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君心》梁岌

3、第一章

　　七月十八，王母圣诞。
　　举国上下，千家万户，无论贫富贵贱，都尽心准备时鲜素果，设香炉拜祭，大小庙宇更是香火不断。
　　大唐边境极北之地有处孤零零的农家院落，本该祥和喜庆的日子，农户家却让窒人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连大好景色也失去了原有光彩。
　　院内外，两名年轻农妇进进出出、忙里忙外，两猎户模样的汉子也帮忙送着热水，一位年约三十身材中等体形壮硕的男子不停在院子里踱步，急切的表情预示着他恨不得在下一刻就冲进屋里去。
　　他那本应九月中旬出生的孩子，却在这时提早到来，因为母体太过虚弱导致早产，情况非常不乐观。
　　产妇已痛了一日一夜，两位在睡梦中从城里被拉来的稳婆急得满身大汗，一直要夫人用力推，用力挤。可是原本就身体虚弱的她，长途跋涉早已消耗她太多力量，椎心刺骨的阵痛已使她几乎放弃求生意志。
　　门被从里打开，没等人叫，男子已迎了上去，“怎样？生了吗？”
　　“落爷，可能只保住一个，而母体比较弱。”稳婆无奈的宣布。
　　“万不得已，保住我妻。”男子心一横，咬牙说道。
　　看起来经验十分丰富的稳婆愣了下，显然怀疑自己听错了。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多是选胎儿吧。妻子，再娶就有了。不过，这事哪有她多舌的份，转身进屋，将房门关了个严实。
　　屋内的产妇，面如白纸，气若游丝，却不掩其惊人的美貌，若是身体康健时，定然是倾城佳人。她灰白的唇动了动，像是有话要说。
　　“夫人，不要说话，留点力气，说不得，再一用力，胎儿的头就出来了。”
　　美妇摇摇头，表示自己不行了，无声的泪顺着眼尾滑落，勉强出声：“保……住胎……儿！”
　　“啊！夫人，你家相公说保住夫人你呢？”方才出去的稳婆诧道。
　　什么？
　　原本力气耗尽的美妇，努力瞪圆眼。谁敢伤害她孩子，那是她与夫君的孩儿啊！就算是夫君自己也不行。
　　强烈的精神力量使她拥有突来的大力。
　　空气中弥漫起浓郁花香，越来越浓。
　　屋外男子心惊于屋内突兀的寂静，没心思闻嗅这奇异花香，正要不顾一切冲进去时，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乍起。
　　男子身子僵直，冷汗滑落额角。想起稳婆的话：‘可能只保住一个，而母体比较弱’。
　　现在，孩子平安了，莫非夫人她？！？
　　“恭喜落爷，喜获千金。”稳婆推开木门，欣喜地说。
　　“夫人呢？”
　　“母子平安！”
　　男子这才放下心来，壮硕的身躯差点软倒。正要进去看看，另一位稳婆的声音急急传出：“王婆子快进来！还有个小孩没出来！”
　　报讯的稳婆头一缩，又回到屋里。男子刚掉回胸腔的心再一次提到嗓眼。
　　一道白光划过天际，隐约是龙型，天边也涌起彩霞，异像更为明显，浓郁的花香不断从待产的屋里飘散。
　　“生了，生了，又是一位千金，啊？！怎么还有一个！是三胞胎！”稳婆的声音惊奇的要命。
　　屋外的男子也要晕倒了，他根本没想过妻子不算夸张的肚子里竟然是三胞胎啊！
　　不过是盏茶时间，男子却像是渡过三十年，好不容易房门再一次打开，男子决定，若是门再当他的面关上的话，他决定破门而入，再也不要忍受这种看不见空担心的感觉了。
　　“落爷，您进来瞧瞧，三位小姐一模一样，好可爱。”
　　男子欣喜的走进去，不忘递给稳婆一人一个红包。
　　三个婴儿，裹着夹被，躺在妻子身边熟睡着，皱巴巴的小脸根本看不出美丑，更别提像谁了。
　　没心细看，快步走到妻子身边，眼中涌起热流，“夫人，辛苦你了！”
　　美妇勉强扯出笑容，没说什么，头歪向枕侧。
　　“夫人？！”男子大惊失色，抓住妻子的肩头就想摇晃。
　　“没事，她是累了，睡觉休息会儿就好了。”收拾完屋子的稳婆慌忙将男子拉开解释着，心里也觉得这母子四人能活下来，也真是奇迹，她接生这么多年遇到这种难产的情况少有人能活下来的。
　　前脚刚送走稳婆，没等回身，一年轻公子声在身后唤道：“这位壮士请留步！”
　　男子回头，看见一书生模样男子站在身后，腰间插着洞箫，风神如玉，两眼清澈有神，让人一见就生好感。
　　“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阁下可是刚刚喜获三位千金？”书生不答反问。
　　男子眼里生起防备，没有说话。
　　书生模样的人笑了笑，化解紧绷的气氛。
　　“兄台，你可曾闻到空气中飘散的浓郁花香？”
　　男子嗅了下，果然花香浓郁，不用看周围也知道这方圆两里地内并无种植花草，那，这花香是打哪来的？莫非？
　　“正是这个意思。相传，只有仙人托世，空气中才会有此异香，今日，彩霞满天，异香扑鼻，正说明壮士之女并非凡人。”
　　看出男子的动摇，书生进一步道：“壮士此行往北，可否是寻找那隐士许久的‘神医’穆青为夫人治病。”
　　男子点头。
　　书生顿了下，道：“今日之事，出我口，入君耳，我们去堂内说话，可好？”
　　男子看着他诚挚的眼，迟疑了下，点头。
　　“兄台的三位千金并非凡人，乃是仙子托世，此次下凡是为了了结尘缘。”看见男子专心倾听，又道：“兄台命里只有一子一女，此番三女同时投胎至你落家，一来是你们夫妻几世修来的福气，这本是好事，却因其中出了岔子，产生了不妥之处。”看见男子眉心微蹙，继续道：“人的寿命多则百年，寻常人等不过几十年的寿命，你虽有三个女儿，却因投胎时的错误只能共享一个人的寿命。”
　　“啊！”男子惊呼出来，弄懂他的意思。
　　这不是说他的女儿都不长寿吗？
　　“就是这个意思！”看出他眼里的意思，书生点头肯定。
　　“可有破解之法？”
　　“这……可否让我看看三位千金！”
　　二话不说，没一会儿，三个婴儿被抱出来，摆成一排，躺放在方桌上。
　　书生仔细地端详会儿，道：“我先证明给你看，你女儿非凡人之处。”
　　修长的手指缓缓拂过三个婴孩眉心，变化出现了，随着他手指移开，三个孩子中有两个眉心出现颗殷红如滴血的朱砂痣，另一个眉心出现圆形图腾，细看之下，竟是一条盘卧的冰雪白龙。
　　到了这个地步，男子完全相信了。语气恭敬无比，道：“请公子指点！”
　　“三人共享一人寿命，唯一的办法就是另外两个早夭。”这样不就剩一人了。“想知道谁是你命定的女儿吗？”书生随意说到，眼光不经意扫过眉心有卧龙图腾的女婴。
　　“不行！她们都是我的孩儿。”杀两个保全一个，他可做不出来这种事。
　　书生叹口气，像是为某件事遗憾着，复又展颜道：“天命虽因一定规律运行，并非不可破解。因待人处世接物的不同，命运也会发生变化，若想改命，只有靠她们自己。现在我做的事，则是我唯一能帮你的。附耳过来——”
　　四位亲人的鲜血汇聚成一滴，缓缓流入眉心有卧龙图腾的女婴眉心。
　　立竿见影的，冰雪白龙消失无踪，原先有图腾的地方出现颗与其她俩人一模一样的朱砂痣。
　　“公子高姓大名？”男子感激道。
　　“我吗？很多人都叫我逐潮！”余音绕梁，人却已消失无踪。
　　男子这才知道自己遇上了神仙，忙跪下磕头。
　　逐潮并没有走，而是恢复真身，隐身对着这个没睁开眼的女婴微笑着，心中道：练寒，二哥我能帮你的就这些了，剩下的全靠你自己。
　　然后，化作飞龙，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