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全员恶人的小说里活了下来》沈兮和

69、第六十九章

　　张真真给梅蔺下了毒之后，因为过于害怕，手忙脚乱之下，看不出梅蔺究竟是死是活，但二老爷在战场上厮杀多年，一眼就看出梅蔺一息尚存。
　　给梅蔺下毒一事，反而成了二老爷要挟张真真的绝佳理由。
　　等到二老爷忙完，从书房走出来，沐浴更衣之后，再次来到梅蔺院子里，吩咐袁洪瑞道：“派人去通知大老爷，有要事，速回。”
　　先前老三惨死火海，京城不少名门贵胄前来吊唁，大老爷前去还礼致谢，暂时不在府中。
　　袁洪瑞知道虞九歌还在房中，答话时有意提高了声音，拖延了片刻。
　　房间之中，梅蔺将虞九歌塞到床褥里侧，放下帘子掩藏，“躺好了，别动。”
　　二老爷凶残暴戾，梅蔺早有领教，他之前曾见过二老爷训狗，一出手就是血淋淋的杀招，即便先前认定梅蔺是国公府唯一继承人时，二老爷对他的态度都是森冷防备的，更何况是心存怀疑的现在。
　　梅蔺坐起身，一连串抑制不住的咳嗽冒了出来，他淡淡一笑：“二叔，您找侄儿何事？”
　　“梅小子。”
　　二老爷意味不明地唤了一声，他生着一张严肃威武的脸庞，因为常年行军作战，见惯了残忍血腥之事，骨子里都透着嗜血，眯着眼睛看向他人时，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阴冷黏腻感，令人作呕。
　　梅蔺闻到了他身上怪异的味道，带着情|欲气息，同为男人，梅蔺很容易就看出来，二老爷刚同人翻云覆雨，获得了独属于雄性动物的餍。
　　联想到虞九歌方才所说，二老爷撞破张真真下毒之后，将人带走教训……
　　梅蔺忍不住皱起眉头，险些直接吐出来，他们这一家子人，总是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突破道德底线。
　　他不动声色地侧了一下身子，将背后的虞九歌藏得越发严实。
　　二老爷单刀直入地问：“老三是你害死的吧，你到底是谁？”
　　梅蔺笑了：“您说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我是梅蔺啊，从梅家沟来的梅蔺，这些你们不是反复调查过吗？”
　　“终日打雁，却被雁儿啄了眼。”二老爷冷笑一声，“怪只怪手下那群蠢货行事不谨慎，只查到你确实是弃婴，确实在二十年前被梅平安收养，就急匆匆地赶回来讨赏。”
　　他看着眼前青年，单薄羸弱，手无缚鸡之力，是二老爷一向最瞧不起的读书人模样，但就是这样一个文弱书生，却将他们阖府上下耍弄得团团转。
　　“你不会以为自己行事有多高明吧，说起来还要多谢老天爷恩赐了你一张好脸，若非你同那人有些相像，早就被我们拆穿诡计，挫骨扬灰！”
　　梅蔺意味深长：“你们以为我来郑国公府之前，没有听说过大夫人之事吗？你以为我不知道顾清正的存在？”
　　“你不配提及她！”
　　二老爷越说越愤慨，探手成爪，牢牢攫住梅蔺脖颈，拎鸡崽子一般将人提起来，“告诉我，你是怎么得到梅花胎记和白鹤衔梅发带的？魏朗又在哪里？！”
　　“无可，奉告……”
　　空气越来越稀薄，梅蔺几乎窒息而亡，但他脸上确实轻蔑而嘲讽的笑，肤色惨白，情景浮起，犹如厉鬼般，一字一顿幽幽道：“你会后悔的……”
　　哎呀，这人怎么死犟死犟的！
　　虞九歌屏息凝神，安安静静地躲在被子里，一边竖起耳朵听两人剑拔弩张的对话，一边悄悄从缝隙里偷看房内情形。
　　眼前二老爷面露狠厉，双目赤红，宛若大开杀戒的修罗恶鬼，虞九歌想也不想，直接从头上拔下簪子，就要趁二老爷不备，给他狠狠来这么一下！
　　谁知，梅蔺好似背后长了眼睛，头也不回地冲虞九歌摆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刚才两人商谈事物时，梅蔺听说有锦衣卫冲进平安客栈，请走了魏夫人身边一位奶娘，沉思良久，对虞九歌说：“若我所料不差，圣旨马上就会传到国公府，鹤老二即便猜到我杀了鹤老三，他也不敢公然违逆圣上。”
　　虞九歌急了：“你怎么那么确定，圣旨一定会在今天传达，万一晚了一时片刻，你他妈连人带盒二斤重，还逞什么能。”
　　梅蔺摇头：“不会的，陛下关怀昭贤太子下落，但凡有一丝希望，就绝对不会放弃，以他的身子骨，万事都拖不得。”
　　快点，再快一点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子太厚，环境太闷燥，虞九歌热出一头汗，马上就要冲出去的时候，就听到门外袁洪瑞高声喊了一句：“二老爷，宫中内侍前来传旨，您快去接旨吧！”
　　怎么不偏不倚赶在这时候来人传旨？
　　二老爷冷哼，将梅蔺扔在地上，“你小子倒还有两斤硬骨头，可惜啊，我生平最爱磋磨硬骨头，府库里多的是刑具，咱们慢慢玩。”
　　他抬脚要走，却听身后梅蔺哈哈大笑，声音爽朗快慰，真是愉悦极了，他大声道：“二老爷，我赌你有一天会向我三跪九叩，匍匐膜拜，哈哈哈……”
　　“疯子。”
　　等到二老爷一走，虞九歌立刻从床上弹跳出来，小炮|弹一样砸向梅蔺，抱着他哇哇大哭：“你，你吓死我了……”
　　“乖，没事了。”梅蔺竟然还笑得出来，他缓缓平和呼吸，将虞九歌小心翼翼地揽进怀里，女孩哭得声噎气阻，一下下打嗝，他轻柔地拍着虞九歌肩膀，“别怕，万事都有我在。”
　　传旨的内侍穿着一袭藏蓝色宫服，细眉圆眼，表情机灵又讨喜，管家正奉茶款待，一口一句地打探套话，别看那内侍年纪轻轻，心底却是个有成算的，只管笑盈盈地搭腔，句句四两拨千斤，一番连消带打，什么有用消息都没泄露。
　　二老爷认得此人，这是总领太监长福的小徒弟，大名刘安，宫中人人唤他小安子。
　　不看僧面看佛面，毕竟是御前行走的人，二老爷也不敢放肆，“刘公公。”
　　小安子笑眯眯地应了，来之前师傅长福叮嘱过，郑国公府不得圣心，府中几位男主子更是陛下眼中钉肉中刺，对他们不必太客气。
　　小安子拿出圣旨宣读，其中内容除了惯用的敬告天地，仰承恩德之类，剩下的简而言之就是一句话：陛下听说梅世子受伤，忧切不安，想要宣召他入宫觐见。
　　二老爷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旨意，陛下不喜欢郑国公府，先前老国公在时，顾忌着长辈颜面，陛下勉强在人前人后给些体面，如今老国公一去，他们几兄弟是自家人知自家事，陛下不下旨申斥就是好的了。
　　而且，陛下特特下了一道旨意，不为其他，偏偏是让梅蔺进宫，此事处处透着怪异。
　　想到梅蔺冒充顶替，意图混淆国公府血脉，二老爷迟疑道：“公公确定这是陛下意思，梅蔺重伤在身，恐怕走不动路。”
　　小安子一听，白面团子似的脸上也不笑了，“二老爷慎言，陛下金口玉言，岂有儿戏，即便梅世子尚未痊愈，杂家今天抬也要将世子爷抬进宫复命。”
　　二老爷心底一沉。
　　这小太监仗着长福撑腰，在他面前狐假虎威，言语不敬，但提及梅蔺却似有袒护。
　　不多时，袁洪瑞等人用轮椅将梅蔺推了出来，梅蔺好像早有预料，坦然自若地被刘安亲自照顾服侍，临别时，平静无波地瞟了二老爷一眼。
　　瞧着梅蔺等人渐渐远去的身影，二老爷猛然意识到，有什么事正在脱离他掌控，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
　　这不是梅蔺第一次进福寿殿，但与此前相别，梅蔺今时今日的待遇，远胜往昔，刑三白等在宫殿外，远远地迎了过来，“世子爷。”
　　小安子悄无声息地退下。
　　梅蔺知道今天有一场硬仗要打，而刑三白的态度，无声宣告了许多隐秘，假作真时真亦假，今天这事无论如何他都会坐实了。
　　刑三白推着梅蔺来到殿内。
　　景佑帝坐在龙椅上，气喘吁吁，咳嗽连连，心绪很是激荡难安，长福正在一旁絮絮叨叨地劝解着，瞅见梅蔺，喜笑颜开道：“陛下莫急，您瞧瞧，世子爷这不是来了嘛。”
　　“参加陛下。”
　　梅蔺好似一无所觉，垂首避开景佑帝过于热切的目光，支撑着扶手想要站起来，行君臣大礼。
　　然而，不等梅蔺起身，景佑帝着急地不行，一迭声道：“免礼免礼。”意识到自己语气过于热情，又勉强稳住心神，温和道：“你坐下吧，孩子，我喊你来不为别的，就想同你聊聊家常。”
　　他甚至没用尊称，亲切平和地问梅蔺：“孩子，你今天多大了，几月几日的生辰？哪里人士？”
　　梅蔺心底无声而笑，这迟到的认亲戏码，终于要来了吗？
　　长福微不可见地朝刑三白招招手，两人默默离开福寿殿，留梅蔺与景佑帝独处，长福侧首看了一眼刑三白：“刑大人这次居功至伟，开解了陛下一块心病啊，老奴在此谢过。”
　　刑三白连道不敢，“只是现下一切都是猜测，尚无实质性证据，公公何以如此笃定……”
　　长福摇摇头：“父子血缘，一脉相承，陛下此前就分外偏爱梅世子，第一次见面就因他训责了佳敏公主，想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