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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 68 章 ...

  •   是夜,万魔之林李家。

      像千千万万个夜里一样的宁静。

      舒至坐在院子里,喝着双哥端上来的酒。李迂带着一个蒙着头的人站在院子中拜月。

        高高的桌子上,摆着鲜美的贡品,在月光下却显得格外的冷。

        司瑶还是来了院子里。隔着几步远看着蒙着头却格外听话的人。

        李迂恭敬的插上香火,却并没有回头:“你确定不跟他说说异世的事情吗?”

      `  司瑶咬着唇。要是说了,这个人就必须被分魂了。

      “用猴子或者鸟可以吗?”

      “试过的,上古法术没办法对动物分魂。”李迂坐在了舒至旁边,给自己和蒙头的人倒了杯酒,握着对方的手递到了对方的手上。

      他这样洁癖,难得会如此细心的对待别人。

      蒙头人怯怯懦懦的接过杯子,却不知道该不该撩起来头上的黑袋喝酒。那是一双满是皱纹的手。

      司瑶觉得,他肯定操劳了一辈子。

      李迂看着司瑶的眼神:“别问,别说,互不认识,执行使命最好。”说罢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司瑶像是想通了什么,走上前去,在李迂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拽下了蒙头人的袋子。

      蒙头人乍得见光,眼睛并不适应,睁不开眼。

      “既然已经决定用人命做试验,那为什么还要蒙着头掩耳盗铃。”说罢司瑶坐在一旁,桌上没有多余的酒杯,她拿过舒至的酒杯满上喝了起来。

      赌气一般的问蒙头人:“大叔,你叫什么名字?家里几口人啊?”

      蒙头大叔看清了眼前的三人,男的帅女的靓,身穿华府,天上的仙子一般,除了,除了眼前蓬头垢面问话的女孩子。跟他们庄稼人就是不一样,略有些手足无措的拽拽衣角:“俺叫李老大,家里就我一个。”

      李迂听罢心下安稳了些,孤身而来,孤身而去,还好。

      可司瑶却觉得,不为了家人又何至于走到这条路。“李叔,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李老大的紧张缓解了很多,发黄的眼睛在夜里都温和了起来。

      “我有个朋友,他病了,我来这里,他就有钱治病了。”

      “李叔,你对你朋友真好。”

      “他对我更好。”李叔轻轻放下酒杯,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精美的酒杯,“我爹娘去的早,哥哥干活被砸死了,弟弟吃错了药,我出去干活,弟弟就被欺负,还好有他,他照顾弟弟。再后来,弟弟也去了。我跟他一起去采石头,可是他被落石砸伤了。”

      李叔指了指头。

      李迂皱了皱眉:“那你有手有脚,赚钱治病就好,何必来这里,用命换钱。”

      李老大对李迂还是有些发憷,手紧张的抓抓衣服:“现在只能靠吃丹阳派的仙丹续命,我一天做六份工都不够用。而且,而且也不一定会死。”

      李迂面上是有些看不上李老大的,这世界上赚钱的方法那么多,可有的人就可以去出卖自己的身体,出卖自己的灵魂。

      司瑶倒满一杯酒,又推了推李老大面前的酒杯:“李家家主,如果你有李叔这样的身世,你怎么做?”

      李迂的酒杯到了嘴边却停了下来,顿了许久,第一次直视李老大:“你们不只是朋友吧?”

      李老大脸红得发紫,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他们的情谊不只是朋友,可他们都是男人,男人之间,哎,不就是朋友吗?

      李迂捏着酒杯的手指微微发白。如果他是李老大这样的出身,想救对自己重要的人,会不会走到这一步呢?

      可他不是这样的出身对吗?

      抬眼看月,眼中已满是清冷。“到时候了。”

      李迂的手心幻化出剑星,却被舒至抓住了手腕。

      “不要!”

      李迂一掌推开舒至,厉声吼道:“我要护的人,神魔都别想拦着。”

      剑星朝上,一道闪电滚火而下,接着剑星。

      李迂头发飘散,眼向着李老大。掌剑就要劈过来。

      司瑶向前,想挡住掌剑。

      大门哄得炸了开来,被弹飞的大门生生挡住了一半剑气,另一半剑气在司瑶面前转了向。

      一旁的舒至掌心灵气未散。

      李家家主实行分魂仪式,破坏了李家保护上古秘术不被发现的誓言,上古结界自然消失。

      门外是各大门派的掌门。

      扶情一身红衣格外的显眼。

      风雨欲来,山风狂躁。

      青环派掌门伸手,一声令下:“杀。”

      正派弟子提着法器就进了李家的院子。

      舒至一边忍着掌伤抗敌,一边拉响了魔界的传信烟花。

      刀剑涌来,李迂并不在意李老大,转而对抗外敌。借着刚刚召唤的雷阵,将闪电劈向了众人。

      脑海中是小时候父亲的话:“迂儿,我们李家虽是被各门派敬重,可是这敬重都是有条件的。若是有一天李家出了事,他们只会落井下石。”

      原来爹说的都是对的。

      院子里的几人自然是敌不多对方人多。连双哥他们都不知道从哪里拿着铁锹进来。双哥被砍伤在地,爬着去打开了鸡笼,如果今天李家面临灭门,那希望这些不属于这里的鸟儿自由。

      司瑶跑去救双哥,却没看到有刀剑已经在了自己头顶。

      “啊”的一声尖叫,一个头颅像皮球一样骨碌骨碌到了脚下,闪电之下,看清了那是为她挡刀的李老大。

      司瑶哭着抱紧了满身是血的双哥。萧栋希扑身而上,紧紧将二人护在身后。撕斗中,众人都有些受伤,可小小的院子不再有更多的人进来。

      魔界的援兵来了。

      大雨倾盆而下,整整下了一夜。

      在黎明到来之际。

      丹阳派掌门扶情才劝住了各门派的掌门,并给舒至和李家家主下了谈判书。

      结束了整整一夜的战斗,太阳像往日一样升起,大雨冲刷之下连血迹都有些模糊。去世的人都牛车拉走埋葬,活着的人被带去治疗,一只雨后的青蛙蹦到了司瑶的脚下。

      李迂神行受损,一夜白头,披散着站在司瑶的身后。

      “你去密道跟万万他们先走,舒至去谈判,我来修复结界。”

      司瑶胀红着眼睛:“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互相残杀?”

      “李家掌握着上古秘术,也掌握着大量的财富,在谁眼里都是一块肥肉。纵使没有魇魔分魂这样的借口,他们也会找别的借口来侵犯李家的。”

      “那你为什么?”

      你明明知道的吧,知道这样的结局,可还是做了。

      “为了我在乎的人。这秘术和富贵,我从不在意。”

      包括你们的性命。

      包括我的性命。

      司瑶笑了。

      如果你是李老大,为了救自己重要的人,你也会付出生命吧。

      原来你不屑的人,都是和你一样的可怜人。

      可是,

      可是他们呢

      那些被雨水冲刷,连死了都没有姓名的人呢?

      司瑶笑着笑着又哭了出来。

      “我也去谈判。”

      “你不许去。”

      “又为了什么?”

      李迂深深的看着司瑶的眼睛:“因为你得去救他。”

      “我不去。你要救自己去救,我再也不会管。”

      “是司庸,丹阳派司老掌门,李司瑶的父亲。你欠李司瑶的。”

      司瑶怔住了。
      脑海中有了许多画面。

      那时候李迂第一次直视李老大:“你们不只是朋友吧?”

      李迂和司老掌门。

      你们不只是朋友吧?

      那年,李迂到了年龄,要出府历练,也是去寻求命中注定的姻缘。李家人的命像是一出生就安排好的。世世代代不过是为了延续下来,守墓人一般守着这秘术。

      可李迂还没出万魔之林,就被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拦住去路,少年在树上丢下果子阻止他前行:“要出魔林,你得打过我。”

      就这样,他们每天想着办法打过对方,慢慢的,那个少年给他带些吃食,有时候给他讲讲故事。

      再后来,他打过少年出了魔林,可所到之处他脑子里都是那个少年,看到再好吃再好玩的东西都想着少年。

      他试过灯红酒绿,试过认识各种女孩子,每到情浓处,脑子里都是那个少年。

      他回了万魔之林,见到少年时,身上只带了回程解渴的茶水,从腰间摘下来递给少年。少年笑着接过,畅快的喝了起来。

      两人共享,那是最好喝的茶。胜过了世间所有珍馐美味。

      李迂带着司庸回了李家,鞭笞雷刑都没有分开两个人。最后是李父的以死相逼。

      李父丧事,司庸结束了在万魔之林的看守,回到丹阳派,几年后成了丹阳派掌门。

      再之后他带回了李迂眠花宿柳时意外生下的女儿。

      取名,李司瑶。

      小时候,李司瑶疑惑地问司庸:“爹,为什么你姓司,可是我却姓李。”

      司庸总会一本正经但眼中盈满了笑意:“你娘姓李。”

      两人再未相见,可都终生未娶。

      直到魇魔伤了司庸。司庸被分魂。

      也许这个世界,很多人像司庸一样一辈子都活得很体面,却从来没有随心活过一秒。

      这样的体面终究是为了成就别人。

      深夜,大雨倾盆,破庙房顶破败的残痕哗哗的流着雨水,浇醒了昏迷的司庸。

      那是他被魇魔分魂后的半年,半年来他苟延残喘,黑白颠倒,他不断的弄伤自己,让疼痛深刻,才不至于失去记忆。

      每一次弄伤自己,就会把今生的事情回忆一遍,然后再运用灵力疗伤。

      可还是看着自己身体一天天挫败下去。

      丹阳派的掌门,出生时就让验灵石大放异彩,三岁可以御剑,十二岁比武大赛第一,十五岁各大门派挑战,十七岁在万魔之林镇守收服上古异兽。

      可此时,却在破庙喘着粗气。

      一个躲雨的瘸腿乞丐跑了进来。

      被黑暗中的司庸吓了一跳,紧接着嫌弃的皱着眉,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铜板扔在了司庸面前,就抢占了破庙干燥铺着稻草的角落。

      乞丐心里获得了一丝欣慰,他做了一件“高尚”的事情,就像平日里别人对他做的那样。

      司庸喘着粗气。

      看着铜板想笑,可却勇猛的咳嗽了起来。

      泥泞的长发,满身的血污,蜷缩的背,还有污脏的袖管里瘦骨嶙峋的手臂。

      ‘我想见他一面,一面就好。’

      抱着这样的执念,拖着残缺的身体,整整走了一年,终于见到了李迂。

      谪仙一样的男子,虽是四十多岁的年纪,却还是当年的样子。

      司庸恋恋不舍的拔开了自己的目光,扭头离去,却被赶上来的李迂叫住了。

      声音惯性的高冷却藏着一丝埋怨。

      “来都来了,不喝杯茶吗?”

      纵是二十年没见,纵是隔着几百人,纵是你变了身形样貌,我于茫茫之中,就知道那是你。

      因为只有你,看到的不是李家家主,不是俊俏儿郎,只是李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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