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君心》梁岌

4、第二章

　　十五年后——
　　飞雪漫天，奇寒刺骨，若大的长安城街道冷冷清清渺无人迹。
　　就在这滴水成冰、皇宫侍卫懒于巡逻的时刻，宫城内藏宝阁方向如轻烟般飞出条白影，曼妙的身姿在半空几个转折，又笔直向西北掠去。
　　途中白影几不停留，巧妙地避过宫中守卫，在大雪掩护下出了西北光化门，又奔了数里来到城外树林，轻打唿哨，没一会儿，一匹通体雪白体形矫健的骏马停在白影身边，白影轻抚马的鬃毛，引得马儿开心的在主人怀里磨蹭喷着鼻气。
　　白影——穿着白裘的身影推开爱撒娇的马头，小心摸摸怀里千辛万苦取得的宝贝。
　　还在，没有丢，露出放心的笑容，心情很好地对白马道：“扬雪！你这次做得很好，下次要更努力知道吗？”
　　哧！马儿用力甩甩头，像是不满意这种重在精神却没有物资的奖励。
　　“扬雪，你不要太过分哦！不然下次就带踏雪，溅雪，或是吹雪出来，你就在马槽待到老死算了！”
　　听见主人要带死对头出来玩，刚刚还闹小孩儿脾气的扬雪，立刻很有危机感的摆出最温顺、最乖巧的姿态，对着主人瞪大那双水灵灵的马眼，力图博取主人怜爱。它知道主人最喜欢这种无辜的眼神。
　　果然！
　　“扬雪，你越来越懂事了！来，这个给你！”
　　一颗好大的酒糖奖励似的塞进马嘴里，这一直是它的最爱！
　　扬雪也很给面子的‘轻笑’两声，还绕着主人跑圈圈。
　　很突然的，扬雪停下来，与主人眼对眼。
　　“有事？”不愧是马的主人，很了解自己‘孩子’的性格。
　　扬雪点点头，有些兴奋地伏低身子示意主人上来。
　　终于给它想起来了，刚刚等主人的时候它就发现那‘东西’了，还没等它带回来，就听见主人叫它，它高兴之余就把那东西给忘了，希望过会儿主人去时，那个东西还活着！
　　“你又捡了东西？”估计八九不离十。
　　嘶！扬雪很兴奋的点点头！
　　天!怎么会有像扬雪那么会捡东西的马！每次带它出来，一路上它捡东捡西，玉佩、钗环，就连人家没吃完的烧鸡它都找得到。
　　嘶！扬雪不耐烦的将身子再伏低！
　　这次没直接带回来不是刚刚听见自己的呼唤忘了，就是东西麻烦到凭它一马之力根本带不回来。
　　算了，扬雪的这种‘兴趣’也不是每匹马都有的，她这个当主人的应该支持它。
　　利落地上马，扬雪一等主人坐稳便迫不急待地扬踢疾驰，在林间几个穿梭，扬雪轻巧驻立在一块微凸的物体前。
　　这么快就到了！
　　咦？这次的东西很大哦！怪不得扬雪找她帮忙。
　　“就是‘它’？”轻轻拍拍马儿的头。
　　扬雪直接用行动表达——
　　前脚推推，没动！
　　再推！还不动！
　　再推，用力推！
　　还不动！却露出一撮黑发！
　　“停！”主人有令，扬雪听话不动！
　　“这次好像是个人！扬雪，你的喜好变啦！”主人惊诧的低语。扬雪捡了那么多次东西，对人感兴趣倒是第一次。
　　这么美的黑发，让人真想看看‘她’的脸。
　　好奇的越下马背，蹲跪在物体面前，拂去层层积雪，终于露出单薄的中衣及令人屏息的脸。
　　秀气轻扬的剑眉，长而卷翘的睫毛，淡白无血色的唇，好美好美的——少‘年’？不是少‘女’！
　　怎可能？如此漂亮的五官在他睁开眼时不知会是怎样的倾国倾城，可这样倾城的五官竟长在男子身上，比她这个姑娘家更像个姑娘就是‘他’的悲哀了！
　　像女子的少年，这是他被人打昏弃尸荒郊的原因吗？不太像！
　　但，不论原因为何，他被人恨到剥得只剩单衣扔在冰天雪地冻死却是事实。据他身上雪的厚度来推算，他很‘荣幸’的迎接到这里的第一片雪花。而这场雪目前为止已下了两天。
　　探了探对方的鼻息还有气，再搭脉门，跳得微弱却没死去，隐约像是被下了极重的迷药。
　　果真是万无一失，中了迷药再弃于荒郊雪地，不被冻死也会因为长期昏迷没有进食而饿死！
　　想想这人还真是命大！没被动物吃掉，没病没发烧，只是单纯的昏迷，不吃不喝，守着唯一一口气，等着爱捡东西的扬雪发现，等着她来救他！真是好命啊！
　　边思考，边解开自己身上保暖的裘衣裹住少年。塞粒随身携带专解迷药的药丸，再取下挂在马鞍的酒囊，小心的将酒哺入冻得僵硬的唇来助他行开药效。
　　粗略处理完，少年仍闭目安睡！
　　瞧，就是这样心安理得的受人恩惠，连睁开眼说声谢谢也不曾！要不是今天她心情不错，再加上他又是百年难见的俊秀，最重要的一点是他长得很合自己的癖好！所以才会一再破例表现她快霉掉的耐心！
　　“唔！好——冷！——冷！”
　　不久，地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当我欠你的啊！”你说冷我就给你加衣！伺候皇上也不过这样！少女不甘愿瞪视着少年由白转红的双颊，那是发烧的前兆。
　　“冷——”
　　少年再次开口唤出这字前，大颗扬雪最爱的酒糖堵住他嘴。看了看胀鼓鼓的脸颊，不得不赞叹这少年生得真好，即使是人为‘破坏’，还是很可爱很有美感！
　　嘶！
　　感觉被忽略的扬雪，瞪圆一双哀怨的大眼控诉着主人不平等的待遇！凑过来的马头要求主人必须一视同仁。
　　凭什么他最爱的酒糖要分给它捡回来的东西，以它身为马的审美观来看，地上的家伙太弱了，根本不能陪着主人到处游玩！不过显然它的主人不这么想！呜！它要酒糖！
　　好笑的丢给扬雪一颗，终于发现人与马还是有差距的，在嘴内的存储空间上尤为明显！
　　笑得开心压根忘了现在不是研究人与马‘区别’的时候，直到被忽略兼‘虐待’很久的人不甘继续被遗忘下去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并把身子缩成虾球状才让她再度正视他还很冷的事实！
　　少女低头略微想了下，动手抽出包袱里唯二厚衣，以及快的手法替少年换掉早已被雪水浸透的单衣。
　　呼！脸有点热热地！不像发烧，更不像她会有的情绪，不就是换衣服嘛！这也是救人，总不能眼看着他在冰雪天穿湿衣服吧！这就叫‘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她这是做善事，积阴德！白衣少女不断地解释给自己听！
　　再说，她闭着眼睛什么也没看到。
　　直到自我催眠够了才起身努力抱起看起来瘦弱，事实上分量不轻的少年跃上马背。
　　“扬雪，我们走吧！到最近的镇上，你捡来的东西要不行了！”深吸口气，缓缓将真气注入少年的体内，替他温暖身子的同时也护住对方心脉。心中默默地念着：千万不要有事啊！
　　伴着有节奏的蹄音，心里不甘愿的想着：这人真是会麻烦自己！在雪地里不生病，偏偏在她救助他后。等他醒了一定给他机会好好报答自己……
　　再望一眼少年愈来愈红的脸——
　　“扬雪！快跑！不然再也别想吃酒糖！”
　　周围的景物越闪越快，超有灵性的扬雪为了它心爱的酒糖，发挥潜质跑到了极限！
　　“我终于找到你了……”少年嘴里无意识地发出好小声好小声的呢喃，没传进护卫着他人的耳朵，却被风吹散于天地间。
　　‘我终于找到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