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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如果问同窗故旧一别数年,见面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那绝对是——

      “我现在住在江户北二环,业余时间开了一家万事屋,”他轻描淡写道,“规模不大,注册资本也就几千万吧。如你所见员工的性别比十分平衡,毕竟是现代化的株式会社,有一两个力大无穷的外国引进童工…呸,我是说保洁小妹…也不奇怪。”

      确实,这些年银时变化不大。除了头发短了点,脸皮厚了点,看起来不像吃过苦的样子。洋溢出一股死皮赖脸的市井泼皮气,真的遇上了怜惜他的富婆也说不定。

      “吃穿用度的话,银桑我虽然不讲究,每顿半斤草莓牛奶,每星期的周刊Jump是小意思,家里也早就用上戴森吸尘器了。”

      “这么说来,女人缘也不错?”

      银色天然卷的男子叹气:“下至十五岁,上至五十一。”

      他继续说,实不相瞒,我现在的女房东就是在一个下雪天把我捡回去的。那天,她撑着伞去给亡夫祭扫,下巴上一颗美人痣点得正好;我流落街头大雪落了满身,却也掩盖不住眉眼中的英俊桀骜。可惜银桑不欺负寡妇,所以任她眉来眼去,我自屹然不动…

      “无意冒犯,”我露出一个微弱的笑容,“可你脚上的袜子似乎长得不太一样,身为百万富翁却凑不齐一双成套的袜子吗,坂田·盖茨先生?”

      “……”

      银时僵硬地低头,可脚上分明一双黑光锃亮的长靴,连小腿都包进去了,哪里看得出袜子的花色?他恼羞成怒,开始细数我读书时代的种种恶毒。包括比剑道输了就往银桑的饭里下毒(撒了很多的盐),抄男同学作业(指假发),个性悍妒恨不得松阳眼里只有你一个……

      眼见他再骂下去三天也骂不完,我插嘴:“你还没说在吉原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答案似乎显而易见。

      我瞥了一眼他的胯-下,女式浴衣的面料垂坠感十足,看不出起伏与否。我接着打量过胸部,喉结,诸多暗示性征的地方,看得银时汗毛直立,最后我得出了一个难过的结论:“早该想到你总有一天会因为还不上赌债被送去泰国变性,凶手是谁,果真是犬金组吗?是我来晚了。”

      银时:“……”

      男性的自尊心受到莫大挑战,他面目狰狞道:“别说得好像银桑的金他妈已经离银桑而去了啊?!”

      这就不是我该知道的事了,我低眉顺眼不再反驳。

      -

      没有眼泪,没有拥抱,也没有人去探究这些年是否真的过得好。有些人打招呼的方式是无语凝咽,有些人则是嬉笑着踹一脚对方的屁股,再啐上一口。我心满意足地挤兑完银时,方才正正经经地问了他的来意。

      听完后我沉默了。

      “真是不巧,”我擦着了一根洋火,自顾自地点上烟,“你的委托是把那孩子带到他母亲面前,而我被拜托将他遣送出去,最好这辈子都别再踏足吉原。”

      他一开始以为我在开玩笑,讪讪地笑了两声,发现不是后微妙地眯起暗红的瞳:“这是什么意思?”

      “让你不要多管闲事的意思。”我说。

      银时漫不经心道:“我倒不记得松阳有教过这条。他最喜欢抽背俳句,背不出来就罚给他倒洗脚水。可恶,他怎么从来不舍得罚你。”

      “把话挑明了吧,”我指向西边那一片群楼叠迭,那是整座游廓地势最高,硝火最辉煌的地方,“现在统治吉原的男人叫凤仙。有人说美人怕迟暮,英雄不见得就不怕。愈是怕,愈是阴鸷,就愈想在女人身上逞威风。这种人,年轻的时候还可以赞一句枭雄,年老就只是个喜欢玩芭比娃娃的变态罢了。”

      “即便如此,”我笃定道,“你赢不了的,我也赢不了。”

      如同当年的那场战争。

      “……”

      “无效的反抗只会给自己和别人惹麻烦,”我弹了弹烟灰,自以为解释得很清楚了。想起曾经银时的烟瘾也不小,“来一口?”

      那根烟没有如记忆里一般递到他嘴边,中途被他抓住手腕拦了下来,虽不粗暴,倒也让我愣住了。半晌反应过来,称不上失望,只是多少有点回不到过去的惘然,我低笑起来:

      “这是去了大城市后,就懒得搭理乡下高中的女同学了?”

      “诶哟,收起那套捻酸吃醋吧,大小姐,”银时懒洋洋道,“论出身你是藩主的女儿,论宫斗连高杉都比不过你。快放过我吧,烟戒了,戒了。改天请我吃香蕉巧克力芭菲。”

      他这样说着,愣不丁抓着我的小臂将袖子往上掀,我第一反应没能阻止也就随他去了。伤疤早就愈合,只是半年前是生生缝起来的。他瞳孔紧缩了一下,故作平静地挑剔:果真是大小姐,没人在一旁帮着提鞋就把自己照顾得乱七八糟。

      我知道他在旁敲侧击伤是怎么来的,又是谁有这个实力。唯独我目前追查的这件事,我一个字都不会对银时松口,甚至不敢让他沾一星半毫。会在吉原呆这么久,一是蛰伏,二来让那边的人放松警惕,以为我死了。

      如今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不管你了,你想带那孩子去送死我也不拦,”我摆出胡搅蛮缠的姿态,“闯了祸自己担着,我又不是你真小妈,出了事也只负责替你收尸。”

      我将银时的手甩开。说到底我是个半吊子,既没有高杉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的狠戾,也没有银时大包大揽的烂好人劲儿。既贪心又冷漠,这是我给自己的定位。换句话说,即使有悲惨却事不关己的事在眼前发生,现在的我也只会绕开罢了。

      “喂,蜷川市。”银时突然叫住我,声线有些低沉。我背对着他,以为他会骂我被战争吓破了胆,是个臭胆小鬼。

      “我现在住在歌舞伎町,”他说,“我家还蛮大的,等你的事情忙完,倒也不是不可以借你一张沙发睡,条件是你每天亲手给我倒洗脚水。”

      我用力闭了闭眼,一张口嘲笑他痴心妄想,连松阳老师都没得到的待遇,下辈子吧。

      -

      回到町屋,东西自然没什么好收的。装土豆的麻袋下藏了把长刀,藏了半年,我用包袱皮裹了有人问起就说是尺八。

      更巧的是有人要给去凤仙的主楼送东西,点了手上没活的我去。我就答应了,一来觉得银时没那个方位感摸到主楼,二来如果我要离开怎么也要跟新造打声招呼,如果她想离开,带她一个人我还是做得到的。

      路上我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跟着我的两个杂役脚步虽重,倒显得丝毫不拖泥带水,仔细看手脚也没有做苦力的人会有的关节肿大,只有些细碎的伤口和刀茧在上面,我心里多少有了数。主楼的门口照例有百华看守,查验了身份也就放我们进去了。

      到了卸货的仓库,我将手上捧的漆盒放到案板上,一回头他们已经握住了禅刀。脱掉的外套下是那种黑色土布的僧侣服饰,浆洗得很硬,笠帽下别无二致麻木的脸。我忍不住笑了:

      “比追债的还狠。”

      -

      我杀了一个,卸了另一个的关节和下巴,防止他服毒自尽。即便如此到底没问出名叫胧的男人在哪,抑或是天道众背后的首领是谁。看样子他们也只是凑巧发现了我,我便也扭断了那人的脖子。做完这些我打算找个隐蔽些的地方埋尸,猛然间意识到什么抬头。

      在仓库的二层,有一个趴在栏杆上的少年,一双蓝眼正笑眯眯地盯着我。

      “问题来了,”随着他摇头晃脑,头上的粉橘色呆毛也跟着颤了一下,“你到底是艺伎,忍者,还是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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