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岚山记》涂小言

4、陆家遗孤三

　　从西陵出发，十多天的时间就到了晴岚山，在这十多天里陆景明从阮苓的口中知道了他们是因为有事才去了西陵，顺便拜访陆家，没想到陆家居然被灭门，调查原因还在以后，现在先帮陆家人敛骨，陆景明气若游丝，而且死的人太多，所以就被当成已经咽气的了。
　　祁云沐御剑已经先行回山，陆景明没有法力，阮苓带了几个人晃晃荡荡的陪他在后面走路，这一路陆景明深深的认识到阮苓绝对是一个惹不得的人，这人超级喜欢奚落人，每次看陆景明吃饭都要嘲笑他一次。
　　一行人故意避开了城镇，挑小路往晴岚山赶去，陆景明以为所谓山，不过就是座不高的山，然后建个道观什么的，所以当他看到那写着“临仙幽径”的汉白玉石牌坊和后面高耸入云的山的时候，他咽了一口口水，道：“二师兄……您费费力，带我飞上去吧……”
　　阮苓道：“若是师父在还成，我的佩剑可未必承受的了你。”
　　“你再怎么说也是个修仙之人啊师兄！”陆景明一看到那山就一阵阵的犯晕，这要是爬上去不得丢半条命啊！
　　阮苓不理他，早有守山弟子前来行礼：“二师叔，小师叔一路辛苦。掌门归山，已经说了二师叔和小师叔要回来。”
　　“嗯，走吧。”
　　“你说真的啊！”
　　阮苓道：“登晴岚山，也是修行的一部分。”说完率先走上石阶。
　　陆景明垂头丧气的跟在他身后。
　　海外仙山陆景明也见了不少，仙气缭绕，祥云飞环，四季如春，连花草树木都带着常人所不能见的灵气，但是这晴岚山，却是陆景明从没有见过的。
　　山脚之下繁花似锦，开的热闹非凡，少见高大树木，香气扑鼻，五彩斑斓的大蝴蝶在花丛间灌木间飞来飞去，在看不见的地方修了神出鬼没的小路，巡山的弟子穿梭其间，好似足踏飞花，这样美的景象多少也散了些陆景明的怨气。
　　平日里看起来有些随性的阮苓上了山神色就郑重了起来，除了路上偶尔遇见巡山弟子之外，一声不闻，连脸上都带了些肃然。
　　陆景明不解，也没有说话，就跟在他的身后。
　　往上走去，树木开始高大起来，万紫千红的花朵渐渐退到了身后，身边慢慢的有了些兰草，等他们走上一半的时候，周围已经满是兰草的清香，少了蜂飞蝶闹，多了静谧幽凉。
　　越往上走，温度越低，等看到半山火烧云般的红叶的时候，陆景明已经无暇顾及身边美景，问阮苓：“二师兄，山顶不会是冬天吧？”
　　阮苓点点头，道：“晴岚山风景独特坐拥四季，最高的山顶就是常年的皑皑白雪。”
　　陆景明：“……”
　　旁边的弟子给陆景明准备了一件披风，陆景明接过来穿上，道：“你们都不冷吗？”
　　弟子笑道：“我们有内力护体，等小师叔修习了晴岚的功法就不怕冷了。”
　　果然，过了秋景之后，脚下就踩上了雪，而周围除了脚步声，越发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陆景明走了大约两个多时辰，脚终于踏上了平地，他抬目看去，一座宫殿巍峨耸立在雪中，庄严肃穆，气势非凡。
　　走到前方，宫门上方匾额书着“白驹宫”三个大字。陆景明一眼便看出，那字功底十分深厚，心中微微纳罕，这竟真是个世外仙门？
　　守门弟子躬身行礼，侧立两旁，再有两个弟子走上前去一齐发力，缓缓推开了厚重的大门，吱呀一声，豁然开朗！
　　一个宽阔的广场展现在陆景明面前，冷冷的风在地上卷着些碎雪，打着旋飞过，远远一座正殿端肃而立，飞檐墀阶，看起来年代不近，但是却似乎是矗立雪中被冻结了岁月，岁月并没有磨砺它，显得庄重而大气。
　　一行人没有进去，而是往东边走去，阮苓道：“师父回山说了你的事情，敬梓肯定给你安排了房间，你先去休息一下，来人。”
　　旁边弟子应声过来还未说话，那边就传来个温厚的声音：“阮师弟回来了么？”
　　陆景明抬头看去，一个眉清目明的男子从那边走来，嘴角带着和煦的笑意看着他：“这应该就是师叔新收的小师弟了？”
　　那人的笑意温和柔善，打量了一下陆景明，道：“一路辛苦。”
　　陆景明看向阮苓，阮苓道：“这是宋逸宋师兄。”
　　“宋师兄。”陆景明道，他原本以为这就是他尚未谋面的大师兄，但是听他称祁云沐为师叔，又见阮苓叫他宋师兄，就也跟着叫，跟着阮苓叫总不会错。
　　宋逸道：“小师弟风尘仆仆，无甚事的话还是去休息休息吧，有事尽管叫人，敬梓出门了，我给小师弟在映霜小筑安排了房间，派了朝晖服侍。”
　　阮苓笑道：“还是宋师兄想的周全，我要去跟师父复命，来人，先带小景去映霜小筑。”
　　宋逸道：“不麻烦他们了，我无事，我带小师弟去就是了。”
　　“那也好，小景，你跟宋师兄走吧。”
　　陆景明点点头，对宋逸道：“宋师兄，辛苦你走一趟了！”
　　宋逸一笑：“师弟请。”
　　二人并肩往映霜小筑去，陆景明问道：“宋师兄，晴岚山确实挺高的，走的我脚都酸了，可是比这高的多的山我也见过，为什么晴岚山一山之内有四季之景呢？”
　　宋逸解释道：“世间修仙门派世家众多，但是晴岚山却是其中的佼佼者，除了晴岚山实力在众家之上之外，还有这山，晴岚山第一代祖师是天神下凡，为镇守西侧山谷晴岚山拔地而起，这山上附着这天神的元神，所以灵气是别的地方不能比拟的，也正是因为这元神的关系，晴岚山才有了这独特的四季之景。”
　　“那这里，就是这白驹宫，一年四季都是冬天了？”陆景明有些绝望了。
　　“是，怎么？小师弟怕冷吗？”
　　陆景明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宋师兄，我想跟你提的第一个请求就是千万把我房间里的火盆烧旺了！”天知道他现在的手指都麻木了。
　　宋逸笑了一声：“好。”
　　“谢谢，哦，对了，你刚才说那个天神的元神？他人呢？”
　　“祖师法身化作镇魔石镇守西侧山谷，元神就留下了。”
　　“哦，那这元神肯定就是晴岚山最至高无上的法宝了，是个什么？宝剑？还是什么了不得的法器？”陆景明来了兴致。
　　宋逸却没有接话，只道：“前方就是映霜小筑，你与阮师弟分居东西两院，阮师弟喜欢侍弄花草，他的花草是他的宝贝，师弟可要小心了，万一碰坏了他可不会轻饶了你的！”
　　陆景明也没有继续追问，这一路上入目所见全是梅花树，而这小筑内也不例外，梅树从院墙直接伸了出来，带出一串殷红花束。
　　一个看起来年纪与陆景明差不多的少年从里面走出来，看到他们两个先是吓了一跳，然后立刻道：“宋师伯。”
　　宋逸道：“朝晖，这位就是掌门师叔新收的徒弟，以后你要尽心侍候小师叔。”
　　朝晖笑起来眼睛弯弯，很喜庆的样子，陆景明看着他跟幅年画似的就想笑，道：“你好。”
　　朝晖给陆景明行了礼，道：“小师叔进来看看吧，我收拾了一早上呢，你看看哪里不满意。”
　　陆景明道：“宋师兄，一起来喝杯茶？”
　　宋逸道：“多谢师弟好意，我那边还有事，就不随你进去了，你好好歇歇吧。”说着就要走，陆景明在他身后道：“宋师兄，我不去拜见师父吗？”
　　“拜师行礼在三日之后，师叔平日里不出门的，三日后自有人来请你。”
　　朝晖对他点头道：“师叔，是这样的，你先歇着吧。”
　　陆景明使劲的伸了一个懒腰，道：“走！”

　　三天之后，阮苓一早就把被窝里睡得暖暖的陆景明拉出来，把一堆衣服塞到他怀里，陆景明眯着眼睛看，道：“你们穿的绣花袍子。”
　　“玉蝶龙游，这是玉蝶袍！”
　　朝晖从外面跑进来，七手八脚往他身上套，陆景明迷迷糊糊道：“玉蝶？龙游？这衣服上没有蝴蝶也没有龙啊……”
　　阮苓额头上的青筋都要爆出来了：“玉蝶龙游不是蝴蝶，是花，这上面绣的梅花叫玉蝶龙游！”

　　初进白驹宫，只是路过一瞥，如今真的站在正殿之前，正殿兽角飞檐，负着皑皑积雪，凛然肃穆立在这白茫茫的天地之间，别有一股震慑人心的力量。
　　从正殿墀阶之下，一路到殿门，身穿高阶玉蝶袍的晴岚弟子肃然立于两旁，陆景明一级一级登上正殿，晴岚弟子躬身施礼，却一声不闻，在这寂静的白驹宫中，竟然奇异的静了陆景明的心。
　　这是上了晴岚山后陆景明第一次见到祁云沐，在白驹宫正殿，祁云沐高坐在上，一身玉蝶剑仙袍，神色清冷，目光寒凉。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那一夜的十万月光。
　　他身着玉蝶袍，头束龙游簪，从大殿外缓步而入，提袍下跪，仰面看着上面那个注视着他的人。
　　这一对膝盖，从未弯曲过，陆景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也没想就跪了下来。
　　少年如玉，眉间点砂……
　　“师父……”阮苓在一旁小声叫道。
　　祁云沐回过神来，道：“陆氏一家忠义，今日收你为晴岚山第十四代弟子，望你今后拳拳赤子，善悯世人。”
　　宋逸阮苓闻言俱是一愣。
　　他说完，一手虚抬，指尖一道白光飞速闪过没入了陆景明眉间，陆景明顿时觉得呼吸一窒，仿佛有千斤之重压在了自己的内府之上，内府似乎瞬间过了一道烈火灼痛难忍，不过这感觉须臾间消失，只是那力量压得他连喘气都觉得艰难无比，他缓了半晌，觉得内府好受很多，伸手用袖口擦了一下额间的薄汗，抬头看向祁云沐，笑了一笑。
　　祁云沐挥手，阶下的弟子端着一个托盘走来，盘上放着一块精巧玉牌，上面雕镂着他的名字。
　　陆景明跪正，双手接过来，道：“谢师父。”
　　祁云沐站起身来，道：“你功力低微，从明日起，就随年少的弟子一起去是知堂听讲，午后习武。”说完就走下台阶。
　　从陆景明身边擦肩而过，他又闻到了那股似有还无的幽香，不禁道：“师父，你不教我什么吗？”
　　祁云沐没有理他，直接离开正殿，阮苓道：“师父的功法你现在学不得，基础的不需要师父亲自……”
　　阮苓后面说了什么陆景明什么都没有听清，只是看着祁云沐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