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云顶论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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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主出关三日后的第一次晚课，南溟十二峰的内门弟子早早的便全到齐了，皆肃静地立在霄阳主峰的听经阁阶下，等着见一见门主的真容。
凌霄一派传至凭虚真人已是第十代，自他百岁化神，修仙界各派已再无敌手，传闻此次闭关又大有进益，阶下弟子虽状似空明敬肃，心中却都难免大有波澜。
说到底，修真之人毕竟不是仙人，纵然寿数较常人长些，也总有寂灭之日。修仙者人人都想长生，能得其法的却实在寥寥，有记载的飞升者除三百年前积云峰大能冲虚散人外已再无他人。
而距飞升仅剩一步之遥的凭虚真人如今已满两百岁，飞升抑或是待寿烛燃尽如灯火灭尚且是未知之数，这次闭关究竟有否突破，不只是到场的内门弟子，只怕整个仙界都在为之悬心。
“师父，我瞧着外头还有些不速之客，要不要我与阿樱先把他们请出去？”
温笙骨立在凭虚真人身侧，拧眉道。
“不必了。”
凭虚真人自百年前突破化神期后便须发皆白，然精神矍铄，可此次出关，却仿佛元气尽散，显出一副苍老的颓败之象。
他原偏靠在木枕上，半闭着眼睛假寐，听得温笙骨此言只是笑笑，轻轻摇头道，“此次造访我凌霄的仙友，想必并无恶意，只是要来看看我这一把老骨头还撑得了几年，这漫漫仙途究竟有无尽头罢了。既然他们要来，那就让他们瞧瞧吧，总归瞒得住一时，也瞒不住一世，这凌霄的仙誉也需得交给旁人扛起才是了。”
凭虚真人笑得释然，仿佛对自己寿数将近一事毫不在意。可温笙骨与阿樱听了这番话，却都红了眼圈，强忍着才没落下泪来。
“不必落泪，挥戈驻景，实多矫诬，你我师徒俱是修道之人，生死之事，原该看破，若是过分执拗，岂非是违逆天道？”
“是，师父。”
温笙骨与阿樱垂首受教，凭虚真人满意的点点头，又接着道：“怎么不见你们的小师弟？”
温笙骨叹息道：“小师弟性子冷淡，少与人来往，再加上入门不久师父便闭关了，只怕有些怕生，在外面不敢进来。”
凭虚真人了然点头，也跟着叹了口气：“他不来也是应该，我活了两百年，若是与凡人相较，该是极长的阳寿了。这么长的寿数，原该少有未了之事，可我却处处皆是未了之事，你们的小师弟便是其中一件……”
温笙骨一时难言，只得宽慰道：“师父不必太过挂怀，大师兄把小师弟照看的极好，今日我还见他舞了一套松风剑决，很有进益，瞧着是大师兄一招一式亲手教的。”
“好，好啊……”凭虚真人闻言果然眼前一亮，似是颇为释怀，感慨了一阵才问起迟了一刻有余的沈重，“重儿怎么还不到，我闭关前交代他要悟透破云剑诀，他可用心练了不曾？”
“大师兄他日夜总是围着小师弟转，哪有练剑的功夫……”
阿樱想起自己被打下松树之事，忍不住抽着鼻子小声告状，可凭虚真人还没说话，门外倒有人先还了嘴：
“阿樱，我看你是被你师姐带坏了，编排起师兄来有模有样，若非我早早练熟了剑诀，这一回怕是要被你活活冤死。”
说话的自然是沈重，他已换上了平日极少穿的首座大弟子装束，脸上照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浪荡模样，右手持落月剑大踏步的走进了听经阁，在恩师座前背剑而跪，垂首道：
“师父，弟子来迟了。”
“比平日早些，为师已是欣慰了。”
凭虚真人语带慈爱，一手把沈重从地上扶起，一手则按于其虚府之上。
只一刹那，他便收回手掌，看向沈重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欣慰、几分惊叹、几分悲悯还有几分艳羡。
“好徒儿，真是大有进益了，不过区区五年光景，竟能将修为提升至如此地步。”
凭虚真人语带感慨，沈重却并未多言，只朗然一笑道：“师父，您传授给徒儿的破云剑诀徒儿已练熟了，师父可要检视一番？”
“不必了。”凭虚真人笑着摇头，微微叹气道，“以你现在的修为，莫说是破云剑诀，只怕这凌霄山上的各式心法剑招于你而言都不过是轻舟行海上，再无难载之忧了。”
凭虚此言一出，温笙骨便吃了一惊。
修真界惯知凌霄首徒资质无双，是绝顶的天才，可无人知晓这个天才究竟天才到何种地步。有人传言他八岁筑基，十二岁结丹，是天生的半幅仙体。温笙骨每每听闻总是嗤之以鼻，心道这群人实在没什么见识，她虽也不清楚沈重究竟有多大的本事，却明白她这位师兄绝不只是传言所说那么简单。
可即便如此，温笙骨也从未想过沈重的修为已到了凌霄一脉的各式法决无法囊括的程度……
然正在温笙骨震惊之下尚未回神之时，沈重却又笑着说道：
“师父，我来时已瞧过了门外众人，除了十二峰的内门弟子，还有不少懂事的道友，没收到帖子，乔装打扮也要来祝贺。我想，这些人虽是不请自来，到底是心甘情愿地替我凌霄一派充了阵仗。既如此，咱们做东道的便没有叫旁人空手而归的道理。”
“你待如何？”
“我想，定雪洞枯寂，师父闭关数年想来也闷了，此番出关正是时候热闹一段日子。不过若是只咱们南溟十二峰的自己热闹，实在有些乏味，也显得咱们孤傲，不爱与其他门派的仙友往来，眼看着再过三个月就是三十年一度的云顶论道，不如提早几日，下月月初便行此盛事，师父意下如何？”
沈重立在凭虚真人身前，脸上照旧是玩世不恭的笑，眼底并无一丝一毫的笑意。
他话说得油滑随意，旁人听了，只怕会觉得他是随心所欲的临时起意，信口胡说罢了，可凭虚真人听完沈重的话，却觉得心中陡然一重，又徒然一轻，仿佛一刹那卸下了千斤重担。
一世师徒，有些话不必说破，凭虚心中已是了然。他这徒儿只怕早已清楚自己闭关之前便是强弩之末，此次破关而出，便撑不了几时了。
他已活得够久，许多事都已看开，唯有自己闭关前收下的小徒与这凌霄一派的弟子实难放下。今日各派都已派出人来刺探虚实，只怕他墟化之后，就要趁凌霄群龙无首，乘虚而入……
凭虚真人不是毫无准备，他有意放出风去，说自己闭关之后大有进益，叫这些人不敢轻举妄动，安排了沈重于讲经阁前演练凌霄绝学破云剑诀以示凌霄后继有人，他甚至有意地培养温笙骨奇门遁甲以及傀儡之术，以便日后借势御敌……
只不过纵然如此，他仍难全然放心，一枚凌霄的掌门印，仿佛一块千斤重的枷，他摘不脱，卸不下，哪怕是寿数将近，仍要扛着这副重担，不敢倒下。
可现在，他的徒儿就站在他眼前，说了这样一番话。
云顶论道，历来是掌门选拔继任者的仪式。沈重之所以要提前云顶论道，是为了能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继任掌门，以免凌霄鹬蚌相争的局面，更是要以实力震慑仙界诸尊，叫他们明白凌霄并非气数已尽，恰恰相反，后人更胜前人！
原来他的徒儿早已准备好要替他戴上这副千斤枷！
凭虚真人仔仔细细地盯着自己的爱徒看了又看，他的修为渐渐散了，人自然也变得老眼昏花。他瞧着瞧着，恍惚间，竟仿佛看见了百又余年前的自己，同样的风华正茂，同样的意气风发，同样执拗地要把一副千斤担从师父手里接过来，扛到自己肩上……
“师父，这，只怕有些仓促吧？云顶已三十年未经修缮，到月底不过还剩七日，哪里赶得及？”
温笙骨不解的问话唤回了发怔的凭虚真人，老爷子回过神略一沉吟，便笑着看向沈重，淡淡道：
“你这滑头，既然提起此事，想必早有准备吧？”
“师父果然是师父。”沈重笑道，“三个月前我已着人准备，如今万事停当，只是未经师父准许不曾透露风声。今日各门都在，简直是天赐良机，若能趁此机会公布此事，岂不是连传音符都省了？”
凭虚真人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他在沈重与温笙骨的搀扶下站起身，连原本颓败的面容都精神了几分，“既有此天赐良机，老道不取岂非逆天而行？既如此便通传下去，七日后，我凌霄一派要于太苍山再行云顶论道！”
“是，师父！”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云顶论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