:“算了,我都这么大了,不需要你照顾了。”她故作凶巴巴的模样:“我也要下山去,你少管我,我也不关心你。到时候你爱干嘛干嘛去。”

      鬼谷子鲜衣怒马的前半生,都在一心谋求天下捭阖。他的后半生,却为了一些故人、一些往事停驻了太久。久到赵轻霜不忍心再去挽留一个曾经志在四海七国的老人。

      鬼谷子沉默了许久:“好吧,好吧……”他又开始看窗外的花:“那等为父处理完一些事,便去拜访故友吧。”

      六

      赵轻霜下了山。

      这并非她第一次离开鬼谷。小时候,她自己爱偷溜出谷玩,鬼谷子只在暗处盯梢。往后,盖聂总跟在她身后以防万一。其实也没什么好防的,赵轻霜不欺负旁人已是万幸之幸。再往后,她还常带着盖聂、卫庄蹭镇上的热闹。

      今时今日,独自一人下了山,在周遭逛了两圈,赵轻霜便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如今的世道已不似从前至少还维持着纸面上的平静,列国纷争,战火甚至祸及偏远的小镇。人烟荒凉,处处悲鸿,赵轻霜不愿看,可往哪里去都不得不看。

      她又改道重回了鬼谷。

      果不其然,人去楼空。

      鬼谷子只在长住的那间小居正厅小几上留下了那天新发的花枝。花枝看起来残败,想来是已经折下来许久。底下压着本剑谱,扉页龙飞凤舞地写着百步飞剑四个字。

      赵轻霜将花枝重又插进了小瓶,看都懒得多看一眼那剑谱。

      赵轻霜又在鬼谷住了下来。闲时折剑穿花翻阅古籍,幼时饲养的玄虎早就放回了山,鬼谷子的雕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一个人乐得自在。

      未曾想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七

      卫庄来时,赵轻霜沉在小居前的湖里静心。

      春寒料峭,但赵轻霜习武之人,水性又好,不怕这个。沉在深湖,万籁无声,惟余己身的感觉,她既发自本能地畏惧,又难以抗拒其吸引。

      卫庄在屋里待了许久,久到赵轻霜憋不住气又浮了起来,露出了个湿漉漉的脑袋正好对上了推门而出的卫庄。

      卫庄的眼神在赵轻霜脸上打了个圈,嘴角一勾,又要露出那副似笑非笑的讥讽模样。

      赵轻霜不想给他开口的机会,拔剑出鞘,斩春水而如虹。她的剑如她的人,也名作青霜,剑锋冷冽,直直冲着卫庄而来。卫庄也并不小觑,鲨齿大开大合,不过瞬息之间,两人便过了数十余招。

      僵持之下,赵轻霜转了剑势,卫庄横剑劈来,她即运功提气,一脚踩在了鲨齿剑刃上,借力腾空旋身点剑,直捣卫庄五心正中。卫庄倒身提剑防御,青霜剑尖便一路火花闪电地往下卡在了鲨齿的齿锋。赵轻霜发力从卫庄头顶翻飞了过去,青霜剑卡着鲨齿作了剑旋。青霜的剑刃便贴在卫庄的脖颈边,散发着幽幽的冷气,离割断卫庄的喉咙只差分毫。卫庄不能动。

      但赵轻霜同样不能再动,只因对招卡剑的顷刻间,卫庄松了右手,左手接剑柄反身顺着赵轻霜的腋下穿过,相当霸道地横在她的胸前,只差下一秒,把她劈成两半。

      当下两人背对着背,紧密地贴在一块,虽然已打成平手,但两支剑还是贴着要害,都不肯落在下风。僵持许久,两人才同时松了剑,停战罢休。又各自往前走了两步,卫庄先转过身来,阴沉沉地问道:“看来,你也早知我来。”

      赵轻霜只肯侧过半张脸看他:“那桌上的百步飞剑,若不是瞎子,想必都看得见。”一本纵剑术,何必留给纵剑。一本纵剑术,却要留给横剑。

      赵轻霜等的人不是他,所以也不想见他。但自看到那本剑谱起,她就知道,来的只会是卫庄,也只能是卫庄。

      “只怕有人眼明心瞎。”卫庄不阴不阳地刺了她一句,看起来心情转好,问她:“那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他这样的聪明人,不必再问鬼谷子的去处了。

      赵轻霜的剑似乎又开始隐隐铮鸣,她又羞又恼:“你管得着么,我等会就走,不劳你赶客。”说罢,她就转过头去要走,打算换身衣服便下山。

      卫庄在原地杵了一会,才对着赵轻霜的背影,冷冷开口:“你要呆在这,也没有人拦着你。”

      这话倒像是踩着了赵轻霜的尾巴,激得她炸了毛,走出几步路又冲了回来,扯着卫庄的领口,恶狠狠地道:“只有傻子才把这当家,还死活要留在这。”

      赵轻霜的脸和卫庄离得近,卫庄才注意到她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从湖里带上来的水珠。这水珠不大,却堵住了卫庄的嗓眼,叫他不甘不愿地把那些讽刺赵轻霜的话给咽了回去。赵轻霜不曾想他今日竟然有这样的好心,只飞快地眨了眨眼,又接着骂:“我才不做傻子,学有些人的聪明不好吗,一句话都不必说就下了山……”

      一句话骂尽了这一代的鬼谷家。卫庄却难得通了一回情理,冥冥之中悟出点其他的含义来。

      “你没地方去。”卫庄语气肯定,神情讥讽。

      “少胡说八道!”赵轻霜气急败坏。

      “你也可以选择,跟我下山。”

      “……去哪?”

      “韩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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