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言》巫山稚

4、轻言4

　　今天是周恪燃开学的第三天，作为亲两姐弟，两人自从上次周恪燃单方面冷战后就没再有过多的交流。
　　周恪燃是那种会嘲讽人但不会发特别大的脾气、喜欢搞冷暴力的，脾气稍微好点的周清殊起初对此还比较耐心，时间长一点又遇到事业忙碌期，就不再热脸贴冷屁股，专心搞事业去了。
　　“清殊姐。”牧圆在第二次接收到米娅的指令后终于开口了，又在正练功的周清殊抬眼看过来时有些小犹豫，但最终还是开口道：“米娅姐让我叫你腾出时间去趟学校，以及去了别发脾气。”
　　停下拉韧带的动作，周清殊缓慢站起身，接过牧圆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汗：“怎么了，恪燃在学校出事了？”
　　牧圆点了点头没说话，在周清殊迈步进更衣室后，弯腰收拾起练功房来。
　　十几分钟后，周清殊在教导主任办公室见到了周恪燃。几天前还好端端的人此刻脸上挂了好几处彩，垂眸靠墙站着，看得周清殊心脏一紧，几步进了办公室拉着周恪燃上下检查了好一番。
　　男孩低垂着的头抬了抬，紧绷的神经放松了点，任着周清殊用湿巾给自己擦抚脸，没有再下一步动作。
　　“周小姐，您可算来了。”教导主任将周清殊引到沙发上坐下，介绍道：“这几位是恪燃同学班上的几位同学家长。”
　　“我想了解一下事件的起因及结果。”周清殊来时匆忙，只是简单束了个高马尾，显得整个人的气场和她的样貌一般清冷，说出的话也很冷淡：“我弟弟脸上的伤怎么来的，我也很想听听。”
　　周清殊平常生活作风和性格都很随意，但她的随意也是建立在资本之上的。对此，教导主任自然是知道的，倒是不敷衍。
　　“周小姐先别急。”教导主任将茶杯往前推了推，“这事责任不在恪燃同学。说来惭愧，恪燃同学才转校没多久就被波及到，确实是学校处理不当。”
　　周恪燃性格有点孤僻，几天相处下来也仅是在班上混了个眼熟。换了个学校，对他来说只是换了个新环境生活，于学校的其他人来说就不只是这么简单了，至少对魏烨宁来说不简单。
　　从进高中以来就一直是学校风云人物的魏烨宁可能想不到，莫名其妙就转校到自己所在班级的周恪燃会盖住自己的风头，甚至连班里对自己有好感的女同学都去找他献殷勤。
　　性格一向跳脱的魏烨宁在狐朋狗友的挑唆下，打算用文明一点的方式和这位同学好好交流一下。但这位同学显然并不是特别想搭理自己，只是冷眼看着自己，在自己说得口干舌燥了，又一脸写满了“你说的都对，能别叨叨了吗”？地望向自己，魏烨宁头一次由衷感到了无能为力。
　　于是，故事情节由周恪燃起身想离开这喧嚷之地而碰到魏烨宁手指为引爆点，比魏烨宁还神经质的小弟们推了一把周恪燃为开端，正式开始了。
　　了解完事情的原委，周清殊皱了皱眉，冷声道：“这样啊，那学校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呢？我弟弟这脸成这样了，学校的说法是什么？他才来这儿没多久，人生地不熟的，还遭受了这些，学校打算怎样承担责任？”
　　一向以冷艳话少为形象的周清殊一连问了那么几个问题，教导主任显然是有些哑口无言，魏烨宁则是表现出万万没想到周恪燃竟是周清殊亲弟弟的样子，从周清殊了冷得成冰碴子的话语中回过神来，讪讪道：“清殊姐，我家里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放心，责任全在我，处罚自然也是我担着。”
　　“魏烨宁？”那么久才发现事件的另一位主角，周清殊扶了扶额，“行了，我不追究这事了，我就先带着恪燃走了。”
　　这次换周恪燃不干了，他抬眼看着俊秀脸上干干净净的魏烨宁，拉住了领着自己就要往外走的周清殊：“姐，他家长已经在门外了。”明摆着的就是不想让任何人好过，他好不容易才找着的机会，怎么能白白浪费呢？
　　周恪燃话音刚落，边上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身着浅色轻纱长裙的司静雅在众人的注视下款款走进了办公室，健壮的黑衣保镖紧随其后。
　　周清殊浅略看了一眼司静雅，长发齐腰，眼尾较狭长的杏眼，小巧的鼻子和嘴……好似一切都没有变，她一直是端庄优雅、精致漂亮的易碎物，一直是人群中的焦点司静雅。
　　“怎么是你？”魏烨宁的思绪显然和所有人的都不在一条道上，他甩开拉着他衣服的狐朋狗友的手，丝毫不给女人好脸色：“你算我哪门子的家人？真以为倒贴着我小舅，死皮烂打就可以进我魏家大门了？别忘了你当时做的那些肮脏事，还嫌害我小舅不够多是吧？”
　　司静雅体弱是真，从她没什么血色的唇瓣就可看出，被魏烨宁指着鼻子骂那么久她早就熬不住了。她身后的保镖见状没开口制止魏烨宁，上前搀了一把，才堪堪减轻了她的不适。
　　“是阿言让我来的。”司静雅对保镖摆了摆手后坐到了教导主任对面，朝周清殊笑了笑：“周小姐的弟弟大可交给我来负责，赔偿什么的都可以坐下来慢慢谈。”她的举止和谈吐都透露着大家闺秀和未来的魏太太的气概，自然得很合理。
　　周清殊没说话，对上司静雅视线的眼眸中平淡得如死水，杏眼灵动而又死寂。
　　魏烨宁这次没再说什么，他哧笑了一声后和周恪燃使了个眼神，一伙人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你倒是没什么变化啊，清殊。”司静雅依旧笑得很温柔，在教导主任识趣地腾出办公室给两人后，继而开口：“放下吧，终究是我赢了。”
　　周清殊点了点头，视线下滑到司静雅被长裙遮住的腿上：“嗯，你赢了。”
　　众所周知，司静雅在初三时意外伤了腿，数十厘米的一道长痕尽管做了医美手术也于事无补，所有听闻此时的无不觉得叹惋，包括周清殊。

　　周清殊是家里的第二个孩子，在她上面还有一个大她两岁的大姐周易颜。周易颜从小便开始学习舞蹈，周家是打算让她以艺体生的身份发展的。
　　周易颜倒也出息，大大小小的比赛拿过不少奖，无论是样貌还是身段都没得挑的她更是凭着自身舞蹈底蕴实力，提前拿到了国内最出名的舞蹈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可谓是顺风顺水。
　　可能是她发展的太好连老天都妒忌了，周易颜还没陪着周清殊熬过中考就先离开了——她被毁在了一场火灾中，司静雅的腿和周易颜的人生终止都是在这场火灾中得来的。
　　周清殊就读的含禾中学是所民办学校，校舞蹈训练室是酿成悲剧的地点。那时的周清殊面临的除了中考还有挤拼的压迫感，在她时间紧迫而和周易颜断开联系的日子里，训练室无故起的火困住了周易颜。
　　周易颜是这场火灾中最大的受害者，她被救出来时已经因吸入大量有害气体而陷入了休克性昏迷。周清殊知道这件事时周易颜已经在重症监护室躺了好几天了。身上皮肤大面积烧伤，昔日白皙光洁的脸蛋覆上了丑陋不堪还未结痂的血口,周清殊看到周易颜时是震惊的，她承认。
　　学校愿意承担周易颜的治疗费用让本就普通的周家松了一口气，可尽管如此，所有人都知道周易颜以后的人生毁了，曾经在大海上平安无事的小帆船在浪潮涌来时，被海水卷入了海的深处，搜救无用。
　　出了这种事，学校肯定是尽力封锁信息以避免带来负面影响，而被迫停学的周易颜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她已经不复昔日那般光彩了，每日只需待在监护室里躲着现实就行。
　　后来周易颜没熬过去，就在很平常的一个下午，在周清殊回学校上课后，她走了。
　　得知这个恶讯，周清殊却只是有一瞬的失神便回归了正轨，因为她知道这是自己姐姐的抉择，于周易颜来说是一种解脱。于是，周清殊只能独自收拾着周易颜留下来的东西，一点一点回忆着周易颜最后一次对自己说的话。
　　她说：“软软，对不起啊，姐姐不能如你想的那般成功了。把东西留给你，替姐姐把那些假象实现，行吗？”周易颜的声音在这场意外中也遭受到了毁灭性损坏，但她还是眷恋且温柔地看着周清殊的眼睛，一字一字说着话。
　　周清殊忘不掉周易颜看着她时那双澄澈温柔的眼睛，她却忘了当时有没有在周易颜最后一次看着自己时有没有答应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