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我暗恋他》菱菱

2、离府

　　正在这时，门被重重推开，李嬷嬷喜出望外道：“姑娘，出府时间确定了！”

　　原来昨夜这座府的主人沈行之回府后，吩咐说几日后，明乐这批姑娘离府时，都可以领了安身银在走。

　　明乐一直以来都心心念念着赶紧离府，长久以来的困扰陡然得到解决，一听这好消息，立时笑开。

　　然而紧接着，她心中一紧。她本想出府之后，无论怎样都要回去家乡，守着娘亲的墓。可是昨夜的梦……

　　此时此刻，李嬷嬷也必须客观承认一句：“不愧是沈府沈行之，果然是温润端方白衣公子。”

　　沈行之是江南第一富商沈家的幼子，其上有一姐姐，即沈耀之娘。沈家坐拥万贯家财，位于风景秀丽之地，院建数座亭台楼阁，经过几代家主不懈积攒，垒下成堆真金白银。

　　然而在大安朝，商人地位低下。仅凭富商地位，自然不可能令众人交口称赞，沈行之是靠他个人才有了这盛名。

　　现在是和景三年，当今圣上初掌权，正是意气风发，欲建立一番功业之时。可他瞧遍满朝文武，却人才凋零，竟无一人可用。

　　和景帝再三深思后，击退朝臣遏止，一力主导扩大了招贤纳才范围。

　　而沈行之成功抓住了这个得之不易的机会。

　　他从不耽于享乐，自律自省。五岁便博览群书，十二岁参加科举，日夜苦读，勤思不倦，终于有了回报，任翰林院编修。

　　可惜在他考中进士时，朝中势力已干涉进科考，他被排挤出一甲之列，只列入二甲进士。

　　不过即便如此，沈行之在跨马游街时，一身白衣，态度疏淡，一时惊为天人，也将若干人等压得黯然失色。

　　当初明乐被迫进府时，李嬷嬷虽知也非沈行之意愿，然而因为迁怒，也曾看沈行之不顺眼。

　　不承想，沈行之果然不愧是沈行之，竟然愿意送这些女子出府。

　　李嬷嬷忍不住思量起来：“姑娘，或许可以把方芸娘做的事告诉沈公子，求他做主？”

　　明乐脸色难看起来。告诉沈行之？自己又不是嫌命长啦。她一声轻嗤：“他才不会帮我们。”

　　人心易变，就连自小一起长大的人都能毫不犹豫诓骗欺瞒她，明乐又怎么敢再轻信他人，更遑论是信沈行之。

　　李嬷嬷有些诧异，姑娘似乎并不喜欢沈公子？

　　就在主仆二人私语之时，忽有人敷衍地敲了敲门，直接迈步进来。

　　一见来人是杏雾，明乐主仆二人对视一眼，默契止声。杏雾名义上不属于任何人，是这院里谁都可以指派的丫头，然而明乐主仆皆知，她暗地里实则听令于谁。

　　杏雾对忽然沉闷的气氛浑不在意，上挑的眼往屋里转了一圈，见这屋实在破旧，不屑地撇了撇嘴。

　　忽见那桌上还摆着一盘果干，杏雾双眼一亮，立时上前把李嬷嬷挤开，自顾自道：“这果干似乎都不新鲜了，明小姐金尊玉贵的哪能吃这些，还是由奴婢代劳吧。”

　　虽然大厨不待见她，可这江南沈府家大业大，吃食上怎么可能不新鲜？明乐笑笑，道：“好呀。”

　　见杏雾端起果盘快要走到门口，明乐悠悠问：“嬷嬷，你还记得那耗子药是放哪个果盘里了吗？”

　　李嬷嬷默契地一唱一和：“嬷嬷年纪大了，哪里还会记得。”

　　话音刚落，就见杏雾立时收回了腿，讪讪问：“明小姐是在说笑吧？”

　　明乐神情无辜：“没有呀，你瞧瞧这屋里，不准备点耗子药万一真有耗子怎么办。”

　　杏雾干笑，又若无其事地把果盘放回了原位。想了想，她状若关心地凑上前：“明小姐今日怎么起迟了？”

　　明乐思忖片刻，谨慎答道：“过几日不就可以出府了嘛，府中近日事变少了，我就犯个懒。”

　　杏雾立时皱了眉。老天爷为何这样不公，这样的月貌花容，偏生安给了不长进的明乐！若换作是她，早就每日等在公子沿途经过的路上了。

　　怨不得人方芸娘连沈耀少爷都勾搭上了，明乐却要被赶出府去。

　　不过算了，反正自己也攀上了方芸娘的关系，管她明乐之后是死是活。杏雾这样想着，忽又好了心情。

　　明乐虽不想跟杏雾打交道，但因昨夜梦到了娘亲，不免催促道：“可否给芸娘带句话，也该把我的玉佩还回来了。”

　　杏雾一怔，忽而贴心地为明乐掖好被角，笑盈盈道：“奴婢瞧那玉佩质地颇好，可有什么来历？”

　　一边说着，杏雾一边小心抬眼，不错眼地打量着明乐的神色。

　　她冰凉细长的手仿佛蛇般划过明乐的腰侧，让明乐忍不住地小幅度打了个颤，却还需硬生生忍下来，不动声色道：“什么宝贵，不过是我娘亲给我的小玩意儿罢了。”

　　明乐的娘亲？杏雾一瞬间失了兴趣，那能有什么好东西。

　　杏雾在心里揣摩半晌，觉得明乐不似在说假话，见实在试探不出什么了，这才起身行了半礼：“那奴婢就受累替明小姐跑一趟吧。”

　　明乐僵硬地点了点头。见锦桃走了，这才长舒一口气，仿佛演了场大戏般累。

　　等缓过神来，明乐忍不住满心欢喜。只要能拿回玉佩，就能安安稳稳出府过自己的日子了。

　　杏雾一出门，就兴冲冲地去了方芸娘屋中。

　　还未进屋，就能闻到浓浓的熏香。这是岳省许家特意调制出来，还曾做过皇家贡品，数量稀少得很。不过沈耀少爷心疼芸娘，特意求来了好多。

　　瞧瞧芸娘住的这间屋子，和明乐那里简直天差地别，这才该是主子的待遇。杏雾面色柔和下来，特意整整衣襟，这才端着步态进了屋。

　　屋中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半倚在金丝枕上，她长相柔美，仿佛忍不了天冷，身形轻微发颤，语调委屈：“锦桃，我的鸡汤还未好？”

　　语毕，她轻咳一声，垂首微拢细眉，格外惹人怜爱。

　　她就是方芸娘，本与明乐一样，都是这座府里可有可无的人。然而因得了沈耀少爷的垂青，她立时引起众人重视。

　　锦桃正为方芸娘披上小袄，一见杏雾，锦桃轻轻咳嗽一声，以示提醒。

　　杏雾行了大礼，笑盈盈赞道：“小姐真是貌美，我刚一见小姐，都险些看呆了呢。”

　　方芸娘莞尔一笑，可突想到明乐，她眼底忽然升起浓浓的阴翳。方芸娘的长相本是这批姑娘里最出色的，然而自明乐半路被人硬塞进来后，就把她压得黯然失色。

　　想起那明乐虽穿着不合身的破旧衣衫，然雪肤花貌，明眸潋滟，气质皎皎如天上明月，愈显仙姿玉色，方芸娘忽然警惕起来：那张脸，似乎是沈耀最钟情的类型！

　　沈耀身份尊贵，尤爱美人，只差一步就会和芸娘正式定下名分，倘若他在此时见到了明乐，会发生什么？

　　一想到此，方芸娘神情一僵，忽又想起什么，方芸娘陡然放松，欣赏起自己精心呵护好的指甲。

　　她怎么都忘了。美人也是需要精心呵护的，那明乐都已被磋磨了这么久，就算她本是神妃仙子，现在还能剩下几分美貌？

　　此时，杏雾矮下身子交代了一番。

　　话刚说完，方芸娘还没有发话，倪娘就已首先跳了出来：“怎么可能只是明乐她娘给她的？”这可是她看玉佩质地太过奇特，特意从明乐那里抢来的！

　　方芸娘手里把玩着玉佩，神情不置可否。

　　锦桃斜着眼睨了一眼倪娘，在心里幸灾乐祸。让她在芸娘面前抢自己的风头，如今可好，栽跟头了吧！

　　锦桃眯着眼细瞧片刻，肯定道：“奴婢从没在京城见过这样质地的玉佩，应确实不算宝贵。”

　　既然只是个破烂玩意儿，那要不然还给明乐？可方芸娘不知为何，心中实在是舍不得。

　　锦桃劝道：“沈耀少爷送过来的东西远比这珍贵多了，没必要为这无用之物费心思。”

　　方芸娘犹豫再三后，断然拒绝了。冥冥之中的预感告诉她，一定不能把这玉佩还回去。

　　至于明乐不愿意……方芸娘忽然红了眼眶，哀哀切切道：“耀少爷。”

　　沈耀是他父母的独子。在他们的纵容下，沈耀自幼娇生惯养，养出了一身坏脾气。哪怕是如今来京城投靠舅舅，也恣意妄行，初进府便成府中一霸，无人敢惹。

　　一见了沈耀，方芸娘柔若无骨的身体立时赴进他怀里，仿佛受了什么大委屈般，双目含情，直哭得沈耀心都要碎了，急问事情经过。

　　锦桃与方芸娘的眼神在暗中相接。锦桃心领神会，作出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还不是那明小姐……”

　　沈耀虽剑眉星目、面容俊朗，然而眉目带着几分顽劣，生生折了不少气度。

　　听完锦桃颠倒黑白的话，他怒火升腾：“忒不要脸，上赶着来巴结人，结果芸娘不愿交好这等人，就要把送的玉佩强要回去，还敢动手伤人？”

　　轻抚方芸娘脸上红印，沈耀面色阴沉：“这个叫明乐的现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