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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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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黑的长发散了一地,宛若上好的绸缎,它的主人却没有半分的怜惜,任凭它在地上肆意。满室的锦缎像是鼓了一池的水,划出了层层的涟漪。四五个妩媚的女子立在一侧,风扬起了她们的衣裙,一室的春光,奢靡的气息。只为了那贵妃榻上侧卧的男子,他半眯着眼眸,慵懒的食用着女子剥好的葡萄,一张倾城的脸只是恨它生在了男子的身上,女子看了都要羞愧半晌。
“爷,何事?”一身暗灰的女子站在门口,层层的锦缎只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姿。
“瑾舞,进来。”男子低哑的嗓音,仿若魅人入骨的磁性。
“是。”是女子柔婉的应声,兜兜转转,撩开层层锦帐,立在男子面前。
男子抬眼一看,又复合下眼来。“下去吧。”男子遣退众女子,直起身来,调整了卧姿。宽大的房间中只留着两人相对。
“听说这王府里跑了个人?”王爷闲适的开口,嘴角还带着一丝隐隐的笑意。
“回爷,是我治下不严,甘愿受罚。”瑾舞跪下来,脸上却依旧一片冷漠。
“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又怎么会罚你呢?哎!”男子声音婉转哀叹,不知揉碎了谁的心肠。“瑾舞,你始终不肯称我墨阳。”他专心致志的剥着葡萄,脸上不见哀愁之色。
“爷,听说这次藏书楼连驸马也去了。”瑾舞没有站起身,低垂着眼,仿佛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可是这平静的语调中还是有丝丝的担忧。
“好瑾舞,这是在关心我么?没什么不过是逸儿耍的小小把戏,登不了的什么大台面的。”语调依旧轻松,虽说是宽慰之语倒也说的不差。“要不然便是司徒笙那个小儿,瑾舞担忧什么?”
“是。瑾舞告退。”瑾舞站起身,转身离去。脸上有她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偌大浴房只留下齐王齐墨阳一人。忽的,暗中黑影凸显,对齐墨阳行了一个笔直的军礼,全身墨衣的他,只留下一双墨色的眼眸。
“查到什么了。”齐墨阳开口依旧放荡不羁,如调笑般。
“此次入藏书阁三十人,只有一人与上位者详谈。此人来路不明,查了几日却没有任何的线索。特别是,他还穿了一身齐王府的装扮。”
“哦?”齐墨阳挑了挑眉,脸上露出笑容,眼波流转,顾盼生姿。“想不到,我王府里还有这样的高人。”
“是瑾姑娘前几日带进府里的。听车夫讲,是一名奄奄一息的乞丐。其他的尚未查到。”黑衣男子静静的跪在地上,等候发落。
“盯紧些。”齐墨阳并未发怒,嘱咐一句,便没有在说什么。
“是。”黑衣男子俯下身去,虔诚的跪拜上座的齐墨阳,身形一闪,没了踪迹。
齐墨阳放下手中的葡萄,迤俪拖步来到窗前,望着初夏的景色。微风吹乱了他的乌发,洋洋洒洒,扬起了他的衣裙,飞扬飘逸。这样妖艳男子,低低的笑着,倾国之貌上竟满目哀伤。他沉吟一声,似悲吟又似嘲讽,终是合了眼眸。
“来人。”
“王爷,乙辰前来。”一名男子跪倒在地。
“备轿,出府。”
“是!乙辰领命。”男子退出房来。
“初夏便这么冷?”阳光过了耀眼的时刻,柔和的有些冷漠。位于万人之上的齐墨阳静静地立在窗侧,宽大的袖袍拢在胸前,勾勒出他单薄的身躯。
“王爷,可否启程?”门外传来乙辰声音。
“走吧。”他低头,抽身离去,这样颓唐的夏日只能留给闲适的人们。飘逸的长发静静的垂在身畔,他脸上没落的表情一同留在了窗外清冷的初夏。
“王爷,去往何处?”乙辰立在轿旁。
“平公主府。”齐墨阳的嗓音中带着浅浅的无奈,却淡漠的无人发觉。
“是!乙辰领命。”乙辰一抬手,轿夫们架起轿来,八人的大轿尤其的舒适平稳。
一匹飞奔的马疾驰而来,风带起了轿帘,露出轿中人长而过膝的乌发,繁杂华贵的长袍,稍纵即逝。这瞬间的妖艳并没有吸引马上人的目光。
“王爷,是驸马爷的副将,赵宇。”乙辰俯下身,高大的身躯遮挡出一片阴影。
“什么方向?”轿中的人的话语平平而出,不带波澜。
“像是府中。”乙辰应道。
片刻的静默。“这样。”轿中人的话中带着压抑的笑意。
轿外的乙辰寒了一张脸,心里突的一颤。乙辰低着头,不想让任何人看出他眼中的惊恐的神色。他几乎可以想象出自家主子此刻的神情,浅勾的嘴唇足以让人神魂颠倒,却是致命的邀请,逼人死亡的血腥。
赵宇策马过街,没有想过自己会如此的急躁,尚未到约好的日子,自己便如此匆匆而来,是否唐突了佳人?翻身下马,叩响了齐王府的大门,须臾,戴帽蓝衫的小厮开门,走出门来,抱拳,和颜悦色的问道:“军士有何贵干?”
“在下,是”下意识的赵宇并不想让小厮知道与那人的五日之约,却没了说辞。
“军士是来找谨姑娘的吧。姑娘一早吩咐下来,军士稍后。让小人先去通报。”小厮像是认定了赵宇,语气中多了些热络。
赵宇心中却多了些烦躁,她居然就这么随便的将是请告诉别人知道,是不是说明。他叫她谨姑娘,她的芳名是瑾字?他的心思没有在这件恼人的事情上停留多久,因为这小厮开了大门侧着身子,将赵宇让进王府。
赵宇落下半歩随着小厮,踌躇半晌。
“你怎知我是谨姑娘所言的人?”不得不承认,赵宇说这话时,心不安分的多跳了几下。
“那还不易。谨姑娘是丹青高手,描绘人物自是惟妙惟肖。就算是我们这些识字不多的小厮,见到军士也是认得出的。”小厮话中得意与骄傲显而易见。赵宇听了心中涌出一股感受不知是酸涩还是甜蜜。
“那丹青现在何处?”赵宇觉得自己有些脸皮发烫,在军中铁骨铮铮的男儿也有脸红的一天,要是被军中那些浴血征战的兄弟们知道了还不知如何笑话他。
“军士想看?”小厮忽的回过身,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实在是对不住,谨姑娘的画作从来都是价格不菲。昨日我们几个门房便将画脱手,卖给市中的锋墨斋了。”小厮抱歉的笑了笑,怎么也没想过这爷怎么会对这画作感兴趣。
“无妨。”赵宇轻声地说了一句。
“军士,过了这道门便是谨姑娘的院了,便不是小人可以涉足得了。军士在这里稍候片刻便自会有人带您进去了。”小厮小小的行了个半礼,退了下去。
赵宇抱了抱拳,谢意为明。
“公子,这边请。”小门中不知何时走出一名婢女,低着头,看不清容貌。声音是委婉动人的。
“有劳。”赵宇连忙谢过,随着婢女,打量着一座不起眼的院落,地方虽小,却没有丝毫的拥挤之感,洋溢的精巧,也带着与那人一样的清冷的感觉。
“公子稍后。”婢女转身进了房,想是通报去了。
赵宇站在斑驳的树荫下,心里没有了这几日的躁动不安,却是与平素无常了。抬眼望着疏剪的阳光,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而不自知。缓和了他肃杀的冷峻,连明亮的铠甲失了气概,暗淡的仿佛带着铁锈。
“军士。”她清丽的嗓音换回他的心绪,这温和的气氛却顷刻间支离破碎。
“姑娘。”他抿嘴笑,没有了刚刚的温和,肃杀顺着微抿着唇,流窜全身。
“军士喜爱夏日的日光?”她半合着眼,一双如烟的眸子,让他看的不真不切。
“是。”平素里他便不是能说会到的,此刻却真笨嘴舌腮,不知说什么好了。“那人怎么样了?”勉勉强强提起话头。
“是瑾舞对不住军士了。”女子矮了半身,曳地长袍在地上划出半圆。
“死了?”赵宇眼中一暗,若是死了,心中的思量百番,略感懊恼。
“人尚活着,不过是逃出了这齐王府。”女子站起身来,语气中有着轻浅的艳羡。
“逃了?”赵宇握了握腰间的乌刀,心中又是一阵思索。难道?
“军士,瑾舞。”女子的话语被赵宇止住。
“姑娘,所言非虚?”赵宇抬着眼,细细的打量眼前的女子,居于齐王府,依照齐王的性子,恐怕。心中依稀浮现出初见时的样貌,却只记得模糊的月色。不过是区区三日却像是几年未见,连记忆都模糊的可怕。
女子的依旧清冷,眼眸中连气恼都未见。只是重复一句逃了,便不再开口。安谧的午日两人无言对望。只留下几句寂寥的知了声,不停的鸣唱。
“抱歉。”赵宇抱拳,心中不住的嘲讽自己,怎么会认为这样的清冷的女子。果然驰骋疆场的将士就不该陷到政治的漩涡中,政治,会使自己变得黑暗,最后整个人都会被这无尽的漩涡吞噬,丧失自我。从前的他又怎么会随便怀疑别人?
女子没有应声。明亮的日光打在女子身上,不见温暖。赵宇错了步子,转身走了。铠甲霍霍作响,不安分的叫嚣着。
没料想过的,不欢而散。
赵宇出了齐王府的门,看了看自己躁动不安的战马,或许这日过得有些安逸了,安逸的它们都觉得不安了。赵宇望了望腰间的乌刀,脸上带过情绪。战士终究应该血撒疆场,革马裹尸。是该回去了,回去属于自己的天空。
“赵将军。”赵宇抬了眼,转过身去,齐王府前立着一名俊朗的男子。
“何事?”赵宇脸上无波,心中却是穷尽思量。
“王爷有请。”男子俯下身,脸上的神色难辨。为什么这语气中隐隐有些担心?赵宇微皱了浓眉。
“请。”赵宇没有拒绝,也无法拒绝。齐王,权倾朝野,连皇上也只能礼让三分。自己又能如何?可是,自古掌握军权的才能是真命天子,弄权者谁又看不透彻。这回的齐王府之行,恐是不可善了啊。赵宇像是留恋一般,又看了看自己的战马,决然的回身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