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浪》宋墨归

7、ONE

　　饭桌上，五菜一汤，有些丰盛。

　　好像是付艳红为了庆祝两孩子转进三中而特意下功夫做了拿手菜。

　　“我本来还郁闷来着，妈，吃到你做的这几盘菜，突然觉得转去三中也还挺好？”李文洋是四个人里扒饭扒得最快的，吃得很是享受。

　　平日里，付艳红可不会轻易做糖醋排骨，也不会做水晶虾仁。

　　付艳红道：“郁闷？三中那么好的学校，你转进去了还郁闷？”

　　李文洋道：“还不是因为我那个班级有个豆豆眼挺烦人的。”

　　“豆豆眼？”

　　“对啊，我前桌。”李文洋道。

　　他特倒霉，十四班就剩下最后一个位子，那位置在林飞后面。

　　他想挪去别的地，老师还不让，因为说本来一排整整齐齐的，他挪到别的列，就很突兀，影响班容。

　　付艳红给他夹了块排骨，“到了新学校新班级，就跟班里的同学好好相处，以和为贵，知道吗？”

　　李杰目光投向简笙，“你呢小笙，到了新班级，还适应吗？”

　　简笙先想到坐在他后桌的许洲天，但很快又想到蓝蕾蕾，回：“挺好的。”

　　李杰道：“适应就好，三中老师的教学水平应该比附中要好吧？”

　　“差不多的。”简笙说。

　　付艳红笑了下，“也不知道我们小笙到了三中还能不能考第一哈，三中好学生比附中多很多呢。”

　　李文洋准备说“那肯定没办法第一了”，他一个差生，也知道三中有多牛逼，不过脑海忽冒出那个拽逼在升旗台上发言的画面。

　　“考，姐，你在三中也必须给我考第一。”便出口道。

　　“好大的口气，你自己怎么不去考，你以为第一是这么好考的？三中可不像附中。”付艳红用筷子拍了下他的碗。

　　李杰嗯了声，“前几年的文理科状元都在三中。”

　　*
　　中饭结束，简笙回房间看书。
　　快一点时，准备睡个午觉。

　　躺在床上，简笙将手机拿过来。

　　思考了半天，才编辑好想让蓝蕾蕾还她那九块八的信息，点进Q\Q的聊天框，又迟迟发不出去。

　　总觉得今天才第一天认识蓝蕾蕾，她对她很友善，她这样，蓝蕾蕾会不会觉得她小气和抠门。

　　简笙抓了下头发，心想，还是算了吧。

　　才，九块八。
　　没关系的。

　　简笙落下手机，侧靠着枕头。

　　闭眼时，又莫名想起今天中午放学，许洲天问她要Q\Q号的事情。

　　有风，窗帘被得蓬起。
　　阳光被外面的树叶切割成碎光。

　　“我没有Q\Q。”简笙说。

　　“你确定？”许洲天笑了声。

　　“嗯。”

　　她当时没再跟他多说，背上书包离开。
　　那九块八，留躺在他的桌上。

　　简笙翻了个身，收掉思绪，逐渐入睡。

　　*

　　转眼到下午两点，简笙被闹钟闹醒，用梳子扎了下头发。
　　收拾好书包后，跟着李文洋一块坐公交去学校上课。

　　到教室时，发现那张空着的桌子没缺椅子了，学校后勤科的人已经将椅子送过来。

　　但是此刻，那张桌子上堆有两本书，椅子上也有一个黑色的书包。

　　简笙疑惑着，只能回到原来坐的那个位置坐下。

　　距离上课剩下五分钟。
　　这个时间很快过去，简笙将单词本翻到下一页时，蓝蕾蕾踩着点走进教室。

　　不久后，传来篮球拍打在地面的声音，许洲天和一个男生出现在门口，慢悠悠地走进来。

　　那个男生，简笙有些眼熟。

　　好像是那天晚上，跟许洲天还有那个豆豆眼一块吃夜宵的那个。

　　男生路过蓝蕾蕾身旁时，撸了一下她的刘海。

　　“赵臣宇，你有病就去治！”蓝蕾蕾打了他一拳。

　　赵臣宇……
　　就是那个一班的班长吗。

　　那她现在占了他的位置，简笙便想站起来跟对方解释，这时候，看见那个男生越过她，去到了斜后方。那个原本老师让她坐的“空位”坐下。

　　“碰”地一声，有人在后面拍了下篮球。

　　简笙回头的时候，上课铃打响，她只能重新坐回椅子上，没办法这个时候去找赵臣宇询问。

　　许洲天瞧了眼前桌的人，懒懒坐下，将篮球丢到脚边。

　　第一节课下了，简笙才去到赵臣宇桌前，“那个，同学。”

　　赵臣宇抬头看她。

　　“我是……”

　　“嗷，我知道，你就是我们班那个新同学么，蓝蕾蕾跟我说过。”赵臣宇道。

　　不同于许洲天，赵臣宇生得清秀，看起来也好说话，简笙嗯了声，道：“不好意思占了你的位置，我现在把位置还给你。”

　　她觉得应该是听说老师让她先坐了他的位置，对方出于礼貌，没跟她交流过之前，就先坐在了老师最早给她安排的位置。

　　赵臣宇啊了声，道：“没事啊，你占了就占了，我让给你。”
　　“新同学嘛，总要照顾一点。”

　　“……”

　　简笙道：“不用的，我们，还是换一下吧。”

　　“为什么啊？新同学，难道是你不喜欢坐那个位置？”赵臣宇露出一道笑容。

　　简笙沉默。

　　觉得他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奇怪。

　　见她不回答，赵臣宇突然cue旁边桌的人，“诶诶诶，许洲天，你看，人家好像不愿意坐你前桌呢。”

　　蓝蕾蕾忍不住说：“赵臣宇你烦不烦，扯人家许洲天干嘛。”

　　她走过来抱住简笙胳膊，“笙笙，你该不会是不想坐我后桌吧？”
　　“不然你就坐我后面吧，我可不想当赵臣宇前桌了。”蓝蕾蕾说。

　　简笙顿时为难起来。

　　不过想到，虽然赵臣宇这个位置，离许洲天也很近，可好歹跟他隔了一个过道。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坐许洲天前面。

　　简笙道：“不是的，我，喜欢坐最后一排。”

　　“……”

　　“好吧哈哈哈，你怎么跟许洲天一样啊，最后一排到底有什么魔力。”蓝蕾蕾说。

　　赵臣宇道：“刚才不还不让我扯人家许洲天吗，这回干嘛自己扯上了。”

　　“要你管！”

　　“你真的想换？”赵臣宇对简笙问。

　　简笙嗯了声。

　　“行嘞，新同学想换，咱们就换。”赵臣宇跷起的椅子腿落地，他站起身来，麻利地将桌上收空，然后提上包。

　　简笙动作比他慢一些，也收好后，两人交换座位。

　　过了几分钟，上课铃打响。

　　蓝蕾蕾抓住最后几秒，跑到教室后面丢了个垃圾，然后匆匆朝座位返回。

　　路过许洲天的桌子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那的气压好低。

　　顺便扭头瞥了眼换到了新座位，侧颜十分好看的新同学一眼。

　　“许洲天，我笔没带，借我一支。”赵臣宇扭身。

　　“自己拿。”许洲天回。

　　*

　　三中的化学课，进度也比附中的快，简笙听得很认真，时而低头在课本上做笔记。

　　课上到一半，她无意间偏头，发现许洲天竟然没在认真听课，他在……看一本书。

　　下午的太阳比早晨盛，透明洁净的玻璃窗反射了一道带有颜色的光晕。
　　少年懒洋洋翻着手里的书，对讲台上老师的授课置若罔闻，神色闲散。

　　简笙瞥见，那本书叫《边缘奇迹》，她听说过这本书。
　　是本跟热力学和统计物理有关的书……

　　似乎注意到她的视线，少年转过头。

　　怕触到什么一样，简笙收回眼。

　　余光注意到对方继续看起腿上的书。

　　简笙也将注意力投回讲台。

　　只是在心里想了下。
　　许洲天这个人，真的很为所欲为。

　　*

　　第三节是体育课。
　　田径场正前方是耸立入云的银色旗杆，鲜红的五星红旗在微风下飘扬。
　　白云堆在天边，头顶湛蓝。

　　有几个队伍分散聚在塑胶跑道的外侧，其中一个班级是高二一班。

　　“好了，现在跑步，女生跑两圈，男生跑两圈半。”体育老师说完，吹了声口哨。

　　蓝蕾蕾特殊情况，等大家散得差不多了，跟班里同样情况的几个女生去向老师请假。

　　简笙融在队伍里，很快看不见。

　　跑到大概第二圈的开头，她和班上几个女生明显被落在后面。

　　而男生已经有人跑完，其中一个是脱了外套，只穿一件黑T的许洲天。

　　“新同学，你跑步也不好啊？”有个跟简笙差不多速度的女生气喘吁吁地找简笙搭话。

　　简笙对她有印象，她换了座位后，坐在她前桌的一个女生。

　　她听蓝蕾蕾叫过她的名字，好像叫曾小月。

　　简笙嗯了声，“很差。”

　　她好像天生缺乏运动细胞，从小学的时候，最怕上的就是体育课。

　　曾小月道：“加油啊，我们总不能停下来。”

　　简笙点了下头，跟她一块继续跑。

　　跑到终点的时候，听见一阵篮球拍在地面的声音，好像有个男生慢悠悠从她身前经过，带着一道被清风吹来的杜衡香。

　　简笙太累了，没多留意。

　　蓝蕾蕾朝她跑过来，“笙笙，你脸好红啊哈哈哈！”

　　简笙道：“你就别取笑我了。”

　　“跟你说，我也老讨厌跑步。”蓝蕾蕾道。

　　*

　　大家都跑完步后，体育老师让自由活动。

　　蓝蕾蕾想去小卖部买吃的，拉着简笙一块，路过对面的篮球场。

　　一堆男生在里面打篮球，其中一个尤为扎眼。

　　许洲天外形条件太好，像行走的荷尔蒙，一个投篮，一个扣球，惹得不少女生尖叫。
　　此时他额头上多了一条蓝色头带，手上也多了护腕，更显得酷，带着少年的张扬。

　　有个人好像脚崴了，大家暂停了下来。

　　这时候，一个别班的女生从人群里挤出来，好像要跑过去给许洲天送水。

　　蓝蕾蕾瞧着，说道：“许大佬不会要的。”
　　“因为这个女生不好看。”

　　“许洲天他挑剔得很。”

　　蓝蕾蕾撞了简笙一下，“说不定你去送，他能接受呢，因为你长得太好看了。”

　　“……”

　　简笙道：“谢谢你夸我好看。”
　　“不过我不会……”

　　“哎呀，不过呢，你成绩可能不太符合，”蓝蕾蕾喜欢说八卦，跟简笙碎碎念起来，“你知道吗？我们学校其实追许洲天的女生不多。”

　　“因为她们不敢。”

　　“高一那会倒是挺多的，但是许洲天一直一直霸榜，还别的样样都好，基本上大家都改成崇拜了，最主要是，有次，有个女生特别大胆，用了个很招摇的方法追许洲天，将告白信打印成传单，每个班都发了7张，7是许洲天的幸运数字，这多感天动地，多用心啊。”

　　“可你猜许洲天是怎么拒绝人家的？”

　　“怎么拒绝的？”

　　“他在广播站拒绝的，贼骚。”

　　蓝蕾蕾还记得那天场面格外轰动。

　　许洲天高一的时候，做过学校广播站站长，每周三下午照例会去广播站播音。

　　那天，他做完正经任务后，说了别的。

　　语气嚣张又拽，更透着不可一世。
　　嗓音沉而淡，故意拖腔带调，通过全校的喇叭传出来，响遍校园每个角落，在此之后，成为全校女生的阴影。
　　以及，粉碎了她们内心的所有希翼。

　　“在这里回答一下，那位追我的杨同学，”

　　“我许爷，不跟成绩比我差的女生谈恋爱。”

　　“如果你哪天能考过我，我可能会考虑给你机会。”

　　……

　　听完蓝蕾蕾描述，简笙一阵沉默。

　　以至于她忘了去关注早先蓝蕾蕾说的那句“不过你成绩可能不太符合”。

　　同时并不知晓，她早上转来不久，就被班里的人偷拍，然后放到校内网论坛上晒的事情。

　　到下午的时候，有个昵称名叫“张楚岚没我屌·阿飞啊飞啊飞”在这个帖子下面留言：「跟大家说个秘密，这个漂亮妹子理综很差哦，在附中只考25分。」

　　“你就说骚不骚，谁他妈能考过他啊！！想拒绝人，干嘛用这么毒的理由。”蓝蕾蕾道，“人家这位大佬，才是，货真价实地，‘’凭本事单身‘’，谁都骚不过他。”

　　简笙回：“是，挺骚的。”

　　不过说到成绩这个事，蓝蕾蕾就想问一下论坛上那个帖子的爆料真的假的，是不是有人瞎胡说，但是这种事情，问出来有点伤人的自尊心，如果简笙理综真考了25的话。

　　算了算了。
　　蓝蕾蕾心道。

　　逐渐走到小卖部门口，她也把这个事忘了，挽着简笙一块进去。

　　在小卖部碰见了曾小月。

　　她好像还忙朋友买零食，手里抱了一堆，有样掉到地上。

　　简笙正好路过，帮她捡起来。

　　“谢谢！”曾小月说。

　　简笙回了个浅笑。

　　买完零食，简笙原本想回教室学习，被蓝蕾蕾拉去看许洲天他们打比赛。

　　很多班里的女生也都在这。

　　再次遇见了曾小月。

　　曾小月扯了下简笙的袖子，“简笙，那个，可以加下你Q\Q吗？”

　　简笙对曾小月印象也挺好的，回：“可以的。”

　　“新同学，我也想加。”挨在曾小月旁边的那个女生说，她看起来很活泼。

　　面对漂亮妹子，女生跟男生一样想套近乎。

　　简笙嗯了声，“好。”

　　紧接着又来了两个凑热闹的女生。
　　“我也加个好不？”

　　“碰”，篮球拍在地上的声音。

　　简笙抬眸时，跟一双懒淡淡的视线撞上。

　　莫名愣了下。
　　产生类似心虚的感觉。

　　快下课的时候，一班的人都聚到操场集合。

　　简笙没看见蓝蕾蕾，老师吹完口哨后，一个人朝教学楼返回。

　　微风吹拂，道旁的白杨树叶子嫩绿，轻轻摇曳着，洒在地面的光影细碎。

　　忽有一颗篮球冒出来，滚到简笙脚边。

　　简笙顿了顿。

　　转过头时，看见许洲天从一排白杨树中间慢悠悠走出来。

　　打了大半节课篮球的关系，他身上挺多汗，额前的黑发，鼻翼，以及微显出硬朗肌肉线条的胳膊，包括身上的黑色T恤也湿了大块。

　　他凌冽的气息靠近，简笙往后退。

　　许洲天半弯下腰，将地上的球捡起，后维持稍微倾身的动作，视线落到简笙轻颤的眼睫。

　　舌尖轻抵齿底，声音从喉咙滑出，“小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