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不归处》城外月明

3、第三章 山海

　　关于灵魂的说法一直带有秘的色彩，不能证明，也不能完全否认，至于灵魂能否独立于R体之外存在呢？最后的归宿又是什么呢？

　　司楠回到家，悄悄的关上房门，看着跟在身后正四处打量房间的男子，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你…你自便吧！我要去洗手间！”司楠几乎把牙咬碎了，才冒出来这一句，说罢逃也似的跑进了洗手间。

　　“哗…哗…哗”司楠打开水龙头，往脸上猛扑了几下，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水珠顺着发丝滴啦滴啦的往下落，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想起刚才二人的对话。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我跟你又无怨无仇的！我又没害你，你也别来害我啊！！！”司楠很想跑开，但双腿好像灌了铅一样，崩溃道。

　　“我们虽然无怨无仇，但是有缘呀！”男子看着司楠委屈又抓狂的样子，不禁玩心大起，想要逗逗她，打趣道：“我也没有害你吧！我游荡了许多天，只有你能看见我，哦，还有那条狗！”

　　有缘个头啊，谁要跟个鬼有缘，还拿我和狗相提并论，司楠想哭的心都有了，道：“不对啊，刚才那些人不就是被你吓跑的！”

　　“他们可看不见我。”看到司楠疑惑的样子，男子解释道，“现在深更半夜，阴气最盛，他们又喝的烂醉，我只是用了点手段让他们出现幻觉，至于看到了什么，就得问他们自己了…”

　　最后还略显无辜道：“我也是看你有危险，情急之下才出手救你，损耗了我不少力气！”

　　司楠无语了，就这三个喝的快找不到北的小流氓，自己毫不费力就能放倒他们，还用得着您费心？是不是还要我谢谢你老人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道：“他们还能比你更危险吗？前几天若不是你———”

　　想到那晚抚在脸颊上的手，那种触碰感又若有若无的出现，司楠显得有些尴尬，没好意思继续说下去，顿了顿道：“我要是胆子再小一点，就要吓死了，怎么可能就生个病这么简单！”

　　“你生病真的不能怪我，空调对着你吹一整夜，换谁都容易受凉吧！”男子耸耸肩，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空调上。

　　男子想起那天初次见到她，院子里突然出现一个清丽明媚的女孩子，也是他成为鬼魂之后唯一能看到他的人，正了正神色，认真道：“如果真的吓到了你，我先向你道歉，我只是好奇，你能看到我，是不是也能触碰到我，就忍不住试了试。”

　　男子一脸真诚，竟让司楠不好意思再追究，可是还是非常气闷，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个男的，大半夜跑到一个女孩子床边，还趁她睡觉动手摸她的脸……

　　男子似乎想证明自己的解释并不是说谎，挥起手臂，在旁边的大树上扫过，果然穿透如无物。

　　紧接着男子向着司楠伸出一只手，用眼神示意，等待着验证。

　　司楠看着男子向她走近了，呼吸不争气又卡顿了一下，这张脸还真是让人没有抵抗力，竟真的伸出手，用指尖试探着放在男子的掌心。

　　看着面前五指修长，比例完美的手掌，传来的寒意是真真切切的，真的可以碰到！

　　男子扬起嘴角，朝司楠眨眨眼，好像在说，看吧，我没有说谎。

　　司楠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放在他的掌心上，连忙抽中手，慌乱的后退了两步。“好吧，那又怎么样，我又不是和尚道士，不会道术也不会念经，不能帮你超度什么的，你跟着我也没有用啊！”司楠心跳有点不受控制。

　　“哈哈，小丫头，你越说越离谱啦！”男子心情大好，竟伸出手揉了揉司楠的头发，“如果你真的想帮我，不如收留我吧！可怜一下我这孤魂野鬼！”

　　额？收留？

　　司楠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再次确定自己是否正常，总算见识了什么叫做“鬼”迷心窍，怎么就这么轻易的把他带到家里来了。

　　司楠走出了洗手间，男子正背对着她，望着窗外，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凌晨了，但自己毫无睡意，活了二十多年，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能遇到这种事情。

　　刚刚才意识到一个问题，把“人”带回来了……怎么安置是个大问题。司楠又一次后悔自己的冲动，她再不拘小节，也不代表可以接受和一个陌生男人共处一室。

　　“咳……咳，我还有一个问题，你是一直都可以……这样吗？”司楠指了指男子的身形，比划了两下，实现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描述，她对灵魂的认知只来源于恐怖小说。

　　“你是说我的身体么？其实我对自己的状态也不太清楚。”男子想了想，道：“你见到我的那天是我第一次凝聚成人形，时间久了我就需要休整一下才能重新凝体，不过我能感觉到，我魂体的力量是慢慢变强的。”

　　“白天也可以吗？”初次相见就是在白天。

　　“在白天出现对我的魂体损耗的更大一些。”

　　“哦……”司楠最后终于提出了她最想问的问题。“那……今晚你睡哪？”

　　男子忍俊不禁，“小丫头，原来你在担心这个？”

　　“我有名字，而且！还不知道谁的年龄比较大！”

　　男子直接无视掉她的抗议，道：“放心好了，我可以附身在这个上面！”环顾四周，盯上了窗边的一个身穿警服的人偶手办，“我可能需要休息几天，什么时候醒来就不知道了。”

　　吓走那几个醉汉，着实消耗了他不少能量。

　　“你暂时可以留在这，只是，如果……唉，再说吧！”好吧，司楠还是妥协了。

　　司楠闻到身上还有残留的酒气，心里一动，她忍不住了，道：“我要去洗澡了，”说罢狐疑的瞅了男子一眼。

　　不知道哪来的默契，男子顿时明白了司楠的顾虑，白了一眼，道：“我是个鬼魂没错，但不是流氓！会不会偷窥，这是人品的问题好吗？”

　　“你的人品如何还有待考验。”司楠道。

　　“不急，来日方长，你慢慢考验。”

　　……谁要跟你来日方长，司楠心想。

　　男子确实还算个比较有风度的，为了表现他的人品，抬手间，只见一阵烟雾散开，在空中仿佛旋风盘绕着往人偶处汇聚，直至消失不见。

　　司楠随手就把人偶转向窗外，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真会选地方！”这可是她多年的珍藏，就因为这人偶酷似救她的人。

　　清晨，司楠差点没有起来床，感冒后身体总归是虚的，昨夜酒后被惊吓一番，精神特别差。

　　还没来及洗漱，就看到手机上的一串消息，是昨晚周萱萱发来的。

　　“楠楠姐，你现在工作了吧？”

　　“有空的时候，欢迎你随时来我家。”

　　“你一定记得帮我！！！”

　　……

　　司楠回了几句消息，自己正好在档案室，今天注意看看有没有周明铮案件的卷宗。

　　看着封存的卷宗，她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周氏集团是家族企业，最早的时候，周伯伯的父辈只是个苗木匠，手艺精湛，后来周伯伯得到了父亲的真传，开始接手小型的园林设计，后来水利，建材等工程类的也开始涉及，随着城市的发展，生意也越做越大。

　　周明铮的行踪特别简单，每段时间就去下辖的工程局勘察，社交也基本都在固定的那两三个娱乐场所，其他时间也就只有家和公司两个地方能找到他了。

　　从最后一次在城市里监控里发现他，到他最后的死亡时间和地点，吻合的不存在任何疑点，而且查询了所有的通讯记录，也没有任何可疑的人。

　　人不可能无缘无故自杀，如果真的是有人蓄意谋杀，又是怎么样做到滴水不露的。

　　实在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司楠决定有时间找周萱萱再聊聊。

　　一天的工作很快就结束了，按时回到家中，空空荡荡，人偶还孤零零的在窗前立着。

　　简单吃了饭，洗了个热水澡，天色已经要暗下来了，司楠随意的裹着一条浴巾便走了出来。

　　“咳…”男子的声音在房间内突兀的响起。

　　司楠半湿的秀发披在肩头，裸露的肌肤如冰雕玉塑，刚刚出浴的她皮肤微红，残存的几滴水珠更让人想起清晨荷尖上的露珠。

　　“喂！！！你说过的人品呢！”司楠连惊呼都忘记了，只觉得脸热的发烫。

　　“是你自己穿成这样就出来了。”男子倾了倾身子，轻挑的笑道：“你明知道我在。”

　　“滚！！！！！”司楠修养再好，也忍耐不住了，随手抓起身边的东西就砸了过去。

　　被拋过去的是个抱枕，穿透男子的身体，砸到了墙上，男子见司楠真的怒了，知趣的走出卧室。

　　司楠换好衣物，气鼓鼓的走到客厅，质问道：“你到底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你从哪来的，就回哪去！！”要命，找不到地方跟她有半毛钱关系，自己连恋爱都没谈过，就跟这么个大男人同居算怎么回事。

　　等等……

　　第一次见过他，好像是在周家。

　　司楠暂时恢复了理智，放下愤怒道：“你先告诉我，你跟周家有什么关系？”

　　“周家吗？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司楠无情的怼道。

　　男子有些不满被打断，虚靠在墙上，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讲道：“简单来说，我也不知道我和周家有什么关系。”

　　说完了？

　　这算什么回答，司楠看着男子报复得逞的样子，气的牙痒痒，只得道：“好吧，你讲，我不打断了。”

　　“那就从要头说起了。”男子理了理思路，道：“在我意识到我是个鬼魂时，我是什么都不记得的。”

　　“在我最初的记忆里，世界好像是静止的，周遭灰蒙蒙的一片，各处杂音在我耳边轰鸣，好像有无数只手撕扯着我的身体，在浮浮沉沉中往深渊坠去。”

　　“一阵挣扎后，我感觉身体如羽毛一般漂浮起来，等我清醒过来，就在一片荒野上了。”

　　男子调侃道：“那时我还是一团黑雾，不成人形，就像喝过传说中的孟婆汤，白纸一张，漫无目的在荒野里游荡，后来发现附近的车里有个尸体，我一度以为那就是自己。”

　　“没多久，尸体被警察找到带走，我就一路跟着，那时候我有无数个问题想找到答案，比如我到底是谁？”

　　“所有人都在我身边，但是又没有一个人能看见我，自然没人能为我解答，我始终像个旁观者一样，努力搜寻能唤醒我记忆的蛛丝马迹。”

　　“后来，我惊奇的发现我的身体在慢慢凝聚，然后我的脸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并不是那位叫周明铮的人，只不过，我醒来时身边就只有这一个尸体。”

　　男子讲了许多，憋闷了许久，终于有机会打开了话匣子，最后说的话已经偏离了主题，司楠也没有打断，不得不说，灵魂状态一直都是神秘未知的，她被男子的话吸引住了。

　　男子突然烦躁的叹了口气，道：“我幻想过无数种可能性，但后来真的没有耐心去找答案了，管他呢，反正我已经死了。”

　　男子一直在想，难道人死后，都没有对自己生前的记忆吗？或者只有他这么倒霉失去了记忆……

　　老天跟他开了个玩笑，可这个玩笑是那么的恐怖。想到自己独自度过的迷茫与恐慌，就在意志快崩溃的时候，司楠无疑是一剂良药，让他暂时摆脱了孤独，今天能有人听他倾诉这些，真是酣畅淋漓。

　　司楠认真的听完，气也全消了，不禁有些可怜他，失去记忆，失去生命的载体，这到底是什么感觉呢？如果不是自己机缘巧合的能看到他，他还要这么透明的活多久……

　　“喂？”司楠还不知道如何称呼他，既然失忆，他当然也不会知道自己叫什么。

　　“嗯？”男子转过头来，深深地看着司楠，也许灵魂是最敏感的，男子竟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悲悯和善意。

　　“不如，你再起个名字吧！”司楠被盯的心里一颤，男子的眼神总有种穿透人心的感觉，这种想法一冒出来，赶紧调整了一下心情，她在想什么呢！

　　“回不去的日子自有回不去的道理，不如往前看，从一个新名字开始，怎么样！！？？”司楠提议道。

　　“回不去的日子自有回不去的道理。”男子喃喃的重复着这句话，豁然开朗，抬头笑道：“好啊，那就听你的，来给我取吧！”

　　“嗯？我来！？我还没有给别人取过名字。”司楠忏忏道，没想到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男子抱着双肘，向后虚靠着墙面，扬起下巴，静静的等着她为自己起名字。

　　“额，嗯……好吧”司楠环顾四周，眼睛停留在书架上，灵光一闪，道：“山海！山海如何？”

　　“哦？怎么讲？”

　　“人生嘛，就像大海一样起起落落，有无限的可能，但是人总要在茫茫然的人生中不断奔跑，不断前行，成为光芒万丈，干净纯粹的自己。”

　　司楠想了想，又道：“而且世上的山海繁多，也总有一些渺小无名，但并不妨碍他们存活在这广阔的天地里，你也一样啊！对吧？”

　　男子有些意外，沉默良久。

　　“怎么？不喜欢么？”

　　“不，很喜欢！山海……这个名字很好！”山海不禁有些庆幸，如果不是遇到这个女孩，自己会怎样呢？

　　其实已经有一些邪恶的想法产生过，反正再也没有什么能约束他，闹一些小乱子，作弄几个人，最起码这样还能证明自己的存在，再然后呢？虽然没想过，但肯定不是正途。

　　“谢谢你！真的！”山海对司楠已经没有了起初捉弄的心理，由衷道。