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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发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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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明乐还是从前那个被千娇万宠着长大的贵族小姐,怕是早就吓呆在一旁了。而她此时在电光石火间,还记得仗着身形瘦弱,左躲右藏,拼命逃脱后,也硬是和沈耀拉开了些差距。
沈耀见了,愈加不屑,提速追了上去。他心中恨意久久难消,之前究竟有多么憋屈,此时翻盘就有多么自傲。
眼见沈耀越追越近,明乐眼里划过一丝绝望之色。体力接近衰竭时,她脑中一片眩晕,思绪竟是飘至千里之外那个小小的墓——
若是没有了自己,怕是再没人为娘亲扫清墓前的雪吧……
仿佛有什么东西重重击在明乐后脑,她忽然将拳攥得紧紧的。
她必须要活下去,她要回去!哪怕是死也不能死在这京城!
血色蜿蜒流至明乐下巴,在地上溅出几点血珠。她咬破唇角,疼意终于让她眼神清明起来。
见明乐似又有了精神,沈耀奇了一下,仿佛见着了什么有趣的玩具,像猫捉老鼠般追在身后,肆无忌惮地嬉弄着垂死挣扎的老鼠。
喉间撕扯般的疼痛愈加明显,明乐使力将血吞下,步伐沉沉——就算是正常状态,她都不一定能跑得过一个成年男子,更何况她已经有好几天没吃一顿饱饭了。
忽然动作不听使唤,明乐重重摔于地上。
沈耀已经近在眼前,他眼中兴奋一闪而过,鞭子已高高举起,划出破空之声。
沈行之转过草丛,瞳孔一缩。
劈手击退鞭子后,沈行之一掌打于沈耀身上,力道大得让沈耀后退了半步。
沈耀怒吼一声:“小舅!”
他捂着伤处,只觉不可思议,眼前这人是他的小舅吗?小舅虽然性情冷淡,但对他这个侄子可是向来很疼爱,哪怕从前教训过那么多次,都没有动自己一根手指头啊!
沈行之的眼里有着比沈耀更蓬勃的怒意:“你的教养就是穷追不舍打击报复么?”
沈行之浑身散着凛冽的寒意。他可以原谅从前沈耀年纪小,调皮捣蛋。可究竟是谁把沈耀教成现在这个样子,顽劣至此,还不知悔改,出手伤人!
仿佛有一盆冷水自沈耀头上浇下。他的视线凝在明乐脸上瞧了好久,好像这才意识到哪怕明乐有着天生怪力,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姑娘而已。
沈耀心中一个咯噔,脱离开内心浓重的恨意,他才发现自己做得有多么离谱。手中的鞭子仿佛突然变得烫手无比,被他一把甩到地上。
沈耀慌了,他连忙想要解释,发现嗓子已经沙哑得说不出话。
沈行之瞥了眼手里的鞭子,直接踢给沈耀:“既然这么喜欢,那就去领一顿鞭罚吧。”
语毕,沈行之不去管沈耀恍若天塌地陷的神情,走向了明乐。
离得近了沈行之才发现,明乐面色惨白,纤长的睫毛下垂,早已不知昏迷了多久。
沈行之犹豫了一瞬,身形笼罩住这个小姑娘慢慢把她抱了起来。
瘦,是沈行之的第一印象。
他正要走时,忽有一个翠绿色的东西自明乐身上掉了下来。
自打玉佩被抢走一次后,明乐就连屋里也不相信了,干脆整日整夜戴在身上从不离开。此时白净的手腕上系着一根断裂的红线,玉佩被抛在不远处的草地上。
在阳光的照耀下,玉佩光滑的边缘折射出一抹光。
沈行之记忆力很好,记起明乐似乎很宝贝这个玉佩,于是想一并带回。正要捡起时,沈行之本来无波无动的视线一顿,突然发现这枚玉佩的外形很熟悉。
这是……
沈行之瞳孔一缩,立时低头,用探寻的目光看向了怀里的明乐。他一遍遍勾勒着明乐的脸,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个小女孩的样子。
沈行之此时心生疑虑,张口欲问。可见明乐昏迷,只能先暂时压下疑惑,将明乐带去治伤。
沈耀领完罚后,强撑起身体回了屋。
方芸娘一听说沈耀受了伤,立时赶了过来。一见沈耀,就立即眼眶含泪,小心翼翼地为他擦药。
瞧见方芸娘眼底满满的心疼,沈耀心里一柔,抬手将方芸娘锁入怀中。
方芸娘柔顺地将脑袋埋在他颈间,想起他刚刚是去见了明乐,方芸娘如临大敌,谨慎问道:“可是明乐又惹了什么事,怎么让耀少爷你带了一身伤回来?”
沈耀身体反射性地一僵,他此时一听明乐这个名字,就觉心中滋味复杂。因为逃避,他言辞含混地想掩饰过去。
方芸娘没有注意到沈耀的反常,只是听沈耀的语气似乎很讨厌明乐,这才放下心来。
方芸娘哂笑一声,猜是明乐又惹着他了。那明乐也真是个蠢的,怎么总干这种徒惹笑话的事,也不看看他们身份的差距,就妄图以卵击石。
虽然方芸娘很想听听明乐的笑话,但沈耀怎么也不肯说。方芸娘皱了皱眉头,又怕自己再问下去会惹恼沈耀,只能遂了沈耀的愿,不露痕迹地转了话题。
沈耀对方芸娘更是感激了。他牢牢握住方芸娘,语气真诚:“芸娘你这样好,我真想快点娶你回来。”
方芸娘立时含羞半恼地睨了沈耀一眼,那眉眼间风情万千,简直要把沈耀的魂都看飞了。
方芸娘用红指甲点点沈耀眉心,捏着腔调嗔道:“尽会说好听话哄我。倘若你日后遇到了祁白岑,我不信你还能对我说出这种话。”
祁白岑是大安朝长公主的唯一女儿,和景帝的亲外甥女,金枝玉叶,是宫中众人的掌上明珠。她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相貌也极为出色,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是无数公子少爷梦寐不忘的天上明月。
沈耀指天发誓:“这不可能!在我心里,谁都比不上芸娘你。”
语毕,他语气轻柔道:“芸娘,你就信了我吧。”
方芸娘这才满意地回以一笑,又和沈耀玩闹了几句后,方芸娘悉数掩下眼中情绪,语调轻轻的,似只是不经意般问道:“沈公子近日瞧着似乎心事重重,莫非有什么烦扰?”
“小舅……”沈耀皱了皱眉,“他能有什么烦恼,不还在好好地当他的编修么?”
沈耀日常只关注自己,他自己还满脑子想着吃喝玩乐呢,又哪里能知道小舅有什么烦心事。反正也没听小舅在自己面前有过什么抱怨,应该和之前没什么变化吧?
想至此,沈耀不由赞赏地看了方芸娘一眼:“芸娘,你观察得可真仔细。”他就不会注意这么多。
方芸娘神情一滞,才又巧笑倩兮,美目里波光流转。
见沈耀只是随口一提没有往心里去,方芸娘松了一口气,在暗地里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沈耀怎么这么没用。见实在探不出消息,方芸娘脸上的担忧险些没藏住。
也不知沈行之为何总是这么忙,自她入沈府的第一天起,就从没有见过他的身影。
方芸娘慢慢回想起了初入沈府的那一天。
方芸娘身为摄政王最精心培养的舞女,其实是可以不用来沈府的。是她因为满腔对沈行之的爱慕,主动前去要了这个名额。
那日,领头人正要带她们来沈府,可是数完人数后,领头人惊出一身冷汗。
少了一个人,昨夜里,摄政王的孙子曾来过这里强要走了一个女子。可是想这样的事,又不能告诉摄政王……
正在领头人急得堪比热锅上的蚂蚁时,见恰好有人要卖了明乐,那领头人立时把明乐要了过来,一并塞进了沈府里。
明乐那张脸在顷刻之间给了方芸娘危机。
她那时还不知道,沈行之根本不会踏入这院子一步,她所做的都是无用功。那时候的她只想抢先一步,探清沈行之的行踪,所以刻意在下仆面前表现出她和沈行之亲近。
下仆惊讶追问:“真的?芸娘你和我们公子认识?”
方芸娘表现得似遮似掩,仿佛含着不可言说的羞意道:“是曾有过几面之缘。”
几面……下仆的眼神顿时变得肃然起敬了。要知道,公子平日里可从来都不近女色的,一心只扑在公务上。这都能有几面,咳咳……至少是不讨厌吧?
几个下仆暗地里用眼神互相示意一番,对方芸娘的态度更恭敬了。
方芸娘很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虽然她所谓的见过几面,不过摄政王邀请沈行之前来做客时,她在台上献舞罢了,两人没有丁点交流。
但方芸娘素来深受男子追捧,又身娇体软,处于舞女中心,她深信沈行之一定对自己有印象。
之后,她也的确经由下仆传讯,获得过几次沈行之行踪的消息。可虽然她每次都急匆匆赶去,却始终没有遇见过沈行之。
眼看时间临近,若还没被沈行之纳入府中,就要被请出府了。方芸娘心中急切,常于园中闲逛,谁知虽没遇到沈行之,却意外结识了沈煌。
想想很快就要被请出府去,可能再也见不到沈行之了,方芸娘眼神一闪,忽依偎在沈耀肩旁,满是轻愁道:“耀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