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吟》莲生

5、桃花吟

　　第二日，小婢来通传,皇后在御花园摆了个群芳会，邀我参加。我心中一紧，刚进宫就被邀去宴会，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啊！罢了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我换上一件淡蜜合色棉袄，一色半新不旧穿莲青锦上添花洋靶丝鹤氅，套上青碧色的宫装又命紫衣找出了那件白色云梳纱，那是母亲生前为我置上的，只希望母亲在天之灵可以保佑我逢凶化吉。刚跨出门才惊觉自己连皇后，萧贵妃是圆是扁尚未知晓，也不知道她们穿了什么颜色,款型的衣服,突然觉得有些惶惶然.唉，想想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到御花园时，皇后和一干嫔妃都已经到了，看那坐在主位的女子想必便是皇后了，赶紧跪下“民女楚摇光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那声音淡淡的，没有一丝温度。
　　我站了起来，“民女楚摇光给各位娘娘请安。”
　　只见一女子脸上一派温柔浅笑，已近中年但却未见衰老，风姿绰约，依希可见往日的风采。我暗想;这位想必就是萧贵妃了。她笑吟吟地看着我：“ 果然是楚丞相的女儿，真是乖巧。”
　　“赐座。”
　　我刚坐下，就听皇后笑着对我说：“听说你天资聪慧，上次在青岚围场更令百官失色，那就由你为这些花先作个评价吧。”
　　“娘娘，那民女就现丑了，古人曾有把这花分为十二师，十二友，十二婢。古来有道所谓师者，即如牡丹，兰花，梅花，菊花，桂花，莲花，芍药，海棠，水仙，腊梅，杜鹃，玉兰之类，或古色古香，或国色无双，骨重香严，可远观而不可亵玩；所谓友者，即如珠兰，茉莉，瑞香，紫薇，山茶，碧桃，玫瑰，丁香，桃花，杏花，石榴，月季之类，或风流自赏，或清芬宜人；所谓婢者，即如凤仙，蔷薇，梨花，李花，木香，芙蓉，蓝菊，栀子，绣球，罂粟，秋海棠，夜来香之类，或妍娇态媚，或送媚含情。而民女以为，花的品性是人定的，那其中定有人的主观好恶，倘若就此认为某一种花是好是恶，那是有失偏颇的，有些花，虽外观不美，但其药用价值极高，能治病救人，那比起只是供人娱乐的花来，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赏花，并不能就表面而定的。”
　　“哦，想不到花还有如此多的说法，那楚姑娘你又以何花自许呢？”皇后的话分明有挑衅的意思，我思索了一会回道，“民女自小以桃花自许，因为臣女出生的季节恰逢家中桃花盛开，已故的家母便以桃花为我的乳名，而民女生平学得第一首诗便是《诗经》的《桃夭》，那‘宜其室家’自古便被认为是身为女子的美好的品德。民女希望自己能拥有那样的品德。”
　　“皇上驾到”远远的看到皇上的銮轿逐渐接近。众后妃纷纷站起来，巧盼笑兮，百媚纵千，我不觉感到一阵哀伤，这么多的女人，能得到皇上关注的又能有几个呢？就算得到了圣宠，又能持续多少时间呢？脑中涌出“红颜未老恩先断”如子夫，如梅妃。
　　“呵呵，皇后今天真是好兴致啊！不介意朕也插一脚吧。”
　　“皇上御驾亲临，那是臣妾的荣幸。”皇后恭敬的答道。
　　“那就陪朕在这花园里走走吧”
　　“皇上，这花开得甚是好看，昨个儿还是花蕊呢，今日便已全数开放。”皇后伴在皇上身边，其余的妃子缓步跟在后面。
　　“这，是何花？朕以前倒没留意。”
　　“皇上，这是洛如花，先前由地方进贡到宫里来的。”只见萧贵妃边说边走上前来。
　　“萧贵妃，哀家怎么不知有此事？”皇后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这。。。”萧贵妃一时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皇上，这确是洛如花，据传此花只有国家有文人异士，才能开放；而这青囊花，据说传自于契丹，根据《晋书》上所说，当日郭公曾得青囊之秘，象属文明。如今这二花同绽，必主我主清明，有人文辅佐圣明之兆。我等今日蒙皇上洪福，有幸见此奇观，实属大幸。”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口气说完了前几日在家里翻看一些杂文趣览时偶尔瞄到的这些掌故。
　　“哦？原来楚丞相的女儿也在这啊，你叫摇光是吧！”
　　“回皇上，民女正是摇光。”
　　“是啊，摇光姑娘所言极是，今青囊洛如齐放，确是皇上洪福齐天所致，也算是千秋一段佳话。”侍立在一旁的萧贵妃盈盈说道。
　　“好，好个洪福齐天，摇光，你果然是楚怀彬的女儿，今日又令朕大开眼界啊，赏，该赏。”皇上似乎很开心。
　　眼角瞟过，皇后面色铁青，虽然眼睛还是笑着，可是笑意达不到眼底。
　　“谢皇上恩典。”唉，真是一时嘴快，我果然像娘说得那样很沉不住气，心想，这下和皇后梁子可结上了。
　　回到撷芳殿，我躺在床上，看着四周垂下的流苏，开始整理一天的思绪。如今和皇后算是结上量子了。叹了口气，想着走一步算一步罢，才合上眼，母亲那句“善泳者，必溺于水”又在耳边响起。我翻了个身继续睡。
　　早上起了个早，去陪太后用餐，太后已知道昨天群芳会所发生的事了，她笑着说：“果然是倾鸿的女儿，如此出众，着实把那些人的比了下去。”我但笑不语，低头吃着一片云泥糕。“摇光呀，你整日里陪着我这个老人难免会无趣，你姐姐现下居东宫侧室,有空的话你姐妹俩也可在一起叙叙旧啊。”
　　“太后哪里的话呀，摇光在太后这里可学了不少东西呢，怎可说无趣呢！”我笑着说道。
　　“真是个好孩子，看你小嘴甜的。”
　　“太后您谬赞了！”
　　用过餐，又陪太后聊了会儿家常便出去透透气。走在弯弯曲曲的回廊上，有些心不在焉，“你就是楚摇光？啧啧，果然是个美人胚子。”我抬起头，我看见一个男子站在不远处，那男子生得俊美非常，一对眸子炯炯又神，眉宇间隐隐透着霸气，可惜太过于锋芒毕露了。 “臣女楚摇光见过三皇子。”
　　“免了，你说如果我向父皇要了你，可好？”他看着我，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眼里幽幽地闪着诡异的光芒。这神情让我想到了晋王李缙橖，心里莫名地一急，“皇上不会这么做的。”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你是在说服我呢？还是在安慰你自己呢？果然是小姑娘，再忒的有灵性，还是小姑娘啊！哈哈哈哈！有趣，真是有趣。”说完便大步离开。
　　此下，心里一紧便又没了兴致，匆匆回到撷芳殿，紫衣已在门口侯着了，见到我赶紧冲上来，“小姐，小姐，刚才东宫玉衡夫人差人请小姐往东宫一聚，人在里面等着呢。”“哦。”我迅速理了理思绪，便跟着来人去了东宫。
　　“见过娘娘。”我向姐姐问了一声安。
　　“妹妹千万不要这样，这里都是自己人，不必拘礼了，喊姐姐就好。”
　　“姐姐。”我轻声唤道。
　　“爹，和娘，他们可好？”
　　“嗯，很好，家里一切都好，二娘很惦记姐姐呢。姐姐在宫中可习惯？”
　　“进了这宫里哪有什么好与不好呢，只是有点累罢了。”三姐的神态里全是疲惫。我有些惊讶，原来我真的对一些东西很不了解，尤其这宫里的人，事。这皇宫就象个大染缸，无论你进来的时候是白，是朱，是蓝，是绿，进了这染缸便是黑的，大哥，三姐……我忽然很想念那个曾经温柔可人的姐姐，想那个曾经用很虔诚的语气跟我说她相信爱情的姐姐。
　　“太子对你好吗？”
　　玉衡没有说话，过了很久很久才说：“说了你也不会明白，不过，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两个人便不再说话。
　　“这牡丹开得真好。”玉衡直直看着院中摇曳的牡丹，突然说道，声音里透着些许的羡慕还有凄凉。“是啊，可无论开得再好，终究会谢的！”我低低地接过话茬。
　　“世人皆爱牡丹，只为其本意为富贵，在我看那不过是一种大而艳的俗花,富贵,也终有尽头的一天啊。在古往今来的文人墨客眼里，却着实比不得兰花的高洁、桂花的清幽、菊花的耐寒,更比不得荷花的出淤泥而不染啊。” 太子大步跨进门槛朗声说道。在他进门的一瞬间，我仿佛看到玉衡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再看已恢复原状。
　　我急急立了起来，福了福身道：“臣女楚摇光见过太子。” “免礼，快免礼。”太子扶过我，笑着望着我说：“摇光啊，听说你对花还挺有研究的，今日倒也让我见识见识。”我看了看太子见他一脸兴味的看着我，便笑了笑说：“世人皆说，这牡丹艳而不俗，大如圆盘，色泽华美，富贵高雅。因此,它代表了荣华富贵,是吉祥的花,所以若说它是繁荣和富强之花一点也不假。站在她的身边，兰花显得寒酸，梅花显得小气，菊花显得生冷,荷花显得孤僻，抛开诗人的成见，抛开人们的各种隐喻，仅仅就花而言，牡丹无疑是最美丽的，风姿绰约，富丽堂皇，也许，人们喜欢的，也就是这样的气质吧。但摇光以为花又是不可相互作比的,就如同人一般,倘若将不同性子的人互相比较,那是残忍的,不公正的。”太子但笑不语。
　　那天，在太子的盛情邀请下，我在东宫用完晚膳才回去。
　　又小住了些时日，听说爹把开阳许给了七皇子，本来主母新丧，是不可婚嫁的，不过算算也有一余年了，况且开阳也非母亲亲生，楚家，也该有喜事了。大喜的日子在即，便向太后请旨回家。回到家，没见到大喜的景象，倒仿佛出了什么大事一样，整个楚府一片死气沉沉，爹一脸阴郁，连一向张扬的三姨娘也成天苦了张脸，二哥不在家，我便去了佛堂问二姨娘。“唉，你五弟天权喜欢上了薛家的小女儿，那女孩子我见过，长得倒也水灵，性子也不错，可惜老爷和薛国舅一向不和，如今，要同意他俩的婚事怕是比登天还难，退一步说即使老爷允了，国舅爷也不一定会答应啊，这可好了，那两个孩子竟私奔了，这国舅府上的人天天来要人，可你说天下这么大，找两个人何尝容易啊！”
　　“那向皇上请个旨把婚事办了不就结了！”我看着二姨娘。
　　“出了这等家丑，你爹哪好意思说啊！况且，这旨哪能随随便便请啊。”“那他们两人找到了吗？这样流落在外始终不是办法啊！”
　　“人是找到了，怕他们又走，你爹也不敢惊动他们，只派了几个人守在那里。”二姨娘担心地说，“再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你爹又拉不下这个脸,不如你去向太后讨个人情吧!’’我点了点头，“也好，那这件事就交给摇光来办吧。对了，爹怎么会把开阳许给了七皇子？”“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听老爷的口气这大概是皇上的意思吧。”
　　“哎，你这丫头不是刚回的吗？怎么不在家多呆几天？”太后见我去而复返满是惊讶。“禀太后，只因小女家里出了点事，如今，也只能请太后做主了。”
　　“哦，什么事啊，你倒说给哀家听听。”
　　“回太后，是我五弟楚天权喜欢上了薛家的小女儿，只因为我爹和薛国舅的关系不和，那两个孩子私奔了。如今，他们俩个流落在外，家里又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就一直拖着。”
　　“那你是要哀家帮你家做媒了。”
　　“是的，太后。还请太后做主,玉成这件事.”我恭恭敬敬地答道。
　　“既然是件好事哀家就帮你这个忙.”太后轻笑道.
　　“谢太后，太后的恩典摇光记下了。”
　　三日后，懿旨下，命楚家为楚家第五子楚天权与薛家小女儿薛晴筝完婚。
　　天权婚后不久,便向父亲提出要离开家,大概是因为娶了薛家的女儿,他在家里的处境很是尴尬,索性就想离开家去另寻天地. 父亲竟允了他.
　　那天，我去送天权，天权不好意思地看着我：“四姐，没想到在这偌大楚家，最后帮我的竟是你。谢谢你。”我笑笑，“傻瓜，谢什么，以后，你们两个要好好的，去江南，去塞外都好，都不要回这京城来，啊！姐姐只要你们幸福，平平安安的就好。”我又转向薛晴筝，“我就叫你晴儿吧，今天，我把天权交给你了，你们，要好好过日子啊！姐姐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这个金步摇是我母亲留下的，做个纪念吧。”我说着拔下头上的金步摇，塞给晴筝。晴筝朝我笑笑，“我爹给我起名叫晴筝，晴天里的风筝，现在，风筝真的飞走了，飞到了有太阳的天空里，呵呵，真的要谢谢你，姐姐。”我笑笑，“你要保重，好好替我照顾天权。想回来的时候，先跟姐姐说一声，我来安排好。”“嗯，会的。”晴筝点点头，“好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姐姐就不送了，钱不够派人回来说一声，找我，找天玑都好。”“那，我们就告辞了。”天权的声音有些哽咽。看着越来越小的身影，直至消失，我想，这楚家唯一还能算是幸福的人恐怕就只有天权了，但愿你们平平安安的，我心里默默念道。
　　没过几天，开阳也嫁给了韩王李胤橖，婚礼十分隆重，看来皇上是给足了爹面子。三姨娘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这日，二姨娘见到我，笑着打趣我说：“摇光，你看玉衡和开阳都嫁人了，你呀，也该加把劲喽。”我笑笑，“那摇光就在家里一辈子侍奉爹和二娘好了。”“这孩子，嘴巴就是甜，对了，有心上人了吗？”我笑笑跑开了，听到二姨娘在后面说，“这孩子，看你羞的。”
　　一路小跑，经过爹书房时，只听见爹一声怒吼：“什么良禽择木而栖，我说不行就是不行！”然后是大哥一把摔门而出。我有些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爹已经两天没有回府了,听说是前线军情紧急,皇上已经派上官谨前去増援了。
　　后来，没来由的，我病倒了，大夫说是体虚，休养一阵就好。躺在床上，看着日升月落，想到那句“徘徊仰天汉，惋彼参与商”，心头又是一阵哽咽。
　　“小姐,有人找你.” 紫衣进来禀告道.
　　“让他到偏厅等候吧!”我回道。
　　“楚小姐，我们主人要见你。”来人掏出一片玉佩，我轻轻看了一眼，点点头，“我懂了，你们下去吧。”我披上那件母亲在世时做的湖蓝色的金线裘袄，稍稍擦了些脂粉才出门，刚开春，四野里还是春寒嵺峭的，远远的我看见太子一行人站在街角，一阵风掠过，衣角翩然，太子站在众人中央，象极了那受人尊仰的神坻，浑身散发着一股悲天悯人的万丈光芒。
　　“臣女楚摇光见过太子。”
　　“我也是微服出来的,不用行此大礼.”太子扶起我，一面说道：“你的病可好些了？”
　　“托太子洪福，摇光的病好很多了。”
　　“以后，这种场合，叫我佑橖大哥就好，今天，风大，我本不该叫你出来的，只是，我实在不放心你，而我，父皇已经命我为监国了，以后出来也不如现在这般方便。”我嗯了一声，“摇光，我想派你去前线作监军，当然，会有副将陪同的，父皇也准了。”“我？”女子做监军，皇上也准了，我一时都有些迷惘，一时间，静极了，我们一行人继续随太子走着，“你看这片麦地，曾经，这边种的是小麦，而那面是荞麦，你定会诧异为何这边是光秃秃的，而那面则是一派丰收的景象，只因为那小麦的杆子是空心而且干燥的，狂风吹来时就被折断了；而荞麦的杆子心是多汁的，狂风吹来时也只是暂时弯曲，等风过去它就又立起来了，摇光啊，你还缺少韧性。我派你随上官将军去前线只是想让深宫里的牡丹能经受一些自然的甘霖，而不是在这深宫慢慢枯萎。我已经关照过上官将军了，你不用担心你的安全。”“可是，为什么是我啊？”我很诧异。太子什么也没说，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过了好久才冒出来一句“因为你是楚摇光”。
　　我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回到了家，第一件事便是直奔书房找爹。
　　“爹，皇上要去前线作监军啊，你知道了吗？是太子殿下请的旨。皇上竟同意了。”
　　“摇光，爹想告诉你，朝中局势恐多有变，太子有太子的想法，皇上有皇上的考量，以后，爹再慢慢说给你听。也许，马上就能得到证实了。”见爹不往下说，我也不好问。毕竟，朝廷的事太复杂，太黑暗，而我，并不愿面对，过了几日，便随大军出发了。
　　半个月，走走停停，便到了雁门关，塞外的风光果然是不同于中原的，有一种波澜壮阔的美。“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想不到我今生还有看到如此景色的机会。
　　上官谨一身戎装的来迎接我。再一次见到他，忽然发现原来大家都长大了。我想起了那年在洛阳的茶楼，我跟他说要一文一武打遍天下无敌手，那些日子恍如隔世。
　　“小姐，我叫桔梗，是太子派我来照顾你的。”刚到军营，一个穿着杏黄衫的女子盈盈一拜。那女子生得很是标致，浑身透着一股英气，一看就是个练家子。是为了保护我吧，我心里暗想。
　　其实前线并没有多少事让我做，上官谨便让桔梗陪我去外面逛逛，边境小城虽然小，却很有异域风情，不知不觉竟逛了一整天。
　　回到营地，上官谨远远的站在营帐前，如雕塑般，落日的余辉洒在青色的战袍上，这一幕，让我想到洛阳城的白衣少年，风华正茂，笑声，如六月里的暖阳。
　　“上官大哥？上官大哥？”我在他眼前挥挥手。
　　“你呀，还知道回来。”上官大哥刮了刮我的鼻子，宠溺的看着我，我的心里刹那间酸酸的，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想到很多年前，二哥守在相府门口。
　　“上官大哥，你站在这里不会是专程等我的吧。”我偷偷望了他一眼，只见他眉头紧锁。沉沉叹了一口气，上官大哥看了看我，布满红血丝的眼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浑浊，“大军出征，粮草先行，只是，如今我军的粮草恐怕撑不了三天了，而我们每次派出突袭的军士，屡战屡败。”
　　“那，太子殿下怎么说？”
　　“没说什么，这次出军，太子也是顶着极大的压力，如今，主和派势头又甚嚣尘上，朝庭的局势对太子很不利啊。大概，太子最想对我说的就是挺住吧。事到如今，我们也要赶快做个决断了。”上官谨说完很无奈的对我笑笑。
　　“三天，要赢得一场战争，其实，也不是不可能。”我吸了一口气，轻轻的说道。
　　“那，摇光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突袭之军屡战屡败，我们的将士很英勇，计划也很周全，很明显嘛，有内奸，那么。。。”
　　“反间计！”我们异口同声说道。
　　“可是，这计用在此，险啊！我怎能用将士的性命来作赌注呢！”
　　“如今，也只有兵行险着了。”
　　“那么，就听你的。”上官谨过了很久才作出决定。
　　“其实，你不用有什么压力的，不战是死，战也许还有一丝活的希望。”我一口气说了出来。
　　上官谨别有深意的瞥了我一眼，目光显得幽柔而悲切，“很多事，摇光，你太小，被保护的太好，你不会明白的，你不会明白等待丈夫归来的妻子，等待父亲归来的孩子，等待儿子归来的老父的心情，我，和将士们，同食同寝，刚刚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一转眼，他就在你眼前倒下了，不忍啊！也许，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明白我现在的心情的。”
　　我憆憆地看着他，“也许吧。”上官大哥的心思我多多少少明白些的，或者，我真的被保护的太好了。
　　第二天，营帐里传出我军粮草已断但援军将至的消息。
　　“将军，秦将军求见。”
　　“传”
　　“上官将军，我军粮草真的断了吗？这等谣言应尽快遏制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摆了摆手，“秦将军，援军即将到达，所以一切不必担心。”
　　“你，一个娘们，懂什么。老子在战场的时候，你们还不知在哪呢。真不知道太子是怎么想的？”
　　我只是微微一笑。这个秦世杰，自恃战功赫赫，显然不把我和上官大哥放在眼里。不过事关军心，也难怪他会那么着急。在军队里，一旦军心涣散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见我们没有任何表示，秦世杰怒冲冲的拂袖而去。
　　“楚监军，楚监军.”刚走了一个又来了一个，我回过头一看，一个约三十几岁的将领站在我后面。
　　“你是梁副将？”
　　“是，属下梁业，是上官将军的副将。监军大人，这粮草与援军之说，可得有个说法呀，不然，会扰乱军心的啊！”
　　“哦，是嘛，到时候自有定论。我会给大家一个交待的。”我看了他一眼，便离去了。
　　“桔梗，你帮我盯着那个梁业，有什么情况速来禀报。”我吩咐随行的桔梗，“我总觉得他看人的眼神飘忽不定的。”
　　没过多久，桔梗前来禀报，果然，梁业就是那个奸细。我和上官大哥会意的相视一笑。
　　“上官大哥，决战就在今夜了。”
　　“是啊，只是这一带地处平原，若两军相接于此，我军必溃，倘若能将敌军引至数里外的一线天，那胜算就又增了几分。”
　　“这样吧，你带着秦将军前去一线天埋伏，我在此详败，将敌军引致一线天，可好？”
　　“不好！摇光，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你要是有个闪失，太子和你二哥都不会饶过我的，还是由我来吧。”
　　“我会有分寸的，再说了，还有桔梗保护我呢，你不相信我，总可以相信她的武功吧。下午你让秦将军先去埋伏于一线天，然后你假称要去迎接援军，而我就坐守于此。这样安排是最好的。”我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
　　“算了，我说不过你，你可要千万小心啊！”上官大哥拍拍我的肩膀，我朝他笑笑，点点头，“别忘了，我说过，我们要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其实说不怕是假的，只是，身为监军，如果连我都退缩了，那些士兵们会怎么想，那样就实在太辜负太子殿下对我的期盼了。
　　是夜，敌军果然来攻，营地里顿时火光四起，战马嘶鸣，只有我知道，这些只是早就布置好的了，唯今，只有一小股人马在此驻扎了。仿佛打了很久，我军渐渐不敌。
　　“撤”我下命令。
　　我们一路走走逃逃，敌军紧追不弃，他们果然中了我们的圈套，当四周传来战鼓的声音时，我知道我们的战略成功了。
　　我们的计划圆满地完成了，然而我也因此明白什么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了，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为此我整整三天没有吃下一顿饭，还经常从梦中惊醒。我以为我够坚强，原来还是这样的不堪一击。
　　大军凯旋，太子亲自出城迎接，文武百官分列两侧，给足了面子。
　　皇上在宁华殿设下大宴。
　　太子带着太子妃薛氏赴宴，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薛氏，长得端庄秀丽，果然有大家闺秀的气质。我又想起了玉衡，如果不是庶出，现在站在太子身边的应该是她吧。酒宴结束，大家三三两两的出殿看烟火。＂摇光姑娘，请留步．＂我回头一看是太子妃，盈身问好，“摇光姑娘，今日得见，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啊。”“摇光不敢居功，全靠将士们奋力杀敌才是。”我看着她，笑着说道。“是啊，无论怎样，摇光姑娘都是让人赞羡的。”那口气听上去充满了羡慕，一时间，让我想到了玉衡，我开始同情她， “其实，娘娘不必羡慕摇光的，娘娘是倾国的牡丹，自不是凡俗的花草可比的。”她叹了一口气，望着前方，淡淡地说“妳一定看过江南三月里的那些桃花吧，不管多美，也只能美上这么一季，花季过后就纷纷花谢凋零了。”“女人的一生也是这样，最美最好的都在这一季的花期盛放，美丽过后，也只能化作春泥。”桃花，春泥，为什么用桃花作比喻呢，我愣愣地出神了，一朵樱花随风飘落下来，打在我脸上，我眨了眨眼，纤指拈起了花瓣，这算不算也是我的宿命呢？。
　　“娘娘，何必自伤呢，路从来就是人走出来的。”说话的是一名陌生的女子，她一身华美的宫装，雕工也很精细高高梳起的发髻强调出她优雅纤细的颈线，，翠眉淡扫、樱唇微点胭脂，举手投足间净是女子纤柔妩媚的风情，连我也不禁暗自赞叹。只可惜她眸中的冰芒太盛，冷冽逼人轻纱细绸。
　　“你是冷姑娘?” 太子妃问得极轻，极肯定.
　　“蒙太子妃记挂了，正是小女红霓。”
　　“来，摇光姑娘，这位是晋王的军师，女中诸葛，冷红霓，冷姑娘。” 太子妃拉着我的手，笑着说道。“这位是楚相国的女儿，楚摇光。” 太子妃对那位红衣女子说道。我朝她微微颔首，想不到竟是位才貌双全的女子，心口竟无缘地有些酸涩，对那个红衣女子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的感情。
　　“久仰了，原来姑娘就是风化绝代的楚三小姐，红霓见过了。”女子的语里，热络里透着生疏。
　　没来由的,我极想亲近这位冷姑娘,可是却又莫明的想躲开她,说了一会儿，我便告退了。然而，那个冷姑娘，就像一个迷，横亘在我的心头，越来越大，不仅仅是她和晋王的关系，还有许多，我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宴会结束，我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轿子刚到府门口，就看见二哥笑盈盈的站在门口。
　　“摇光，来，让二哥看看，有没有瘦了。”二哥看见我便拉着我的手，笑着说道。我只是不作声，笑着看着二哥。
　　“二哥，你知道冷虹霓吗？”
　　“你想知道冷红霓?”二哥温和地看着我.
　　“是的,今天刚见过.总觉得是个不简单的女子。”
　　“她是一个足以令天下男子失色的女子！可是，女子毕竟是女子，尤其是夹杂着太多的欲望和心计是成不了事的。”二哥波澜不惊地说着，让人很难想象对一个人的厌恶竟能表达的如此平静。
　　“发生了什么事令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迅速崛起又令二哥如此厌恶呢？”二哥很少如此批评一个人。
　　“你还记得太子是主战派吧？”
　　“是，可是？”
　　“朝中还有一派是以国舅为首的主和派，你也知道幕后的操纵就是齐王李元橖，而父亲则保持中立，大家都把焦点聚集在这两派人上面，自然就忽略了其他的一些人。而这些人当中，有一个人，一个看似无足轻重却是一个关键的人物，我们将他忘了。”
　　“晋王李缙橖？”我望了二哥一眼。
　　“是的，晋王李缙橖，他掌握了朝中绝大多数庶族的官员。这一次他跳上台面了，还有一个女人，就是冷红霓。他们游走在两派之间，唉，此女一出，朝中必出大事，天意啊！”二哥有些无奈。
　　“那个女子自称是天机老人的徒弟，传说天机门每代以观星象，测风水以定国家兴亡，历来单传，可平时门主深居简出，完全不能寻见踪影，于是查证冷红霓的真实身份成了不可能，上次，本来主和派快赢得皇上的信任了，那女子却说某日大军必胜，此话一出太子的担子自是轻松了不少，果然就在那一天前线传来了捷报，于是皇上开始愈加的看重晋王李缙橖了，此时的李缙橖已非当日的李缙橖，他开始锋芒毕露，但李缙橖并非求胜心切的人，他的这步棋只说明很多事要浮上水面了，或者是皇上百年之后的事。”
　　“二哥，是不是又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不，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查出冷红霓的底细。”二哥说的很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