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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二十、幕后之人 ...

  •   陆小凤也有些凝重,行走江湖多年,大阵仗见了不少,便是比这多的对手也不是没有过,只是这一次大不相同。

      因为对面有个花满楼。

      不是不能打,而是不愿打。

      陆小凤接受不了两人处于对立面,神情中便有些犹豫。

      宗侠一看如此,忽然也从怀里掏出一枚怪模怪样的竹筒,抓在手里,冲宋兰宇道:“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吧?”

      宋兰宇脸色大变,拽着花满楼疾退几步。

      “……轰天雷?”

      此话一出,陆小凤也忍不住动了动脚,惊疑看向宗侠。

      宗侠却是一脸淡然:“你既然知道,就让那些人离开,否则我可不敢保证这东西会不会走火。”

      宋兰宇脸色变了又变,半晌,又吹了下口哨,外面围着的人面面相觑,犹豫着退到了一旁。

      宗侠和陆小凤趁势从小楼翻出,落在空地上。

      宋兰宇和花满楼也紧跟着出来。

      陆小凤扭脸看花满楼,忍不住道:“你就一点都不怀疑吗?”

      花满楼只是轻皱着眉头,微微转了转手腕。

      陆小凤看见了,下意识往前两步:“你的伤……”

      花满楼歪了歪头,面上闪过一丝疑惑,似乎不明白自己胳膊为什么会疼。

      陆小凤敏锐发现了,感觉有转机,快速道:“这是你救我的时候伤到的,有印象吗?”

      宋兰宇打断不及,脸色阴了阴。

      花满楼神情慢慢迷茫,抬手按住额头,垂眸,似乎很难受。

      陆小凤乘胜追击,又上前两步,刚要拿出他加冠时花满楼赠他的玉佩,只觉眼前衣袖一动,自己就被花满楼给钳制住了。

      他不禁扭脸去看花满楼的表情,那人哪还有方才的迷茫,平静如水的向着前方。

      原来刚才是骗他的。

      陆小凤苦笑,从来不知道,花满楼竟有如此演技,看来自己还是不够了解他。

      宗侠见陆小凤被制住,只觉荒唐,恨铁不成钢的瞪他一眼,紧了紧手里的竹筒,环视四周一圈,咬了咬牙,眼神几经变幻,终是做了决定,两指一圈,放到嘴边吹响,尖锐的哨声响彻云霄,四周围着的寨里人都惊慌的四外看。

      远处飘来几声金属轻击的声响,清越悠扬,蓝衣黑裙的姑娘翩如仙子,从竹林深处踏着松软落叶而来,身上银饰“叮铃铃”的摇晃,让她身后黑衣黑裤的众人的行进声也变得微弱起来。

      陆小凤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愕然:“融柳……”

      融柳头上戴着一朵让他憎恶无比的艳丽大花,歪过头,美丽无暇的容颜显出点天真无邪,水润的眼睛望着他,绵软起来。

      “陆小凤……又见面了呀。”

      陆小凤盯着融柳看了一阵,忽然扭头看宗侠:“你们是一伙的。”

      宗侠“啧啧”两声,有点可惜的看看陆小凤:“要是你争气一点,我不就不用暴露了嘛,现在好了,连你也不能留了。”

      陆小凤怒形于色,忽然挣开花满楼的束缚,向宗侠发难。

      宗侠骤然一惊,身形一动,飞快向后掠去,融柳揉身上来,看似柔软的手掌带起一道疾风,拍向陆小凤肩膀。

      陆小凤空翻回身,落在花满楼身边。

      宗侠又惊又气,盯着花满楼:“你没事?!”

      花满楼动了动脖子,歪头:“不知道老师说的是什么事?”

      宗侠扭头怒瞪融柳,融柳也不明所以,咬着指尖看花满楼:“你怎么会没有中毒呢?”

      花满楼一笑:“若是没见过融柳姑娘,恐怕花某早就中毒了,不过,既然见过,融柳姑娘的气味,可是叫人难忘。”

      融柳一怔,抬袖自己闻了闻,并没有发现什么气味,便怀疑的看花满楼:“故弄玄虚。”

      花满楼也不反驳,只是抬手点了点耳侧。

      融柳下意识也抬手,便摸到一朵柔软,顿时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泄愤般的扯下耳后别着的罂粟花,融柳抬眼盯着现在花满楼身边的陆小凤:“你早就知道,还来做戏骗我们,你个大骗子。”

      宗侠也反应过来,狠狠盯视着陆小凤。

      陆小凤无辜耸肩:“这不是为了引你们出来嘛。”

      宗侠便像变了个人一般,平时的散漫收敛了,眉眼之间的阴狠显露出来,嘴边噙着一丝冷意:“怪不得之前没发现有埋伏,原来是你故意隐瞒了。”

      陆小凤一抬手,手肘搭在花满楼肩上,又被拍下来,便讪讪站好:“请君入瓮,这招虽然老,但很好用。”

      宋兰宇就在二人身后,看着前面两个身量相近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不得不说这二人对彼此实在了解。

      之前花满楼告诉他宗侠能够用鸟找到他们的位置,但是因为宗侠和陆小凤都受了伤,应该不会太快找来,所以他们有几天的准备时间。

      花满楼与宗侠朝夕相处多年,就算宗侠的样子是伪装出来的,多少也会展露一些真实性情。

      按照宗侠的性子,不到确认万无一失,是不会贸然行动的,再加上花满楼在寨子里闻到了融柳身上的味道,便有了大概得想法。

      按照宋兰宇的说法,宗侠原本就是云南寨子里的人,他的先祖世代跟随赵氏皇族,到他的父母那一代,几乎已经没有人记得这件事。

      其实关于他给陆小凤说的那些宋兰宇的经历,用来说他自己更为恰当。

      赵氏皇朝覆灭,蒙古人建立元朝,近百年的统治期间,宗家先祖辗转迁徙至云南,逐渐定居。

      元朝时,云南相对自由,宗家虽然是外来的,却跟当地人相处极好。

      而罂粟也就是在那时开始广泛种植起来,只是那时大多是用于中药,而非制毒吸食。

      宗家在几百年的岁月里,几乎与当地人无异,而罂粟也从治病的药,变成了引人上瘾的毒药。

      宗侠从小听长辈说起自家的历史,虽然时间久远不知真假,宗侠却放在了心上。

      他的先祖是赵氏皇朝的护卫,也出过几个名头响当当的人物,那么他呢?

      年纪尚轻的宗侠也开始憧憬未来。

      长到十几岁,宗侠参了军,凭借一身好武艺一路高升,然而刚刚当上将军,就在战争中双目失明,纵然他天纵奇才瞎眼也打赢了仗,皇帝仍然找理由将他调回京,还冠冕堂皇找借口给他治眼睛。

      太医院一帮庸医,只会说无能为力,皇帝口头安慰他几句,就让他坐了冷板凳,直到他心灰意冷请辞,才虚情假意挽留几句。

      那些年他是真的了无生意的,在江湖上晃荡了几年,竟然也得了个不大不小的名头,他便感觉又有了点意思。

      花家的事知道的很偶然,他在江湖上认识了一些朋友,喝酒聊天时,朋友无意间提起江南花家的小少爷中毒眼盲,想找个能教他的老师,朋友觉得宗侠就挺合适。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没过多久宗侠就到了应天府,先是在应天府造势,让不少人知道了应天府有个眼盲但功夫很好的高人,果然,没几天花家的帖子就送到了他的住处。

      其实他根本不想教什么瞎子小少爷,只是想找个能包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冤大头。

      可是小小的花满楼很懂事,就算他态度不好,没什么耐心,也还是一口一个“师父”的叫着,小小的人还没有适应一片虚无的世界,就跌跌撞撞捧着满满的仰慕和崇敬到他跟前来,让他不知道怎么拒绝。

      更别说后来花家找的神医竟然治好了他的眼睛。

      宗侠几乎已经对复明没有期待了,忽然被大夫感知有可能恢复,激动的差点大吼出声,却又很快收敛。

      几个月的治疗后,他果然恢复了光明,而小花满楼还不知道呢,他不知道自己的师父能看见了,和他不一样了,不需要他走在前面告诉师父,这里有个台阶他在这摔过很多次,那里有个坑一到雨天会积水弄湿鞋子。

      他的师父已经不需要他那些笨拙的保护了。

      宗侠原本可以离开了。

      可他忽然有点舍不得,他有点想看看花满楼长大的样子。

      他想看看这个现在还可爱真诚的孩子,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无助与黑暗里,是不是还能朝天生长,而不是像他一样,面上再阳光,心里总有一块地方不见天日。

      他留在了花家。

      期间回了一趟云南,找到了曾经部落族长的女儿。

      他的家被皇帝毁了,逍遥散的泛滥触怒了天子,天子一怒浮尸千里,似乎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宗侠觉得不服。

      如果他是皇帝,就算有逍遥散,他也有信心控制住。

      如果他是皇帝。

      这个念头一发不可收拾,宗侠开始频繁往来于中原和云南,十几年的时间,逍遥散的生意被他做的声势浩大却又不为人知。

      他的那点阴暗,在花满楼不知道的地方开枝散叶,枝繁叶茂。

      而花满楼也在他的视线里长成了如琢如磨的如玉公子。

      有时候宗侠会觉得奇怪,怎么在他的教导下,花满楼还能长成现在这样怀瑾握瑜。

      就比如现在,就算知道了自己师父的真面目,他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似乎一点触动和起伏都没有。

      宗侠不禁疑惑,这到底是谦谦君子还是铁石心肠。

      花满楼知道宗侠在看自己。

      事实上,他很早就知道宗侠的眼睛痊愈了。

      学了几年功夫,适应不能视物的生活后,有一段时间,他对别人的视线很敏感,只要在自己身上停留超过一刹,他就会无比在意。

      有几次,他在与师父独处时,总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看着自己,几次之后,他便开始下意识关注起来。

      然后发现,是师父在看自己。

      再之后他就想起,有一段时间,师父频繁出府,应该就是在治眼睛吧。

      失明的头几年,他爹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名医,但凡听说治好过失明病人的大夫,都请到府里来过。

      一开始他还期待过,期待能从大夫口中听到“有希望”这几个字,之后他就不期待了,大夫翻看他的眼睛把过脉后的叹息他听了太多,“无能为力”这个词也听了太多。

      小小的花满楼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但他仍希望世上少一些像他一样的人。

      师父的眼睛能复明,在他看来是一件大好事,但他不能告诉任何人,因为如果说出去,师父可能就要离开了,所以他当做不知道,只是不再提醒师父行动小心。

      因为师父不需要了。

      时间过得很快,花满楼长到十六七岁时,师父便不常待在府里了,经常一走就是几个月。

      花满楼不知道师父在做什么,只要师父平安归来就好。

      到他二十岁加冠,师父来与他道别,说师徒缘分已尽,只给他留下一只用来通信的小鸟。

      花满楼明白,师父有自己的事要做,陪他一个小瞎子长大成人已经仁至义尽了。

      只是他没想到,这些年师父谋划的竟然是这样的事。

      花满楼隐在袖子里的手不住抖动,说不清是因为筋骨受损还是因为猛烈跳动的心脉。

      他突然庆幸自己是个瞎子,看不见师父现在的样子。

      陆小凤在沉默里忍不住担忧,转眼看久久不语的花满楼,惊见他发丝掩盖下的颈侧青筋暴起,领口里露出一点通红的胸膛。

      迅速两指并拢点在花满楼后心与胸口,花满楼脸色骤然一红,又迅速惨白下来,喉间动了一下,一口鲜血喷出,凄艳的洒了一地。

      这一下惊到了所有人。

      宗侠眼睛睁了睁。

      宋兰宇“啊”了一声上前扶住花满楼,陆小凤把住他的手腕,凝神切脉,只觉脉象紊乱躁动,难以控制。

      陆小凤想让他进竹楼里去,不要再管之后的事。

      花满楼摇头拒绝,抬袖擦掉唇边的血迹,月色外衫上星点血红。

      陆小凤看他精神似乎还可以支撑,便不再劝他,扭头深深看了宗侠一眼。

      胸口鼓噪的郁气似乎随着那一口鲜血释出一些,花满楼站直身体,垂眸想了些什么,忽然抬眼,空茫的双眸直直朝向宗侠,一瞬竟让他有些不敢对视。

      “你说师徒缘分已尽,是因为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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